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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负责的?”他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告诉你,再这么折腾,就去告你们。”
我低三下四地说:“我们是干活的,不是开店的,赶着开业,非干出来不可。我们也是好几天没睡觉了,你就多包涵,明天我跟他们领导说说,白天装修少拉电锯。”
他正要发作,门口又闯进来几个住户,七嘴八舌地抱怨,我只有“对不起,对不起!”地点头哈腰,再不敢分辩。一个老太太披着衣服还算口气缓和一些:
“你们也不容易,黑灯瞎火地,要干就快干,别出那么大声了。”她拉耷着脸走了,那些人也跟着她上了楼。
我说,快点干吧,先打眼,打完了,就少出点动静。
“揍他这个×养的,还拿着铁锨,吃他这一套?”老于手拎着锤子,冲着“铁锨”的背影还在跳着脚骂。
“算了!算了!”我吓出一身冷汗,双腿还在打哆嗦。
第二天上午,转到第九分店,这个店也是马上要开业了。
大家带着半夜里的怒气,瞪着猩红的眼珠子,嘴里“操”、“操”地乱骂,土匪一样地从车上往下扔东西。
“这是干什么?做给谁看!”我火了,冲他们叫唤:“谁砸坏了谁回去重做,谁吃你这一套?”一时都闭了嘴,大气不出一声。
门口正撞上装修门头的一帮人在那里,一帮民工爬上爬下,有个提手机包的中年男人就一直在往这边张望。
进了店,安排他们装饰落地玻璃窗,我在那里贴一张灯箱片,店里的负责人就踱过来没好气地催:
“后天要开业了,怎么还没干完?”
我努力地装出笑脸对她说:“你放心,下午就全部到位,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你们开业。”见她不相信地望着铺得满地的一摊子,我又说:“放心吧,不信去问刘总,我们公司说一不二。这不是,为了你们开业好几天没睡觉啦。”
女经理点点头走了。这时,那个中年男人就蹭过来压低声音说:
“别跟她们老娘们一般见识,咱都是干活的,互相长着点眼色。”
他警觉地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里,就讨好地说:“我早就注意上你了,你干活真麻利,给个男人不换。”
我迷迷糊糊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他想干什么?
他又一次看看周围,鬼鬼祟祟地说:“你在这个公司干,一个月挣多少钱?”
“干什么?”我问。
“小声点,别让人听见。来我公司干吧,我一个月给你1千块。”他小声嘀咕着。
“我去干什么?”我不动声色地问,手一直没停下。
“就干你这一套,管管民工,贴字贴板子。”
“你真抬举我了,我干不了。”我自我解嘲地说。
“不干?”
“不干。”
“1500块呢?”
“不干。”
中年男人迟疑地走了,又回头望了一眼,还嘀咕了句什么,我猜他说:“看把她烧的。”
我低着头干着活,心里暗笑,哼!来撬我的墙角,真是撬错了地方,撬到老板头上,真是妄费心机。
活儿终于漂漂亮亮干完了。
早晨在另一家分店吃了早饭,彼此看看,头发蓬乱,铁青着脸,嘴唇上翻着死皮,跟个死尸无异。每个人几乎是飘回家去的。
半夜里,我又一次天旋地转,不敢睁眼,一“骨碌”翻到地上。我往父母的房间爬,黑影里,我喊得细若游丝:“我怎么了?”便一下子趴到地板上,一动也不敢动。
父母一下子惊醒了,打开灯,我妈惊慌失措地喊: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我不能说话,只是吐,吐得一塌糊涂。我父亲慌了,忙拨120救护车。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医生闯进来,不知注射的什么针剂,我一会儿便昏迷过去。
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醒过来时,我妈说,大夫说这是美尼尔氏综合症,累的。
我躺在床上,还是晕,我没有力气坐起来。我想我完了,我透支健康,透支生命,我为这笔业务付出了惨重代价。
迷迷糊糊地,还听见我妈在那儿说个不停:“看看吧,你奶奶不是常说吗?只看见贼吃饭,没看见贼挨打。这钱是好挣的吗?真是不要命啦。”
“对,什么都有代价。”我说。
“就是你公司做的这些?”无缺翻着我公司的作品,厚厚的摆了一桌子。
“是的,这是我四年来的成果。那次发病以后,我就想,我不能这么干了,我得卖智慧,再不能卖体力了,就开始搞企业形象策划。你眼前的这些手册,每本都有一个沉重的故事,可我不想说了。如果哪天把无缺博士包装一下推出去,是不是帅呆了,酷毙了,晕倒一片灰姑娘?”
“那你不就是灰姑娘?”
“当然不是。”
“你就真的没爱过别人,也没有人追过你?”无缺凑过来问。
“没有。”我在睁着眼说瞎话。
“看来,别看你经历那么丰富,可你的感情世界还跟个小姑娘一样。”无缺信以为真,这呆博士真是傻得可爱。
“我会看手相,来,让我来给你看看手相,看你会找个什么如意郎君。”无缺站起来,坐过来抢过我的手掌,然后装模作样地翻来复去地看。
我说:“不用看了,我找了水清沟那个大仙看了,他说我的姻缘在明年春天。”
“是谁?”无缺有些紧张。
“属龙的,东北西南方向的。”我逗他。
他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属牛的也是一种龙,你信不信?牛鬼蛇神嘛,我是属牛的,也是龙。”
“好了,别瞎扯了,谁信这些东西。”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看手相,我是想找个机会接近你。你相信不相信,被我的手一拉,你就再也跑不掉了。”无缺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眼睛,然后问:“你真的就没爱上过什么人吗?”
“当然没有。”
“真的?”无缺不信。
“当然不是真的,下次我给你讲一千零一夜爱情童话,不过得让我考虑考虑。好了,你看看天都亮了。7点了,你真该走了。”我说。
外面飘飘洒洒下着无声的细雪,街面上已响起公共汽车的铁链子声。在暖融融的屋内,在橘黄色的壁灯下,博士和一个落魄的女人在灯下“谈理想谈人生”,像一幅法国油画,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天光大亮,无缺像个闻鸡而退的鬼魂,飘然而去,让人恍恍惚惚觉得,这是不是冬日一个不忍醒来的春梦?
第二部第20节:谈婚论嫁
中午,正看着女儿香甜地啃鸡腿,无缺的电话来了,我说我在家看孩子呢。无缺迫切地问:“苏姗,你考虑好了没有?”
“考虑什么呀?”我说,这人真是严谨认真。
“你不是说要给我讲一千零一夜爱情童话吗?”
“哪有那么多,骗你的也信?”
“我好想见你,想听你讲故事。”
天,他把我当成给小朋友讲故事的鞠萍姐姐了啦。
“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真让我想不透?”他说。
我说,女人生来都是水做的,有的像杯酸奶,白白嫩嫩的,男人用小吸管慢慢品,又酸又甜回味无穷;有的女人像啤酒,男人喝了血液流畅,满身激情;大多数女人是杯清水,无色无味,却解渴;而我是一杯茶,泡得久一点才能渐渐泡出味道来。
无缺说,他爱喝茶,常常在半夜,开着雪亮的灯,边喝茶边写论文。
我说那好吧,我给你讲。
傍晚,在离海边只有一站路的一个干净清爽的饭店里,我这样告诉无缺:
“这是我真正的伤痛,每次回想起来都万箭穿心,鲜血淋淋,别看我失败的婚姻让我遭了那么些罪,但我只觉得失败,那不是痛,因为没有爱。”
“你要觉得难受你可以不谈。”无缺酒精过敏,红到耳朵根子。我说,喝点茶水吧,刚要给他倒茶,被他的手按住,“慢!”他说。
他把刚沏上的一壶茶水倒了,拿起暖瓶又冲了一遍,还揭开壶盖,轻轻闻了闻。我好奇地问:
“你又研究什么?”
“在我们那里,喝茶讲究‘头道叶子二道茶’,冲第二遍的茶水才更浓郁清香。不信,你喝喝?”无缺往我的茶杯里倒着金黄的液体,真的浓香扑鼻。
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正要说话,却听无缺在那里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头道叶子二道茶,我就要喝二道茶。”
我的手一哆嗦,茶水溅出来一些,我的心被烫了一下。
盯着无缺有些迷离的眼睛,我变成了会讲一千零一夜故事的女人。
正当我跟老赵谈婚论嫁的时候,我调到了本市最大的广告公司,它不但号称历史悠久,而且人材济济,这正是我喜欢的地方。
从小,我的理想是要做个曹雪芹那样的大作家。可是,当罗中立那幅惊世骇俗的油画《父亲》一问世,一个正读初中的女孩捧着印着画作的杂志呆了半天,我的眼睛扫过“父亲”脸上每一条深赫色的皱纹,我回味着他手上端着的破碗,我凝视他带血丝的眼睛,这个形象在我心里化成一尊雕塑。我刹时感觉到了文字的苍白与无力,我对艺术的崇拜从那一刻起根深蒂固。
所以,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