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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乡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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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我还得说明一句,为什么我称他的名时,下面总带着“公公”两字?原来,在辈分上,双吉公公比我要大两辈,所以我得叫他“公公”。照平常的习惯,在我们村里,凡是操贱业或流为乞丐的,人们对他大抵不照行辈称呼,单是“××泥水匠”、“××讨饭佬”这样的叫叫而已。但对于双吉公公是例外,无论当面或背后,多数人总还是照行辈称呼他的。因为他是我的长辈,又知道他的行动很像书上所说的“披发佯狂”的异人,因此,我乐于同他接近。当第一次在魁星阁旁没头没脑地听了他的一番训话时,我和我的朋友非但不以为忤,简直还有一点——可以说是“荣幸”之感。    
    他以魁星阁为家,但并不睡在阁上,而睡在阁下的作为路亭的一角。经过路亭而且略事休息的人,每天是很多的,但他并不和谁说一句话,有人去问他,他也不做声。对于我们两个孩子,大概是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了罢,有一天,当我们睡在大石上的时候,他居然来同我们谈天了,但一开口,便词严色厉,直待训话既毕,方才比较和悦地同我们说些别的话。    
    从多次的谈话里,我们知道他的祖父是个举人,父亲是个秀才,都是有功名的人。他和他的兄弟宏吉,也曾读过书,但当他正想去考秀才的时候,科举就停了,这是他一生中第一个深痛的遗憾。幸而他的祖父颇积下一点财产,还可以做少爷度日。然而,有一年,已经做了乡绅的光宗因和他的父亲争一个女人,打起官司来。光宗运用手腕,占了胜利,他的父亲因此抑郁而死了。父亲一死,而他们兄弟年龄都幼小,光宗又利用这个机会,用种种方法,把他们的财产几乎全部侵占了去。双吉公公气忿不过,就离开故乡,想在外面图一个成就,然后回去报仇。他在外面经历了许多辛苦,当过兵,做过衙役,做过商店的账房,私塾的教师,一直没有大成就,待到落魄地回到故乡,只见他的仇人的势力方兴未艾,而且他的兄弟,已经受了光宗的诱惑,反去做了仇人的走狗。他在悲愤之余,决定做乞丐度日,但不向本村人求乞,以表示他的傲气。最初几年,他常到光宗家里去,胡乱骂一通,或者随手拿点东西出来,光宗家里的人出来夺取时,他就挥棒乱打,一面叫道:“光宗这畜生把我家的财产都吞下了,我拿了他这一点东西算什么?”同时还把光宗家里的丑事大声讲述,一直讲到大街上。有一次,光宗亲自出来干涉他,他也把打狗棒迎头打过去,光宗对他也终于没有办法。因此,光宗全家的人都很怕他。    
    他又说,他本来恨的只是光宗一家,后来看出所有乡绅,无不和光宗一样,没有一个是好的,所以恨起全体的乡绅来。同时,他在乡下看到,穷人们的心都是善良的,而且他们被乡绅压迫得太可怜了,所以他常常愿意替乡下人帮忙做事。因为这样,他到光宗家里吵闹的事就少了起来。    
    双吉公公的话对于我们的影响是很大的。我和我的朋友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弟,我们常常看到我们的父兄怎样受乡绅的压迫,想到这个社会的没有正义,我们的隐遁思想,恐怕是因此养成的。然而自从听了双吉公公的话之后,我们很佩服他的精神,觉得世上的不正义,是可以用力量来反抗的。双吉公公就是个模范,虽然因为他只有一个人,所以反抗的力量很小。    
    小学毕业后,现实生活又把我们隐遁的幻想完全打碎了。我和我的朋友,分头离开了故乡,各谋自己的衣食。在这期间,我自己也身受了社会的不正义的压迫。有一年我的生活困苦到了极点,几乎要流为乞丐了,于是忽而想回到故乡的魁星阁下去,从双吉公公交游。    
    然而,1927年的革命来了。怀着热烈的希望,我也加入了当时的党部,尽力于实现一个新社会的工作。在紧张的数月之后,一个我们所未尝料到的反动,从乡间发生了。平常受乡绅压迫的农民,竟被乡绅对于革命的反宣传所蒙蔽,在乡绅的指挥之下,集合了三百余人,作攻击党部的暴动。    
    党部设在县城,而暴动的策源地,则就是我的故乡。当三百多个农民军浩浩荡荡,从我的故乡杀进县城时,没有下层基础的脆弱的革命势力立刻荡然无存了。党部被击毁,负责的人员被逼走,许多本来已经蛰伏了的旧绅士重新出来,握了全县的支配权。    
    而在这次反动中最先而且惟一的被牺牲的人,则是双吉公公。    
    那是农民军出发的早晨,双吉公公还睡在原处。当三百余人走近魁星阁时,他忽被闹醒了,起来看见这样的队伍,颇为诧异,细看了为首的手中所擎的白旗,他知道是去打党部的。于是他挺身而出,阻止农民们前进,他说党部所要打倒的是土豪劣绅,而打倒土豪劣绅是于农民有利的,问他们为什么反而去打党部?    
    但是他的话还不及说完,裸露的前胸,忽而受了板枪的一刺,鲜血直冒,他就倒了,人们踢开他的尸首依旧前进。    
    那用枪刺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兄弟宏吉。    
    从那一年起,我就离开本县,从未回去过。因为我的故乡一切如故,我没有回去的可能。然而“人情同于怀土”,我也不能不怀念我的故乡,每当想起故乡的时候,首先我便想到双吉公公。    
    双吉公公是很像夏理宾所饰的吉诃德先生的。面上皱纹很多,两眼深陷,头发茸茸,又多胡髭。身颀长,双足不穿鞋袜,衣服永远是破烂的,因为他是一个乞丐。    
    但是,他不像别的乞丐似的身躯伛偻,他的胸背是挺直的。他也没有讨饭家伙,手中只有一根打狗棒。当他缓缓地在溪边走时,你还可以想象他是一个行吟的屈原。


第一部分:似是故人来老人(1)

    何其芳     
    他是一个聋子。人们向他说话总是大声地嚷着。他的听觉有时也还能抓住几个简单的字音,于是他便微笑了,点着头,满意于自己的领悟或猜度。    
    我想起了几个老人:    
    首先出现在我记忆里的是外祖母家的—个老仆。我幼时常寄居在外祖母家里。那是一个巨大的古宅,在苍色的山岩的脚下。宅后一片竹林,鞭子似的多节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来。下面一个遮满浮萍的废井,已成了青蛙们最好的隐居地方。我怯惧那僻静而又感到一种吸引,因为在那几乎没有人迹的草径间,蝴蝶的彩翅翻飞着,而且有着别处罕见的红色和绿色的蜻蜓。我自己也就和那些无人注意的草木一样静静地生长。这巨大的古宅有四个主人:外祖母是很老了;外祖父更常在病中;大的舅舅在县城的中学里;只比我长两岁的第二个舅舅却喜欢跑出门去和一些野孩子玩。我怎样消磨我的光阴呢?那些锁闭着的院子,那些储藏东西的楼和那宅后,都是很少去的。那些有着镂成图案的窗户的屋子里又充满了阴影。而且有一次,外祖母打开她多年不用的桌上的梳妆匣,竟发现一条小小的蛇蟠曲在那里面,使我再不敢在屋子里翻弄什么东西。我常常独自游戏在那堂屋门外的阶前。那是一个长长的阶,有着石栏杆,有着黑漆的木凳。站在那里仰起头来便望见三个高悬着的巨大的匾。在那镂空作龙形的边缘,麻雀找着了理想的家,因此间或会从半空掉下一根枯草,一匹羽毛。    
    但现在这些都成为我记忆里的那个老仆出现的背景。我看见他拿着一把点燃的香从长阶的左端走过来,跨过那两尺多高的专和小孩的腿为难的门坎走进堂屋去,在所有的神龛前的香炉中插上—炷香,然后虔敬地敲响了那圆圆的碗形的铜磬。一种清越的银样的声音颤抖着,飘散着,最后消失在这古宅的寂寞里。    
    这是他清晨和黄昏的一件工作。    
    他是一个聋子。人们向他说话总是大声地嚷着。他的听觉有时也还能抓住几个简单的字音,于是他便微笑了,点着头,满意于自己的领悟或猜度。他自己是几乎不说话的,只是有时为什么事情报告主人,他也大声地嚷着,而且微笑地打着手势。他自己有多大年纪呢,他是什么时候到这古宅里来的呢,无人提起而我也不曾问过。他的白发说出他的年老。他那种类繁多然而做得很熟练的日常工作说出他久已是这宅的仆人。    
    我不知怎样举出他那些日常工作,我在这里列一个长长的表吗,还是随便叙述几件呢。除了早晚烧香而外,每天我们起来看见那些石板铺成的院子像早晨一样袒露着它们的清洁,那完全由于他和一只扫帚的劳动。在厨房里他分得了许多零碎事做,而又独自管理一个为豢养肥猪而设的锅灶。每天早晨他带着一群鸭子出去,牧放在溪流间,到了黄昏他又带着这小队伍回来。他又常常弯着腰在菜地里。我们在席间吃着他手种的蔬菜。并且,当我们走出大门外去散步,我们看见了向日葵高擎着金黄色的大花朵,种养萝卜的菜地里浮着一片淡紫色和白色的小十字花。    
    向日葵花是骄傲的,快乐的;萝卜花却那样谦卑。我曾经多么欢喜那大门外的草地啊,古柏树像一个巨人,蓖麻树张着星鱼形的大叶子,还有那披着长发的万年青。但现在这些都成为对于那个勤劳的老人唱出的一种合奏的颂歌。    
    他在外祖母家当了多少年的仆人呢,是什么时候离开了那古宅呢,我都不能确切地说出。只是当我在另一个环境里消磨我的光阴,听说有一天他突然晕倒在厨房里的锅灶边。苏醒后便自己回家去了。人们这时才想到他的衰老。过了一些日子听说他又回到了那古宅里,照旧做着那些种类繁多的工作。之后,不知是又发生了一次晕倒呢还是旁的缘故,他又自己回家去了,永远地离开那古宅子。    
    我在寨上。我生长在冰冷的坚硬的石头间。    
    大人们更向一个十岁的孩子要求着三十岁的成人的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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