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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的很多事情亟待处理,长此以往是要出大乱子的,但也好在他外祖留下的副将与他一心,撑得一时半刻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是,主子。”柳扬颔首,把那三封信件收了仔细的揣进怀里,右手不经意的触及一物,手下动作突然一滞。
宋灏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异样,抬头向他看去,“怎么?”
“主子!”柳扬抿抿唇,像是很有些纠结的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递到宋灏面前,“这是安成公主私闯王府那晚易家小姐让属下转交您的,后来那天晚上事情太乱,我就给忘了。”
柳扬的父亲是宋灏外祖姜淮军中的随军大夫,柳扬自幼跟随他在军中长大,头脑清楚,做事谨慎,向来一丝不苟。
明知道宋灏对明乐上心,若要说到他会忘了这么要紧的事,着实是不可能的。
这样东西,他自私留着迟迟不肯交出来,肯定是有所顾虑。
“哦?”宋灏心中有数,却没去接,只就以眼神示意他道,“是什么?”
“是她让人去掳劫大兴那个巫医的时候顺手从驿馆拿的,让主子中毒的媚情蛊。”柳扬道,虽然语气平静,但是无可否认,一提到这肮脏玩意儿就让他心里起火。
“媚情蛊?”这一回连宋灏也颇有些意外,不觉从椅子里坐直了身子,把那纸包捏在指间把玩,一边自言自语道,“是用纪红纱的血作蛊引的媚情蛊么?”
“是!”柳扬点头,斟酌了一下,还是把明乐的原话如实说了,“易家小姐说您可能会有用,所以让属下转交。”
他会有用?
那丫头是觉得自己一定会为了那天晚上的事以牙还牙对纪红纱挟私报复吗?
“呵——”宋灏的心情突然就好起来,浅声一笑,又再悠然的靠回椅背里慵懒的闭了闭眼,道,“你一直留着这东西不敢交给我,肯定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吧?”
柳扬一心虚,急忙单膝点地跪了下去,“主子,您在盛京的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半点差池都不能有,肃王一行是陛下的客人,属下只是觉得您还是不要正面和他们起冲突的好,省的麻烦。”
“如履薄冰?”宋灏突然冷笑一声,霍的睁开眼,唇边刚刚蓄积的一点笑意瞬间消失无踪,目光清明如雪带着丝丝冷意看着高处的房梁。
如履薄冰呵?柳扬的这句话还当真是用的客气了。
他在这盛京的每一日,何止是如履薄冰,分明就是走在刀刃上。
有人算计着他的兵权,有人想要扳倒他,也有人在算计着要他的命,更有人——
“柳扬!”沉默片刻,宋灏思忖着沉吟一声道,“你说——如果这一次我做了,她会不会真的对我下手?”
他的问的轻巧,仍旧像是在和柳扬商量一件寻常的小事一般,但柳扬听着却是心里暗暗一惊。
他几乎是用力的捏紧了拳头才压下即将出口的劝阻之词,咬牙道,“会与不会,主子一试便知!”
宋灏几乎料到他会这样回答,闻言便是苦涩一笑,起身把手里包着媚情蛊的纸包扔回他面前,“拿着,去寻个机会,大兴的使团下月初十离京,抓紧点。”
“是!”柳扬应道,认真的把那纸包又再收回怀里放好,然后快走两步去给他开了房门。
迎面的夜风夹着冷雨扑面而来,寒气侵入气管,宋灏突然以手虚握成拳沿着唇轻轻的咳嗽起来。
他在极力的压抑,已经把那声音在破胸而出之前化掉了一部分,但那些破碎的声响穿透夜色,还是分外的沉重和沙哑。
“主子!”柳扬眼眶一热,这才恍然记起他有内伤在身吹不得风,急忙就要关门给他掩住,好回头去寻雨伞。
宋灏却没让他动手,一手拦下他的动作,举步跨进了连绵细雨里。
他咳的一直没有停,走在雨里,挺拔的脊背便带了几分佝偻,那些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很快被雨水落地的声音淹没。
柳扬站在书房门口暗暗的又握了握拳头。
哪怕是在刚才开门之前他心里都还在犹豫,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不该怂恿宋灏去忤逆那人,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就定下心来。
宋灏这一次伤的很重,而且又似乎是在和自己堵着气,一直都不肯静下心来养伤。
柳扬知道,今夜这么剧烈的动作之下,宋灏定然又咳了血了。
而他——
不愿意看着主子一直隐忍的这般辛苦。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外面的风雨似乎更大了一点,一阵冷风卷入房中,把火盆里的灰烬吹起来,飞的满屋子都是。
柳扬回过神来,不敢再耽搁,一边吩咐了人进来清理打扫,一边下去把那三封密信重新上了火漆,让人连夜带出城去。
一切做好,他正要去厨房吩咐人给宋灏炖些部品备用,迎面却是一个短打扮的小厮健步如飞匆匆过来。
这人是安排在八方赌坊附近的眼线。
“出事了?”柳扬瞬间警觉起来。
“是有点事。”那小厮打扮的人道,也不管流了满头满脸的雨水,凑上前来在柳扬耳边耳语了两句。
柳扬的脸色变了变,摆摆手道,“你先回去,继续盯着,我马上去回禀主子。”
“是!”那人拱手施了一礼,转身又行色匆匆的消失在雨幕中。
柳扬目光一沉,也再顾不得厨房那里的事,急匆匆的去了宋灏那里。
自从纪红纱来闹过一次之后,宋灏就从他原来住的院子里搬了出来,住了与离那院子远远的另一处稍微小些的院子。
柳扬过去的时候他还没睡,长发披散,披了件外袍倚在榻上看书。
“主子!”柳扬在门外敲门,“您歇了吗?”
“进来!”这么晚了柳扬还来找他,宋灏立刻就知道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扔了书本坐起来。
柳扬推门进来,宋灏扬眉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什么事?”
“主子!”柳扬神色凝重的深吸一口气,道,“不知道是不是哪里走漏了风声,惠王——今夜去了八方赌坊了。”
069离她远一点
宋泽去了八方赌坊?
“什么时候的事?”宋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目光便带了几分冷凝。
“二更。”柳扬如实答道,“我让送信的人继续回去盯着了,惠王深沉,一向都不喜欢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他会突然去八方,怕是事有蹊跷。”
“问题八成还是出在萧庆元身上。”宋灏想了想,一边穿衣一边从榻上起身,“当初那丫头为了诱他交出那件东西,设计他欠下了赌坊一笔巨债,虽然后来为了掩人耳目,又和他一起演了一场戏让他赢了些银子回去做样子,但几十万两的账目往来,本身就是大问题,很容易引人注意的。”
“那现在要怎么办?”柳扬上前一边帮他更衣一边道,“易家小姐今夜不在城里,就算有人把消息递送过去,她也肯定赶不及回来的。”
易明乐这夜不在城里,她和李氏母女一道去广月庵,一天之内没有办法来回,肯定是要在山上过夜的。
“她不在也好,既然是被老三盯上了,就她那个不吃亏的性子,保不准是要起冲突的。”宋灏拦开柳扬的手,自己把袖口整理好,一边走过去屏风前头把披风取了就往外走,“你去吩咐备车。”
“主子!”柳扬恍然明白他是要去做什么,不能强拦,只能赶紧的抓了把伞跟着出了门,“您过去那种地方也不合适,惠王本来就有意针对咱们殷王府,他现在去八方,八成也只是怀疑,可是一旦您在那里露面,他一定马上就会把目标转向您,到时候咱们之前做的那些努力——”
之前宋灏绕了那么大的弯子,一直没有明着对武威将军府下手,甚至于不惜小人一回,从明乐手里抢了那样东西过去,为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不让宋泽那些人知道东西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今天,既然宋泽顺藤摸瓜查到了八方,他如果一旦在八方和宋泽碰面,无异于不打自招。
“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跟他碰面的,我只是不放心,必须得亲眼过去看一看。”宋灏打断他的话,简短的吩咐,“这样吧,那个叫长安的侍卫不是留在易府没有出城吗?你去易府走一趟,帮我把他借出来用用。”
易明乐的心思细密,她在八方肯定里外设防,外人想要潜入而不被察觉应该是不可能的。
柳扬略一思忖,马上就明白了宋灏的打算,点头道,“好,属下这就去!”
说完一招手叫了远远跟在后面的赵毅过来,把伞递给他,嘱咐道,“王爷这几天身子不适,注意点,别淋了雨。”
“是,属下明白!”赵毅道,接了伞跟着宋灏的步子快速往前走去。
柳扬看了宋灏的背影一眼,又对随后跟上来的赵荣嘱咐道,“照顾好王爷,在我过去之前,尽量别让他进门。”
他说完却是不等赵荣答应,自己已经先叹了口气,一拍赵荣的肩膀纵身一跃,几个起落消失在雨幕中——
自己主子的脾气,他们这几个近身服侍的奴才都知道,所以只许宋灏自己不想进去,否则,谁也拦不住。
这边周管家急匆匆的准备了马车,宋灏却没用府里的车夫,只让赵毅、赵荣两兄弟驾车往八方赌场所在的胭脂街方向驶去。
八方赌坊和附近青楼楚馆的作息时间一样,都是每日入夜时分开门做生意,但是介于赌徒们玩的尽兴时候多会红眼,场子会一直开到次日破晓之前,鸡叫三遍准时关门。
殷王府的马车过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三更天,沿路花楼里的喧嚣声已经不是十分的热闹。
雨势渐歇,路上积水湿漉漉的,但好在这一代的巷子为了方便客人出入,都是铺的石板路,所以并不泥泞。
宋灏命赵毅直接绕了路从后巷过去,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