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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明爵把尉迟瑶安置在床上就要去解她的腰带查看伤口,却被尉迟瑶一把按住,“伤口没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疼的厉害。”
“这都什么时候了?昨天你就没有跟我说实话。”易明爵恼怒道,“在你看来,我是不是真就那么没用,一无是处?你有什么事都不和我说,为什么就一定要把我当成小孩子来看待呢?”
以前的时候他觉得无所谓,横竖后面还有大把的光阴可用,他总有一天会长大,会得到她的认可,可是直到这一次尉迟瑶受伤却刻意瞒着他的时候易明爵才开始为此觉得暴躁,似乎是一刻也难以忍受因为年龄的差距而在他们之间拉开的那一条鸿沟。
“爵儿!”尉迟瑶想要安慰他两句,却实在是分不出精力,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抓着她的手道:“爵儿,我不骗你了,我现在真的很痛,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让我费心了,有什么话都容后再说好不好?”
易明爵微愣,看着她脸上痛苦的神色突然就有些茫然无措起来。
还记得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晚,因为情况紧急,他得了宋灏的密信亲自带人押解粮草去楚州。路上适逢阴雨天,山路难走,本来应该傍晚就能抵达的,却硬是耽搁了大半天。傍晚时分因为粮草迟迟未到,卢远晟就命尉迟瑶带了一小队人马前去接应,可是不凑巧,双方刚刚会和却遭遇当地的山匪劫道。当时情况紧急,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只好把大部分的人手都调配出去护送粮草先走。尉迟瑶的意思远来是客,让易明爵也随队一起离开,由她断后,易明爵自是不能让她一个女子留下来冲锋陷阵,执意带着随行的两名影卫留下。
当时他们也只当是普通的山贼,却不想交上手了才发现对方的人手里头并不全是曹莽,很有几个底子不错的高手助阵,再加上他们人生地不熟,一时不查就落入对方的包围圈中。因为对方是个女子,易明爵便直觉的一力相护,后来才惊觉这女子的身手竟然丝毫不逊于他,并且尉迟瑶还是行伍出身,临敌经验比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要熟稔的多。冲杀中两人和影卫被冲散了,夜雨中并肩御敌拼杀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冲出包围。当时因为寡不敌众,两人都受了伤,下半夜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冷雨里,易明爵就发了高热,半途中轰然倒地不省人事。尉迟瑶背着他在荒山野岭走了大半夜,一直到次日上午一身狼狈的两人才摸索着赶回军营。
易明爵足足又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醒来之后问起影六才知道是尉迟瑶徒步跋涉二十多里将他扛了回来的。
自己毕竟是个堂堂男子,危难之际却要让一个女子照拂着才得以保命,他当时心里也是十分尴尬,虽然如此还是亲自去找尉迟瑶道谢。
彼时尉迟瑶已经去了校场练兵。
那是易明爵第一次见到她的脸,那女子不说是有多美貌,但是阳光下驰骋在战马上朗朗而笑的模样却叫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那是第一次,易明爵觉得这世上的光阴流逝的太快,他在校场外面等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日暮时分才等到尉迟瑶出来,听闻他的来意,她也不过一笑置之,两个人踏着夕阳在营外的山地上走了许久,一见如故。
也是到了几天以后易明爵才知道,那天夜里他们被山匪围攻的时候尉迟瑶的右腿受了伤,后来冒雨背着他赶夜路造成伤口感染化脓,让军医费了好大的力气替她清理诊治,而那段时间她明明带着伤却是没事人一样的谈笑风生全无半分异样。
那个时候他便见识到这女子强韧坚持的一面,大有那种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声色的架势。
所以这会儿她会忍不住喊痛,那一定是痛的十分厉害。
易明爵的眼眶发红,握着她的手,能够感觉到她手上因为隐忍而发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的手骨捏碎。
可是——
在她忍受这些的时候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在旁边看着。
这也是头一次,易明爵会觉得自己在她的面前是这样的渺小和无力。
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用力的握住她的手,不住安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声音颤抖,却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
好在是这天柳扬并没有跟随宋灏一起出门,很快就被采薇找了来,柳扬前脚刚进门,后面明乐也闻讯赶来。
“怎么回事?”见到尉迟瑶卧在床上疼的直不起腰,明乐也是不由的神色大变。
“不知道是不是又扯到了伤口,她突然之间就说疼的厉害。”易明爵回过头来,他的眼睛赤红,一眼看去甚为恐怖。
“十少爷您先让让,先让属下看看!”柳扬拎着一个小药箱快步走到床边。
易明爵的神情有些痴愣,是被他推着才踉跄着往旁边挪了两步,跟丢了魂儿似的。
“别担心,尉迟姑娘受的只是皮外伤,不会有事的。”明乐见他如此,便是心疼,走过去倾身轻轻的揽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入手才发现他背上的衣服竟然全都被汗水湿透了。
易明爵紧抿着唇角一声不吭。
明乐本来想劝他回去换衣服,但是想想他也不会答应,索性也就没有白费唇舌。
那边柳扬动作利落的剪开尉迟瑶的腰带,因为男女有别他不好直接让尉迟瑶脱了衣服查看伤口,于是也就把她的衣袍就着伤口周围剪了一圈下来,拆开绷带,伤口并没有裂开也没有再渗血,却是在那伤口周围很大范围内的一圈皮肤都像是起了疹子一样红了一大片。
“这个样子,好像不是外伤所致。”对于医药方面明乐并不精通,只是揣测。
“嗯!”柳扬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就着尉迟瑶的伤口周边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又询问了尉迟瑶两句她自身的感觉,就先提笔写了个止痛的药方交给下面的丫头先去熬药。
然后他回到床边对尉迟瑶道,“你以前用的金疮药现在身边还有吗?”
尉迟瑶有伤在身,为了以防万一,金疮药是一定会随身带着的,不过因为头天晚上替她看诊的女医官吩咐她要静养几日不能出门,她便随手将那金疮药扔在了枕头底下,闻言就摸出来递给了柳扬。
柳扬倒了些粉末出来查看,又让采薇把从宫里带出来的,还有他亲手配置送过来的金疮药也拿过来一一的比对过。
“难道是这药有问题?”易明爵皱眉问道,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于无声处寸寸收紧。
柳扬没有回答,比对过后就举止手里一个黄色的瓷瓶对采薇道,“今天一早尉迟小姐用的这个瓶子里的药吧?”
“是啊!”采薇点头,同时却是暗暗心惊,惶恐道,“难道是这药——”
这瓶药是昨日那女医官给尉迟瑶诊治之后留下的,当时为了快速止血,当场用的是柳扬拿去的金疮药,今天早上换药的时候,因为记得那女医官说过她配的药用了以后留疤的几率会小一些,采薇想着尉迟瑶到底是个女子,将来身上留了疤痕也不好看就用了这个瓶子里的药,如果真是这个瓶子里的药出了问题,那她也真是罪该万死了。
可是尉迟瑶是初来京城,根本就不可能和任何人结仇,而且也不可能有人能在宋灏和明乐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手脚,买通宫里的女医官来行凶的。
“不是,应该只是个意外!”柳扬看出她的忐忑,一边飞快的从药箱里取出一小瓶有消毒作用的药液给尉迟瑶清洗伤口,一边道,“尉迟小姐的这个情况应该是她用的药物里刚好混有和她身体相克的药物所致,有些药物虽然是救命的良药,但是根据人的体质不同,有些人的身体有可能对其中某些药物产生排斥,误用了这类药物就会损伤身体。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尉迟小姐以前用的都是军中常用的止血散,是以龙骨,乳香,没药和五倍子为主料配置的,昨日我送去的和医官拿来的差不多,主料则是松香、黄蜡和血竭这些。只是因为尉迟小姐是女子,我便刻意将配方里麝香这一味用别的药材替换了,宫里那边却没注意,引起尉迟小姐身体不适的应该就是金疮药里的麝香了。”
柳扬的动作很快,说话间已经替尉迟瑶把伤口清洗,重新换了药。
尉迟瑶道了谢,脸上痛苦之色却丝毫未减,也就是她意志力惊人,若是换做别人只怕早就疼的晕死过去了。
“可就算是药物排斥,何至于会这样?”易明爵看她一眼,却是一点也不放心。
“平常时候如果只是皮肤接触,最多也就是引发一些红疹,可是尉迟小姐如今有伤在身,那药又是洒在伤口上,反应自然就会厉害一些。”柳扬道,“我已经给她重新清洗换了药,不过一时半会儿那麝香的药效并不容易过去,一会儿等丫头熬了止疼药先喝了镇镇痛吧。”
柳扬说着就又转向尉迟瑶,“这几个时辰还是要辛苦小姐忍一忍了。”
“有劳了!”尉迟瑶颔首。
柳扬又从药箱里掏出另外一个瓷瓶递给采薇道,“这个药是止痒消炎的,一会儿你给尉迟小姐抹在伤口周围的起了红斑的地方,天黑之前应该就可以消褪了。”
“嗯!”采薇收了药。
柳扬不好在尉迟瑶的房里多留就先告辞离开。
尉迟瑶的脸色苍白靠在床头的软枕上,一直咬牙忍着,额上不住的冒汗,却是自始至终都没吭一声。
易明爵看着他,眼中千般情绪纠结,到了嘴边却全都成了苦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乐走过过,把他攥成拳头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然后拍了拍他的掌心,轻声道:“你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湿了,先去换了,我先给尉迟姑娘上药,你快去快回吧!”
这个时候,易明爵自是不情愿走的。
可明乐却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需要冷静。
她说着就微微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给易明爵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