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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女孩-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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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打断了我的思绪:“你去还是不去?” 
  “让我再想想。”我说,“我没你脑子来得那么快。” 
  “有什么好想呢?”曾说,“想活,还是想死,其他无须多想,那样反而会使你误认有多种选择。你的心就会混沌不清。”他走到通道边的长凳上,双手抱着脑袋躺了下去。 
  我把湿衣服铺在磨盘上,推动石滚把水挤出来。曾说得不错,我已经判断不清了,从私心来说,我承认曾是个不错的男人。从我的命相上说,我也许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尤其是当我大难将至的时候。 
  但我马上就想到了问题的另一面:如果我跟他走,我将会失去对自己的兴趣,我不会再自我设问:我是一个忠诚的朋友吗?我该不该帮助班纳小姐?基督徒是什么样的人?这些问题都将不复存在,曾将决定什么与我相关,什么无关。这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异。 
  我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和曾开始新的生活?对朋友保持忠诚?如果我躺进山里,我会因恐惧而不明不白地死去吗?如果留下,我会死得更快吗?活着,死去,我该怎么办?这好像是在追赶一只小鸡,转眼自己却成了被追赶的小鸡。我只有片刻时间来选择哪种欲望更强烈些,我将依此行事。 
  我看了看躺在长凳上的曾,他闭着眼睛没有动。曾是个善良的人,不算聪明,但非常忠诚,我决定用我启动它时的方式来结束我们的婚约,我会像一个外交家一样让他认为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曾——”我叫了起来。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 
  我把湿衣服挂起来,说:“我们为什么不跑远点呢?我们又不是太平花。” 
  他把手放在膝盖上说:“你听我说,清兵只要觉得你和基督教有一点牵扯就会杀头,你住在这种地方,判你死刑足够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嘴上却辩道:“你在说什么?外国人又不是天王的信徒,我经常听他们说,耶稣在中国没有兄弟。” 
  曾被我激怒了,好像他从没想到我是个如此愚蠢的姑娘。“你去跟清兵讲这些吧,那你的头早就落地了,”说着他跳了起来,“别白费时间了,今晚我就走,你来不来?” 
  我继续装傻地说:“为什么不多等一会儿呢?让我们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形势不会如你想的那么差,清兵是在到处杀人,但杀的毕竟是少数。是为了吓唬老百姓的。而对外国人,清兵肯定不会碰他们。他们有条约。我想起来了,也许住在这里还更安全呢。曾你来和我们一起住吧,我们还有一间房子呢。” 
  “住在这儿?”他叫道,“哇!我还是先把自己的喉咙割断算了。”看得出他真的被激怒了,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声音响得足以让我听见:“这个白痴,傻瓜,弄不清楚现在该干什么事情。” 
  “嘿,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我说,“莫不是苍蝇飞到你耳朵里让你脑子发昏了吧。”我用小拇指在空中划了个“之”字形,“你听到了吱吱声,认为灾难将至,可你的担心毫无道理。” 
  “毫无道理!”曾愤愤然,“你脑子出毛病了,你以为和外国人一起住了几天就能长生不死了吗?”他站起身,满面怒容地瞪了我一会儿,然后说:“罢!”随即转身离去,刹那间我的心被深深刺痛,这时,他的声音从外面转来,“这个疯丫头,弄不清楚小命就要没了……” 
  我仍然呆在洗衣坊里,手指颤抖不停。所有的情绪瞬时败坏到极点,我没想到他这么好骗,泪水夺眶而出,我用手擦干了,没有自怜。哭泣是弱者的奢侈。我开始唱起了一支古老的山歌。那歌现在我已经记不起了。但我的歌声却清晰有力,年轻而伤感。 
  “好了,好了,我们别吵了。”我循声转过身。曾站在那儿,一脸的疲惫,“我们可以把这些外国人也带到山上去的。”他说。 
  带他们一起去!我点了点头。他高兴地离开了,边走边唱着我刚才唱的那首歌中男人应答的部分。看来他比我想的要聪明,这会是一个可爱的丈夫,还唱得一口好歌。他停住脚步叫我:“女怒目!” 
  “哎。” 
  “日落前两个时辰我会回来,告诉大家准备好东西,准时等在大院里,明白吗?” 
  “明白了。”我说。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再次停下来叫我:“女怒目!” 
  “哎。” 
  “别再洗衣服了,它们大概只能留给死尸穿了。” 
  你看,他已经在行使权力了,代我作出决定,这正是我对婚姻的认识,我已经告诉自己多少次了。 

  曾走了,我回到花园里,蹬上了鬼商人辞世时呆的那间亭子。越过高墙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的屋顶,一条小路一直通向山里,每个初到长鸣的人都会感叹这是个美丽的所在,安谧祥和,也许我应该在这里开始我的新婚。 
  可是我知道这宁静意味着大难将临。整个空气都显得凝滞沉重,令人难以呼吸。看不到飞鸟,看不到云彩,天空是一片偏红的橘黄色,似乎血光之灾已经先期光顾了天庭。我紧张极了,恍惚中觉得什么东西在我的皮肤上蠕动。我低头一看,哇,在我手臂上缓缓爬行的竟是一条令人恐怖的蜈蚣,两排爪子正在有节奏地摆动。我拼命拍打甩动,总算把这只蜈蚣甩到了地上,它如秋叶般飘落,原来是一只死蜈蚣,但我忍不住踩上了几脚,直至它在石板上变为粉末。而直到如今,那种异物在我身上蠕动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 
  片刻之后,我听到老鲁摇响了开饭的铃声,仿佛又回到现实之中。走进餐厅,我坐在了班纳小姐的旁边,自从我开始把我的鸭蛋拿出来与大家分享以后,我们中国人与外国人就不再分桌而坐了。像往常一样,阿门太太开始做她的饭前祷告,和往常一样,老鲁端出了一碟炸蚱蜢,他将之称为兔排。我本想等大家吃完饭再说,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今天我们还有吃有喝,明天就要死了。”。 
  当班纳小姐把情形翻译给大家听后,屋里一片沉寂,阿门牧师从椅子上跳起来,边挥手边用怪异的声音叫着上帝,阿门夫人连忙扶着他的先生坐回到桌子旁。她通过班纳小姐告诉大家:“牧师是不能去的,你们都看到了,他还在发烧,到了山上让他这样叫起来,会引人注意,给大家带来危险。所以我们决定留下来,我敢肯定清兵不会伤害我们,因为我们是外国人。” 
  真不知这算是勇敢还是愚昧。也许她是对的,清兵不杀外国人,可谁能肯定呢? 
  接着老鼠小姐开口了:“山洞在哪里?你认识路吗?我们会迷路的。曾是个什么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他?天这么黑,我们还是呆在这里的好,清兵不会杀我们,这是不允许的,我们是女王的臣民……” 
  太迟了医生跑到老鼠小姐身边为她号脉,班纳小姐在我耳边转述着他的话:“她的心脏跳得太快了……如果爬上山会害了她的……牧师和老鼠小姐是他的病人……他将和他们呆在一起,……现在老鼠小姐哭了,太迟了医生握住了她的双手……”班纳小姐说的这些我自己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总是这样昏头昏脑的。 
  一半也开始发言了:“我是不留下的,你们看看我,鼻子又不高,眼睛又不蓝,凭这张脸我可躲不过去,上了山至少有上千个山洞,就是上千次机会,在这儿可一点也没有。” 
  班纳小姐盯着一半,眼里满是惊恐之色。我揣摸得出她的心思:这个她心爱的男人长得太像中国人。现在回忆起来,一半和西蒙其实非常像,既有中国人的特点,又有西洋人的特点,像是个混血儿,但在那天晚上,对班纳小姐来说他简直就是个中国人,我明白这一点是因为她马上就冲我问道:“曾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那时我们可没有手表,我只能说个大概:“月亮升上半空的时候吧,”现在看大约是晚上十点光景。班纳小姐点了点头,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等她出来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在她身上了:带镶边的晚礼服,挂着宝石坠子的项链,薄皮手套,她最喜欢的发夹,那是用玳瑁制作的,很像你在我生日那天送的那只肥皂盒。现在你知道我为何那么喜欢它了。这些是她认为自己万一遭到不测时应该随身携带的,而我倒对自己穿什么无所谓,尽管这个晚上可以看成是我的蜜月之夜。当然,我的那些裤子和罩衫都是湿的,还挂在花园里,它们也不比我穿在身上的好到哪去。 

  夕阳西沉,一弯月亮缓缓爬起,越升越高。我们越来越紧张,在漆黑的院子里盼着曾的到来。其实,我们并非一定要等他来,上山的小路我也认识,说不定比他还要熟悉。可我并没有向其他人说。 
  我们终于听到了敲门声,“砰!砰!砰!”曾到底来了。还没等老鲁走到门口,敲门声又急促地响了起来。老鲁不悦地喊道:“等了你这么久,现在也该让你等等了,待我撒泡尿再说。”说话间老鲁已把半扇门拉开了,就在门打开的一刹那,两个手持刀剑的清兵顺势冲进了院子,一把将老鲁推倒在地上,老鼠小姐吓得尖叫起来,一串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太迟了医生用手捂在了她的嘴上。班纳小姐把一半推到了一边,他借机爬到了灌木后面。只有我一动未动,可我的心却在哭泣。曾,怎么了?我的新婚夫君到底在何处? 
  这时,又有一批人冲进院子,其中一个当官的是个外国人,一头短发,没留胡须,也没穿披风,可当他敲着手杖喊出“内利”时,我们都知道这个叛徒是谁了。他就是凯普将军,东张西望地在找班纳小姐,难道他就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难道他不怕这些基督徒们冲过来打他的耳光?他冲着班纳小姐张开双臂,又喊了一声“内利”,可她并没有动。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糟透了。一半从灌木后爬出,愤怒地冲向了凯普,班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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