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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甚么足以证明那个人身份的文件。
那人身上的冰层,随著我翻动著的身子,而簌簌地落了下来。空气温度,仍然是在
冰点以下,所以冰层落在冰上,也并不溶化,而那人的身子,也十分僵硬,我拉开他的
衣服的时候,衣服竟因为结了冰的关系,变得脆而硬,断了开来。
我找遍了那人的口袋,并没有发现别的甚么,只不过发现了那一份类似工作证件的
东西。
说这东西“类似工作证件”,是因为这一张卡片,约有两吋宽,四吋长,上面又有
著一张小小的相片(正是那个死人),还有一些表格,上面也填写著一些文字,那完全
像是一张工作证。
然而,在这张卡纸上的字,我却一个也不认得,所以我也不能肯定它是工作证。
除了这张卡纸以外,没有别的发现。
而这个人,看来的的确确是地球人。
但,如果他是一个地球人的话,他是怎么会在这里的!?他被冻死在这里已经有多
久了?他是怎么来的?为甚么他只是一个人……
这样的疑问,我可以一口气提出好几十个来,但是却一个也难以解答。
革大鹏在那个坑中又找了一回,显然没有新的发现,他抬起头来问我:“怎么样,
你有甚么发现?”
我肯定地道:“这是一个地球人,一定是的。”
白素带著怀疑的眼光望著我:“那么,他是怎么来的,你何以如此肯定?”
我摊了摊手:“你看,你能说他不是地球人么?他不是地球人,难道是这个星球的
人?”
革大鹏走了上来,我们五个人,仔细地研究那个被冻僵了的人的一切,只差没有将
他解剖了开来,我们都认为他是一个地球人,虽然这样的论断,要带来许多难以解释的
疑问。
但即使我们肯定了他是地球人,也没有用处,对我们企图了解这个星球的愿望,毫
无帮助。
我们只好仍然将他放在冰上,又登上了飞艇,去继续察看这个星球。
这时候,我们五个人都不讲话,我想我们心中的感觉都是相同的。
当我们在无边无际的太空飞行的时候,我们都希望可以遇到一个星球。
当我们发现了这个星球的时候,我们都十分高兴,即使我们发现这个星球的表面,
除了蓝色的冰层之外,几乎没有别的甚么,我们也一样高兴。
但如今,我们却在这个星球上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死了,而他在死前,又是握著
一只电视接收机在工作著的,这个人我们都认为他是地球人!
这一来,我们的心情变得十分异样,被一团谜一样的气氛所笼罩,心中充满疑问。
这使我们连讲话的兴致也提不起来了。
飞艇一直在向前飞著,离冰层并不高,我们向前看去,除了那种蓝色的冰层之外,
甚么也没有,足足飞了三小时,格勒才首先开口:“我看这星球上,只有他一个人。”
革大鹏道:“或许是,但即使是一个人,他也一定有甚么工具飞来的,他坐来的飞
船呢?在甚么地方?怎么会不见呢?”
我道:“你不是说,在这个星球上,发生过一场极大的核子爆炸吗?会不会 ”
革大鹏不等我讲完,就接了上去:“会不会一切全被毁去了?”
我点了点头,因为我正是这个意思。
革大鹏不再出声,他将飞艇的速度提得更高,冰层在我们的身下泻一样的移动。
而这个星球上,似乎是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它永远在那种朦胧的、柔和蓝色光
芒的笼罩之下。我们飞艇已飞行了十二个小时了,我们所看到的,仍然是一片蓝色的冰
层。
革大鹏将驾驶的工作交给了格勒,他自己则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我和白素,早已假寐了几个小时,革大鹏虽然闭著眼睛,可是他的眼皮却跳动著,
所以我知道他并未曾睡著,我正想问他一些问题时,便看到了那个隆起物。
那个隆起物高约二十尺,是平整的冰层之上,唯一的隆起。
如果只是一个冰丘,那我们四个人还是不会叫起来的,我们的飞艇,迅即在那个隆
起的上面掠过,就在掠过的那一瞬间,我们都看到,在约莫一呎厚的,透明的浅蓝色冰
层之下,是一堆石块,那一堆石块的形状,很像是一个坟墓,因为那一瞥的时间,实在
太短了,所以我们也不能肯定那究竟是甚么。
飞艇立时倒退停下,我们一起出来,来到那隆起物前。
然后,我们都看清,那的确是一座坟墓,那是一座中国式的坟墓,整齐的石块,砌
成半圆形的球体,在墓前有一块石碑,石碑断了一半。
在那没有断去的一半上,透过冰层,可以清楚地看到碑上所刻的字。
字,是中国字,我们所能看到的,是“云之墓”三个字,当然,上面本来可能还有
两个字,或是三个字,如“╳公╳云之墓”那样。
看到了这样的一座坟墓,我们都呆住了。
我们准备在这个星球上发现一切怪异的事物,无论是八只脚、十六只脚,甚至有一
千只、一万只脚的怪人,我们都不会惊异。因为我们是飞越了如此遥远的太空而来到这
里的。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当然要有发现怪物的思想准备。
然面我们此际发现的却并不是甚么怪物,而是一座坟墓 一座中国式的坟墓。
对我和白素来说,这更是司空见惯的东西,然而,当最普通的东西,出现在这里的
时候,我们几个人,却都被吓呆了。
因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任何会动的东西,都有可能在这里被发现,甚至一具死人,我们也不感到意外,因
为死人总是先活过的,在他活的时候,总可以移动的。
尽管如何移动,如何会来到这星球之上,那是一个谜,但总还有一点道理可讲。然
而,一座坟墓 由石块砌成的坟墓,一座中国式的石墓,会被发现在这个星球上,实
在太不可思议。
好一会,我们五人之中,才有人出声,那是法拉齐,他以一种异样的声音叫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究竟是甚么?”
革大鹏粗暴而不耐烦地道:“这是一座坟墓,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法拉齐道:“我……当然看得出,可是它……它……”他的话还未曾说完,便又被
革大鹏打断了他的话头:“快回飞艇去,将声波震荡器取来。”
法拉齐走出了一步,但是却又犹豫道:“你……你是要将这坟墓弄开来?”
革大鹏道:“当然是。”
法拉齐想说甚么,又没有说,急步向飞艇奔了过去。他甚至慌乱间忘记了使用“个
人飞行带”,以致在冰上滑跌了好几交,才到了飞艇之上。不到两分钟,他便提著一只
箱子,飞了回来。
在法拉齐离开的两分钟内,我们四个人都不说话,革大鹏伸手接过了那只箱子,打
开了盖子,转动了几个钮掣,又挥手令我们走开。
我们退后了几码,只听得那箱子发出一种轻微的“嗡嗡”声,看不见的声波,向石
墓传出,石墓上约有一呎厚的冰层,开始碎裂、下落。
前后只不过一转眼功夫,冰层已落得乾乾净净,白素首先向前走去,我也跟在后面
,这时,我们已可以伸手触及那石墓,那绝不是幻觉,我们所摸到的,的确是一座用青
石块砌成的坟。
我将手按在断碑上,转过头来,道:“革先生,这件事你有甚么概念?”
革大鹏大声回答:“没有!”他随即又狠狠地反问我:“你有?”
我不想和他争吵,只是作了一个手势,以缓和他的情绪,同时道:“或者有一个叫
作甚么云的中国人来到这星球上,却死在这里,而由他的同伴,将他葬在这里了?”
我自己对自己解释,本就没有甚么信心,而革大鹏听完之后,又“哈哈”大笑了起
来,这更令我感到十分狼狈,革大鹏笑了半晌之后,才道:“你的想像力太丰富了!”
白素道:“如果不是那样,还有甚么别的解释呢?”
革大鹏道:“你们退后,等到高频率的声波,使得石块分离,我们看到了坟墓内部
的情形之后,或者就可以有结论。”
我拉了拉白素,我们又向后退去。
革大鹏继续摆弄他的“声波震荡器”,没有多久,我们便听得石块发出“轧轧”的
声音,墓顶的石块,首先向两旁裂了开来,这时候,我的心中竟产生了一种十分滑稽的
感觉,像是我正在看“梁山伯与祝英台”中“爆坟”这一场!
石块一块一块地跌了下来,当然,坟中没有“梁山伯”走了出来,也没有“祝英台
”扑进去,我们只是全神贯注地注视著。
石块被弄开之后,我们看到了铺著青石板的地穴,在青石板下面,应该是棺木了,
革大鹏是离石墓最近的人,他向青石板上看了一眼,面色就整个地变了,只见他呆如木
鸡地站著,目光停在青石板上。
我急步向前走去,一看到青石板上的字,我也呆住了,青石板上刻著:“过公一云
安寝于此”几个字。这一行字,还不足以令我震惊,最令人吃惊的是在这一行字的旁边
,还有一行字,比较小些,乃是“大清光绪二十四年,孝子……”
下面的字,突然跳动了起来,那当然不是刻在石板上的字真的会跳动,而是看到了
“大清光绪二十四年”这几个字,我已经感到天旋地转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清光绪二十四年,一个姓过,名一云的人死了,他的儿子为他造了墓,立了碑,
使他安眠于地下,但这座坟墓,却在我们乘坐飞船,在经过了如此辽阔的太空之后才到
达的一个星球之上出现!
我感到几乎跌倒 如果不是白素及时来到了我的背后,将我扶住的话,我一定早
跌倒了。
但是,当白素看到了青石板上的那一行字之际,她反而要我扶住她,才能免于跌倒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