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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昨天就是朋友了,你看你连我姓啥都不问就请我喝剑南春,提拔我当群众演员,说不定你是我们这边的,连你这样的好人都不是我们这边的,谁敢是!”
“你说话相当艺术。”
“你说我艺术了?我跟你说实话,张小云比我还艺术。”
这时候从门口又拱进来一个傻瓜,鬼头鬼脑的样子就还没张嘴就被郑导叉出去,郑导说你没有看见我们在谈正事?柳东也很生气地说你没有看见我们在谈正事?那个傻瓜故尔又拱将回去。
郑导突然哈哈大笑:“都说我难缠,你比我还难缠,我如果不答应张小云,你会天天来缠我?”
“那也还是要看我的时间安排,蓝局长不检查工作外国元首不来鱼儿不开家长会小蜂也不给我捣乱的时候,你就要格外小心,我是属蛇的,我不缠你我咋整?”
“我喜欢你的性格,相当喜欢。”
“我更喜欢你的性格,之喜欢。”
一瓶二十八元的全兴大曲能勾兑出这么好的效果,这是柳东无论如何没想到的。张小云日后成龙成凤游走飞来,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郑导其实也是很为难的,这是他最后一部戏了,打了一辈子杂,跑了一辈子龙套,跑龙套就是屁颠屁颠在舞台上锵锵锵锵跑若干来回然后站在最后一排,一手举旗一手叉腰假装仇恨满胸膛的样子,但是你用望远镜你都看不清楚他是哪边的,锵锵锵锵一阵锣鼓他就又转到台下去了,换身行头再上台,他就连自己是哪边的都不知道了,郑导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十来岁开始学演戏,空心筋斗翻不好了晚上的稀饭顷刻间就化成水,好不容易从剧务服装道具灯光制片一格一格爬成副导,临退休了,领导也是过意不去,给一个机会,让他当一回导演,拍好拍不好,反正山那边都是好地方,解放区的戏嘛,爱看不看,横竖是上面交的任务拨的款,歌颂谁谁一下,脱手,没指望靠这戏获奖或者赚钱。但是郑导相当认真,对国共双方的每一个演员都精挑细选,慎之又慎,哪怕这个演员的戏再少,也想百里挑一,犹如皇上选妃一般,哪怕和这妃子只睡一夜,那也绝不能草率敷衍,因为这妃子万一怀上了龙种呢?
大生活52(3)
郑导说:“虽然这只是一部上下集的单本戏,年轻导演也就是半个月的活儿,而我,光是改剧本我就用了半年,你看那个共产党高级将领的儿子,在文革中到底怎么样了我现在都没想好,当一个环卫工人或者收破烂儿的?所以你刚才说要我帮助张小云只是举手之劳,错,我搞了一辈子戏剧影视,这是我惟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一个句号,我想让它尽量地圆,我这一举手,对我自己有多重的分量,我心里最清楚。”
柳东突然为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导演感到难过,解放区的戏他第一个就不看,他宁愿去看广告,山那边是好地方,大家快活喜洋洋,大鲤鱼满池塘,织青布做衣裳,这跟现在的谁还有一分钱的关系呀?这位老人却在这里如此认真地折腾,好可怜人哪,但是柳东是把这老人的心都掏出来了,再这样不依不饶地追究他那就太残酷了,柳东摇摇晃晃站起来:
“那就算球了。”
“你等我把话说完,你刚才说的高先生,到最后当了好人,而我是当了一辈子好人,到最后我不想当不好的人,所以这只手再重,我也举了,你叫张小云来,虽然她不一定有很多戏,至少她能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干这一行的料,能知道今后有戏没戏。但是你要告诉我老实话,这个张小云是你的什么人?”
“什么人都不是,最早她是租我的房子住,后来我把房子卖给了刁德三,她还是住在那里,我们之间只隔一个厨房,你懂了吧?她到成都是种鱼来了,后来她把自己种进府南河里了,我就把她,也是她把我,我们互相拔出来,最后一口,干!”
“干了干了,不是为了爱吧?”
“爱?”
“这有啥,我完全能理解。”
“我要是为了爱我才给人帮忙,我早就成那个花花公子或者大流氓了,见人就爱我早就累死个球的了。”
这时候刚才那个傻瓜又拱进来说人都到齐了,郑导说再给我十分钟,柳东也说再给我们十分钟,那个傻瓜只好又乖乖地拱回去。
郑导和柳东都再不说话了,枯坐了一会,郑导打开文件柜,拿出两瓶五粮液和两条中华烟,装进一个大塑料口袋:“这大概够你的那台机器钱了吧?”
“这咋行?绝不行!”
“你拍我马屁半天了,我这算是报一箭之仇吧,有句老话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还能再有十年吗?但是我有很多很多的十分钟。”
郑导派车送柳东回家,柳东抱了一大堆贿赂坐在车上,心儿就像小鸟在空中翱翔。
大生活53(1)
柳东在厨房里炒很好的菜,电视机在唱一支没有画面的歌,刘海砍樵,刘大哥和胡大姐互相吹捧,一个牛郎一个织女,一年才能见一次面你们还不赶快回家成其好事,还砍啥樵?柳东对无论什么事都能做一些不同于一般人的评判,他有时还真是弄不明白自己比别人聪明还是比别人傻,但是总的来说他认为他比别人聪明。鱼儿今天可以吃到她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和青椒肉丝,柳东边做菜边喝酒,他必须赶在鱼儿回来以前把酒喝得二麻二麻的,然后再经鱼儿允许正规地喝上一些喝成全麻,小日子就是这样过嘛谁没有一点隐私呢?张小云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屋,柳东,来,接一接,柳东边接边说你该叫我叔叔,张小云说凭什么,柳东说鱼儿叫你姐姐嘛,你我要是乱了辈分,二天会是很麻烦的,张小云说那是你们成都人,我们南边不讲究这个,柳东说你们再南,还能南到中国外边去?简直把你耍得越发长了,怪不得古书上说你们是南蛮,你买这么多下酒菜和酒这是个啥子意思?简直没有章法了。
下酒菜们分类装进盘子加上柳东做的菜,在桌上铺陈开来,居然满满一桌,很花哨的,柳东心情很好,搓着手说,妈妈的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过年呢其实这只是我们家普普通通的一顿晚餐。语气和神态透着浅薄的得意。张小云的神情却严肃起来,脸上一片阴霾。电视里在说《甲午风云》。这台破电视柳东一直假装它是一台收音机。
从前有个电影叫《甲午风云》,方大人在日舰攻击下命令逃跑,水兵们怒气冲冲用尾炮把日舰打得狼狈鼠窜,庆功宴上邓世昌大人就对方大人发难,既然你和日舰作战,为何不用前甲主炮而用尾炮呢?方大人眼看露了马脚十分尴尬,这时刘大人出来替方大人遮掩,自古兵不厌诈,方大人故尔调转船头,改用尾炮攻击敌舰,这又何尝不可呢?各舰管带就哈哈大笑假装真正打了胜仗。
柳东从张小云脸上读到了一种隐患,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我露马脚了?他在张小云对面坐下,张小云说把你那破电视关小声点儿,柳东又起身去关小了破电视又回来坐下,于是他们一边等鱼儿一边开始正规谈话,双方先是火力侦察然后开动了前甲主炮。张小云说:
“我明天要去剧组了。”
“剧组好啊,好,好。”
“我想问问你是怎么说服郑导的。”
“我根本还没说他就服了。”
“你是给郑导送啥子礼了吧?”
“送礼?他那种顽固不化的老革命,我给他送礼?”
“那你就是低三下四求他去拍他马屁了。”
“乱说!我们是互相拍马屁来着,不好意思谁也没沾便宜,拍成个平手。”
“柳东,我没和你开玩笑。”
“你敢!一个小黄毛!”
张小云的火力被压下去了。
电视说:“像这样的炮弹,标下船上还有二百发!”
张小云愣愣地看柳东,眼里就慢上些泪水:“你不把话说清楚,剧组我不去了。”
“唉,你这是哪里和哪里嘛?给你说实话,我这次去是当了一回贪官污吏,你看见柜子上那些好烟好酒没有?价值一千好几的大礼,郑导送的。”
“郑导?送你这个?”
“你以为我自己买的?幸亏我不是个官,我要是做官,百分百是贪官。要说拍马屁,郑导的屁股早被人拍烂了,我当面就是这样跟他说的。”
“你真敢这么说?”
“我的嘴巴厉害你也不是没有领教过,郑导非常后悔,当初把你从剧组剥出来是不对的,现在是非常想请你回去,你看他给我行这么的贿,就是怕你不回去,故尔一再求我从中勾兑一下。”
“为啥?你给他说啥了?”
“十分钟的故事。”
“十分钟的啥故事?”
“十分钟能有啥故事?课间休息时间,去厕所放个屁都要快去快回小心上课迟到被老师罚站!”柳东很不耐烦了就把言语拿得粗了一些,突然他感觉他是又干了一件傻事,就很疲倦很沮丧了。“不要这样穷追猛打好不好?郑导是个挺好的老头。”
“你是凭什么说服他的,凭啥?”
“凭他是个好老头嘛,你看你真是莫名其妙。”
“那你说你凭啥要帮我!”
“鱼儿今天是咋回事儿还不快回来。”
“柳东,你要不把话说清楚我决不去剧组!”
你爱去不去!你还真想撞沉吉野是不是?“那个,那个郑导,他跟我扯艺术。”
“我没有问你这个,我问你凭啥要帮我!”
“我们是邻居嘛,穷不帮穷谁照应,两个苦瓜一根藤,”拆了墙我们就是一家子,奶奶,不拆墙我们也是一家子,他妈的你没看过《红灯记》我跟你说不着!“张小云,真是,我真是看我们邻居一场。”
“你撒谎!你凭啥要帮我!你到底图我一个啥?”
张小云的火力太猛了柳东故尔掉转船头,连尾炮都不用了,他沉默,心里却有一团越发炽烈的火焰,凭啥?凭啥?凭你爸爸!你没有看见他的头发都白了吗?白了额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