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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云回去时,他在看着浩云的手,只是那不是玻璃艺术品,不晓得是要看出什么,然后,也瞥了一眼凌云,跟着上楼了。
凌云的周围,一片凝息。
安碧如走过来对她说,“你本就认识慕容学长?”
“……”
“原来,你本就是那个圈子里的人,显得投投热情的我,倒有点傻。”
安碧如又对羽裳,“谢谢你的这顿“咖啡”。”
羽裳抿唇而笑,姿态尚好,“不,谢谢您介绍认识的学长们的咖啡。”
五 美人局
“再来一盘,如何?”
宋傲然左手拇指和食指对捏住下巴,看此局已定,自己胜券在握,遂抬头,笑看对座的年轻对手。宋傲然在“私家医院联合会”中素有“笑面院长”之称,善操人缘,任何场合,或闻他洒脱而笑,或张胆而笑,或应情而笑,或极致而笑。他是长方脸,笑笑多少能消去一些本能的严肃。可他集中注意力时,如读书,如此刻的对局,又习惯性地要戴上一副眼镜。眼镜金丝边边,照理看来干净利落,可他的眼睛罩在那玻璃片片里,笑时,又有一份浮泛。
齐云磊棋下得很烂,自己心里有数,却照下不误。
他觉得就算坐在这儿局局输,也比加入不远处的沙发群,来得自在多。
这是宋府小花厅,晚上八点钟光景,正餐已过,正是闲闲的吃茶时间。花厅通庭院,两扇落地玻璃门紧闭,室内调着适度的空调。室外却并不安分,夜漫草虫鸣。有一只临到半空中,屈着细胳膊,在眼前装个望远镜形状,察到了里面的晕色朦胧,似有糕饼的甜香味溢出,打个唿哨,结伴而来。到了玻璃门口,嗡嗡停住,抖着翅尖还假惺惺地互相寒暄,“您先进去”,“不,还是您请”,在人类社会里厮混久了,别的没学到,客套话装了一大个肚子,最后,一齐忍不住了,那点心子真诱人哪,大伙儿,抄家子冲!砰砰砰,是那面面玻璃擦得太干净,还是偷食儿的对不住是个近视眼,小虫子们只落得腆着肚子仰面躺地的份儿。在它们心头撞着像大窟窿的声音,在里面根本是无关紧要的。花厅里被盎然绿意的大小盆景包围,盆里各放的,是栽植良好的常绿植物。特别是下了太阳,走来湿湿的夜气的时候,撇去怎样的不适意,单单的静坐,又宁又沁,确是一种享受。宋家的茶,安排的也好。这种特别的晚点心,只用来招待三五知己,或少量客人,再多,也便容不下了。今晚,宋氏夫妇安排巧,只待着两个与女儿青春同龄的男孩子。
花厅的大部分面积用来摆一套很花的沙发,一长两单,淡青夹红的碎花装饰,很软。
凌云坐一张单的,慕容浩云坐一张单的,女孩男孩中间,隔着表情穆滞郁郁的凌云妈妈。
三个人都在看书,借一盏灯的光。
竖立的帆布小罩灯有三十年代的沧桑风味,最靠近凌云妈妈,所以凌云和浩云为读清手头的字迹,不得不都向中间靠。凌云偏过左侧,浩云侧过右面。凌云的头发傍晚时刚梳洗过,有些散散绒绒,趁着三分的淡黄灯光,半面柔软,全额的温存。凌云倒真是低头专注着,浩云的眼光和面前泻下的灯光,投射在一起,久了,竟觉它在慢慢往前游移,似乎脱离出自己的书本,似乎淌过凌云妈妈的身子和书本,似乎落在凌云那曼生风姿的头发上,似乎……似乎胶着在那里,要和晕染着凌云的灯光们争地盘,结果是——他,占得的地盘多。
齐云磊在局定小歇的当口,捏起面前的菊花茶杯。宋傲然示意他可以和他一起品酒,藏酒是宋傲然的成就,他乐得分享。齐云磊拒绝了,他说喜欢喝茶。他察觉到进厨房泡茶的,竟然是凌云。她也没有问他,为他准备的是一杯清水,挑浮着三朵淡菊。慢慢端着朝他走过来时,也有水里娉婷的味道。他只是这么隐隐觉着,当然不会告诉她。
齐云磊小啜一口,然后,不着痕迹看向那片灯光,似乎也很在意灯光里的人。
她的身子微微有动,在沙发里扭了扭,想坐得更舒服些,这么一转,便接着浩云浅浅飘来的目光,两个人是彼此稍远着,却,又仿佛很近。
她突然点点头,翘嘴唇,噙了一点小笑,隔着她母亲,和浩云对话。
光色洒玲珑,相坐语依依。
云磊撇过头,回到自己的尴尬棋局里,再次肯定,还是坐在这儿局局输的好……
他似乎进不去下面的局了。
宋傲然也是,棋翁之意不在棋。
宋傲然右手拿高脚杯,杯口大,溢出红酒香,让云磊有思考的时间,然后不容分说,“再下一盘吧!”
“宋伯伯,好耐性!”云磊不答宋傲然的题。
“怎么说?”宋傲然抿酒放杯,兴致全在年轻人身上。
“我下棋这么烂,宋伯伯丝毫不现恼怒,笑语春风。可见——”云磊也撒开菊花杯,眼睛牢牢放在棋盘内,掀唇叛逆地笑着,却觉来语音暗藏颤颤,实底的紧张。
“哦?”宋傲然等他。
云磊不想说完,也得说完。
“可见,宋伯伯是拿棋局当借口,有更紧要的要对我谈,或——命令我谈。”
“哦——”宋傲然拖长音调,“你说话一向这么无所顾忌?”
云磊抬眼,宋傲然的眼镜上一片白光,看不清那里面珠子的光影神色,所以,拿捏不定那人的情绪。
云磊抽出盘中一子,磨蹭在右手两指之间,尔后,放到茶几面上,拿圆子的侧边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桌面,“呲——呲——呲”。
宋傲然镜框下的颊肉抬高,更见笑。
云磊缓缓道,“我和其他长辈也这么直接。我认为,高声假话应称为张扬恣肆,高声真话——并不是无所顾忌。”
宋傲然突然大声,“好!后生可畏得很啊!”
他语调一转,“我实在羡慕修缘兄,能找到这么不错的继承人,齐氏制药如今已是蒸蒸日上,他日小子接手,必然更有一番作为。”
云磊不响,再次拿茶而喝,让情绪逃在这汪水里吧,这里有着女儿纯纯的香,很干净。
宋傲然慢条斯理,“花叶不分,鱼水不离,药厂和医院也是这样的关系。经营高佳的制药公司,必须眼光精准,找到能匹配得的医院。这年头,医疗体制逐渐活泼多样,公立医院往往固守成规,有时反而不如私家医院发展前途大。我们念云医院不敢称全国第一,在省私医行会里却是拔得头筹的。你父亲应该也对你稍提过吧。这种时刻,正是我们宋齐两家执手合作,齐头并进的良好时机。如果,更能亲上加亲的话——呵呵,不急,也不急嘛,等小齐你继承了家业,然后和我们凌……”
那一边发出很大的沙发挪移声,宋傲然的话被打断。
齐云磊突然身体放松,挂起三分郎当笑,玩世不恭。
局封得死死的时候,对弈的棋手都很难打开,因而紧张。一旦有一位把什么都摊白了,那也真成了长辈们不悦的“无所顾忌”状态,恰恰,齐云磊从小到大,很能适应这种状态。
他如得水的鱼,嗓音也拔高许多,怪怪地吊着那个音尾稍,“我爸常说我是个没出息的料,生来只是给齐家丢脸的份。没想到,伯伯您这么抬举我,让活了十九年的在下,寒碜呢。我这人啊,就是听不得赞美话。伯伯您夸奖太多了,我回家尾巴必然要翘上天,别不小心又捅着了我爸的忌讳,更瞧不起我。我是无所谓啦,可到时得不着齐氏产业,如不了伯伯您的愿哪,哈……”
那一头也在笑,轻轻的,有些害怕和羞涩,可还是被他引不住的笑。
他不用求证,那是个年轻姑娘的声音,此遭,只有一位。
他心口绑着的一块石头突然落下,松松的,就是很舒服很畅快。
宋傲然被抢白了,平生第几遭是不晓得,他老狐狸嘛,见世面多了,心理素质应该很好。
他只是再没拿酒,也没邀局,将身子一靠,窝进那个高背红木凉椅内,脸色沉沉,再不好看。
齐云磊将手中那只划桌的棋子一抛,“哐”,局定。
头上遮来阴影,他抬头望,惊讶看到站近身边的慕容浩云,后者神色端然,有些欲言又止。
云磊扯着怪脸皮,一局谈完,又来个蹭事儿的,还有完没完?
云磊就是干脆地对浩云皱眉头。
云磊从浩云身侧看过去,那边厢,那灯色从容里,那姑娘也在朝这边望,黑眼睛,微微惊,不知同谁而发,为着对她父亲咄咄反驳的他,还是为突然走近来的浩云?
她,到底为谁而惊。
凌云从下午四点过后,在后庭院里挑一个多风有荫的角落,舞舞太极剑。
剑法是厨房帮佣的姆妈带来的,据说那县城很流行,人们或早锻时分,或晚间散步,喜欢聚集湖滨大道,或县中公园,哎,就是在自家乡场上,没事儿也挥个一两遍。凌云不能识透这种方式的中华文化,却着实羡慕小县民们的生活趣味,闲得慌,也悠哉得忙。
凌云当然舞不全八十四式的一整套,她捏着剑柄,转脚跟,动腰身,专门和脚边边刚洒过水的小盆景植物过不去。那剑尖稳不住的时候,就朝着底下的绿叶尖尖而去,别说,划得锋利锋利的,绿叶头乘风哪有不躲的?也有夏季吸足了露水,长太胖没来得及减肥的,那可惨了,就算没做了凌云的剑下亡魂,那颗小蔫子心也被吓得拔凉拔凉的,呼呼沙沙,只听得猛喘粗气的声音。凌云呢,小脾性本来挺好的,躲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时,也会使坏,那坏使得真让人窝心哪!偏挑着比她还不争无求的自然植物去欺负,人家老实,躲过了,最多抱怨几句,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她呢,停了步子,驻剑而立,盯着可爱的绿叶红花,还有那颤颤清清的水珠子,抿唇只是自个儿偷偷地笑。坏透了的丫头。
这会儿,她正看着冥想着,思绪可忙得不得了。
庭院的门响了。照理,她在庭院待着时,看门阿三就不会过来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