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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近乎冷静而刻薄地将自己比作“微不足道的赌注”,手却依旧怀抱着楚轲,不曾松开。
楚轲惊异于她的敏锐,她之聪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他怎能忘了,最善于搜集情报、循着蛛丝马迹、再而抽丝剥茧找出真相便是她的特长。仅凭各方面零碎单薄的信息,她却将整件事串了起来,将他掩盖的地方掀开,*裸地呈现于他的面前。
若说当初他下定决心举行血祭是对她有多情深,那绝对是世上最虚假的谎言。只是……
“只是,我依旧感动。至少,从头到尾你不曾虚情假意,不曾强力相逼。我更愿意相信,在你走投无路、别无选择的那一刻,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而且寿命共享,永世姻缘,你之决心,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若说以前我还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执着,这一刻我却突然无比佩服,楚轲,你真是这世界上最疯狂、最自大的赌徒。你何以赌定自己心意不变,何以赌定我平阮儿非你不嫁?”
她抬起头来,目光湛湛地盯着他,似要从这男子脸上看出花来。这样就将自己的永生永世押下去,便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这行为也太过疯狂、太过惊世骇俗,毕竟,还有柳暗花明的可能不是?
但这样的楚轲却令她怦然心动,如此霸气,如此狂妄,如此果敢!更重要的是,他想了,便也如此做了,从不曾违逆过自己的心意。尤其最恐怖的是,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五指之中,从头到尾,乾坤尽握。
迎着她敬佩含笑的目光,他眸光深深,内里潮水愈发汹涌滚动,最后一切翻涌成波炽烈如火的情绪却只化为浅浅一句:“你总是让我吃惊。”复而将她抱入怀中,唯有紧密无间的拥抱,可以传达他此刻无以复加的激动心情。
无须他解释,她便将一切整理出来,更重要的是,她都懂得,却不会去斤斤计较,而是选择珍惜。
“我还以为你会道歉呢!”她抬头仰望他,眉尾轻挑,眼尾眉梢带着几分问罪的兴味。
原本略显窒闷的气氛一扫而空,他轻轻一笑,“你真这么以为?”
她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眸光透过他的手臂望向被光圈隔离的水光,回道:“你永远无悔于自己的选择,更何况从头到尾你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又何来道歉一说?”
便是那时候的自己在他心中占据的不过一隅角落,却得他永生永世的承诺,是何等幸事?何况,之后他所做种种皆是为了自己,做人又怎可太过贪心,纠缠于他不是主动提出血祭、而是被迫施行的旧事?
“只是……”她抬头,调侃道:“红轲,你还当真不会哄女孩开心呐!”
“嗯。”对于平阮儿的打趣,楚轲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反而接了下来,这始料未及的回答让平阮儿哭笑不得,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他。
哪知,却见楚轲目光幽深地望着她,脸上神色分外凝重。
见她抬起头来,他眉头轻蹙,似经历了几番挣扎,才开口道:“平阮儿?”
“嗯?”
“平阮儿?”
“嗯?”她偏头,不解。
“平阮儿?”不知从何时开始,楚轲喜欢叫她大名。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她实在受不了楚轲这磨磨唧唧的模样,刚崇拜完他,结果这就来毁灭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么?
楚轲脸色一僵,心中原本纷乱的想法与沉重的顾忌此刻也随着她粗鄙的语言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屁”,再不放出来自己就变成了傻愣子了。
微蹙的眉头在她静待的目光中舒展开来,重新恢复飞扬之姿。
“红氏每一代家主都不曾活过三十五岁。”
她挑眉,却不问,只静静聆听。
“我的父亲,红族史上最有天赋的天才,三十一岁便殒命归西,只留下家母与我和红筠孤儿寡母三人。红氏家主向来晚婚,父亲辞世那年,我才五岁,红筠不过两岁。”
平阮儿不禁疑惑,这样的世家大族,子嗣不该是最重要的吗,为何会有晚婚的传统?
“红氏族规,一旦家主大婚,老主母喝过新媳妇的敬茶之后,便须得隐居归灵山,晋升灵殿长老。这样的族规一是为了避免新旧主母之间权利更迭的摩擦,二是为了向灵殿输送新长老人才。历代家主均为孝顺之人,为侍奉母亲,所以推辞婚期,是以晚婚已经成为约定俗成之事。”
不知为何,这看似合理的族规,平阮儿却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而且好端端,楚轲为何又特意提及他父亲的死?
“先前我曾说过,我怀疑灵殿用历代家主的魂魄在研究禁术制造武器,这一怀疑,最初始于我的父亲。父亲曾留下手札一本,除了母亲可以译出之外,其余人看到也不过以为是寻常手记。而在那本手札之中,父亲便怀疑历代家主的早逝与灵殿有着密切关系,同时与天火也脱不了干系。”
平阮儿心中疑惑,正如苏姨的身上的天冰一般,为家族传承,红氏的天火又怎会是“害人的东西”?难道他们的老祖还要加害于自己的儿孙不成?
似看出了平阮儿的疑虑,楚轲解释道:“天火世代传承,本无任何问题,但我怀疑天火曾被灵殿动过手脚,是以有此说法。红氏天火并无蓝水族天冰厉害,其功用主要是辅助继承者练就魂术,所有按部就班修炼魂术的家主都英年早逝,而其他修炼魂术的旁支却无任何问题,所以魂术是不可能作伪的,唯一的问题就出在天火之上。”
“所以你刻意压制天火,为的就是以身犯险检验天火是否存在问题?”她心中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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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灵魂烙印(二更)
“所以你刻意压制天火,为的就是以身犯险检验天火是否存在问题?”她心中惊骇。
当日在平时宗祠,他那痛苦模样,便是因为天火失控吧?直到如今,每当回忆起那些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的蓝色符文以及那似火奔涌的脉络,她都心惊不已。后来倒马关他俩单独行动前往紫琉军队大营对雷火炮下手的那次,他气息紊乱、真气乱窜,脸上妖花再一次作祟,亦与这火相关。
这些,还都只是她看到的。
实在难以想象,他这些年所受的煎熬。
不过楚轲这样的强者,却是不需要她的怜悯的,所以她很快地收住了情绪,继续问道:“后来你是如何发现天火有问题的?”
“一开始,我并没有封印天火,而是与先辈一样闭关修炼魂术。令我吃惊的是,在天火的辅助下,我的功力突飞猛进,其进展速度迅猛得令人咋舌。但因为有父亲的怀疑在那里,我并未因取得成就而沾沾自喜,反而愈发审慎小心,正因如此,我也渐渐地发现了端倪。”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继续道:“所谓百世不遇的天才的那些高悟性、神速进展,实则不过是天火之力罢了。而这天才之名的代价,便是消耗自己的寿命与精气,由此,神功方得以速成。而灵殿用改造过的天火迅速催生、培育出一代又一代的魂术高手,为的便是更多、更快地收集他们的魂魄。”
平阮儿听得心惊胆战,红氏乃七大世家之首,其家主武力深不可测,一人之力可撼天地,而灵殿却选择亲手折断其家主的性命,夺其魂魄研制禁术,可想而知,那禁术的威力定然远远超过历代家主之能,必然是十分恐怖的。除非灵殿的那些长老脑袋被门夹了,否则绝不可能做出舍本逐末的蠢事。
她不禁抬头朝楚轲看去,见他神色凝重,便知自己猜中了,这禁术的威力绝对让人难以想象。更何况,夺人性命取人魂魄,何其残忍!怎么看这禁术都是不容于世的邪术!
“我的祖辈,我的父亲便死于这样的夺取之下。”他面上并无半分表情,语气也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然而越是这样,平阮儿越能感受到他平静无波的心湖下汹涌的波动。
“所以你后来便封印了天火?”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嗯。经护法那小子向来喜欢研究古卷秘法,他本是灵殿出来的人,所读残卷远非我所能比,是以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最终定下了以至冷克至热的压制方法,由此开始了寻找天下至寒之物压制天火的历程,这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平阮儿自然知晓他话中深意,若非他为寻求纯阳泪,也未必能与自己牵扯到一起。只是后来封印终是功亏一篑,灵殿令他开启问灵仪式,他骑虎难下,只得耗尽真力启动血祭之术,最终天火转为炼狱黑焰,日日煎熬着他。
一想到之前的八十一天里他日日都要忍受烈火焚心、黑焰蚀骨的痛楚,她心中就万般难受。
为何,上天就不曾让他活得轻松一些?
为何,他要承载这么多苦难与折磨?
望着她眸中涌起的心疼怜意,楚轲知晓自己怕是令她难受了。
“一切都过去了。”他抬手拭过她的眼角,指腹轻轻摩挲,将她眼睫上颤抖着的反射着晶莹光芒的水光拭去。
感受到来自他指腹的温暖,她那如鸦羽一般纯黑美丽的眼睫微微颤了颤,眸光若一汪碧泉,深深地凝望着他,似要将他的模样镌刻在心底深处,永远不忘。
“红轲,带我一起,去看更辽阔的风景,可好?”她开口道。
“我……”
红轲正待言语,平阮儿却踮起脚尖,不假思索地将唇印在了他略微冰凉的唇片上,堵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话。
她不要他推辞,不准他拒绝,不许他迟疑。
四目相对,她眸光深深,写着情深不悔,他眸光翻涌,诉着难言感动。
四片唇轻轻地贴在一起,二者呼吸可闻,满是令灵魂安稳、心神宁静的气息。
半晌,她才慢慢退开,目光依旧注视着他,再次询问道:“带我一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