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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但我们现在却不得不沿着这山头岩石嶙峋的一边爬上去,那地方稍一疏忽,就会滚到深沟里去。“走快点,班纳小姐,”我催促道,“我们差不多已经到了。”班纳小姐正在看她那条受伤的腿,那腿已肿得粗了一倍。
我有了一个主意。“等在这儿,”我告诉她,“我赶紧跑到一半所在的山洞去,然后我们两人就能把你抬进去了。”她抓住了我的双手,从她的眼睛里我能看出她害怕被单独留下。
“拿着这个音乐盒,”她说,“把它搁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会回来的,”我回答说,“这你知道,是吧?”
“是的,是的,这是没问题的。我只是想要你现在拿去,等会儿带的东西就会少点儿了。”我拿起她的装着纪念物的盒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在每一个我经过的洞穴和山隙,都有一个声音传出来:“这儿早已有人了!没有空间了!”那就是村子里的人躲藏的地方。洞穴里充满了恐惧,上百张嘴巴屏住着他们的呼吸。我攀上去,接着又爬下来,搜寻着那个被一块岩石挡住的洞。传来了更多的爆炸声,我开始像老鲁一样地诅咒起来,为每一个被浪费的瞬间而感到悔恨。随后——是最终!——我发现了那块岩石,然后我搬开石头,矮身进去。那提灯仍然在那儿:一个好迹象,表明别人还没有进来,而一半也没有出去。我放下那个音乐盒,点亮提灯,缓慢地摸索着穿行在那个洞穴弯弯曲曲的通道中,我每迈出一步,都希冀着那已感到筋疲力尽的心灵不会让自己走错路。然后我看到了前面的光亮,那光亮就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世界中的曙光。我猛地跳进那块有着闪光的湖泊的空间,口中喊着:“一半!一半!我回来了,快点,来帮帮班纳小姐!她就呆在外面,呆在安全和死亡之间,”
没有回答,于是我再次叫喊起来,这次叫得更响。我绕着那个湖泊走着,众多的担心针戳一般地刺着我的心。一半是不是想找路出去结果迷路了?他有没有掉到湖里淹死?我在那个石头村落附近搜寻着。这是什么?一堵墙被砸倒了,而沿着石棱的另一边,高高地垒起了一堆石块。我的眼睛往上瞧去,我能够看出一个人可以抓住这里,踩在那儿,一路攀到屋顶上的一个裂缝处——一个足以让一个男人挤出去的豁口。我可以看出,我们所有的希望也穿过那个洞飞逝了。
当我回去时,班纳小姐从牌楼里伸出头来,喊道:“一半,你在那儿吗?”在她看到我是独自一人后,她哭喊道:“哎呀,他已被害了呵?”
我摇摇头,然后告诉她我是怎么违背了我的诺言,“他去找你了。”我以抱歉的口气说,“这是我的过错。”她没有说出我在想的事:如果一半依然在那个山洞里,那我们三个就全都得救了。相反,她转过身,破着腿走到牌楼的另一边,在夜色中搜寻着他的身影。我站在她身后,心都碎了。天空此时一片橘黄色,风中间得到灰烬味儿。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小小的光斑在下面的山谷中移动,是士兵的提灯,就像萤火虫一样地上下跳动着。死神正在降临,我们知道这一点,而等待真让人感到可怕。但是班纳小姐没有哭泣,她说:“木小姐,你会到哪里去?死了以后到什么地方去?你的天堂还是我的天堂?”
这真是个特别的问题,仿佛我能够决定似的。难道不是上帝为我们选择的吗?可是我不想争辩——在这一点上、在我们活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天。所以我只是说:“不管曾和老鲁去了什么地方,我也去那儿。”
“那么,那也将是你的天堂了。”我们安静了一会儿,“你要去的地方,木小姐,是不是必须是中国人?他们能让我进去吗?”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问题更加奇怪!“我不知道,我从未与任何到过那里又回来的人谈过。但是我觉得如果你说中国话,也许这就够了。是的,我敢肯定是这样的。”
“而一半,由于是个混血儿,他会到哪儿去呢?如果我们选择了相反的——”
啊,现在我懂得她所有的问题了。我想让她宽心,所以给她讲了我的最后一个谎言:“来吧,班纳小姐,与我一起来吧。一半早就告诉过我,如果他死了,他会在阴间再次与你会面的。”
她相信了我的话,因为我是她的忠实朋友,“请握着我的手,木小姐,”她说,“在我们到达那儿以前都别松手。”
于是我们一起等着,既快乐又伤心,在死亡降临前已吓得要死。
第二十二章 光明与黑暗平衡
等到邝结束谈话时,闪烁的星星已在明亮起来的天幕上黯然失色。我站在山脊上,搜寻着灌木阴影中的动静。
“你记得我们是怎么死的吗?”邝在身后问道。
我摇摇头,但是随后就记起了那些我总是以为是个梦的情景:在火光中闪闪发亮的长矛、石墙的碎屑。我又一次发现和感受到了那种揪心的畏惧。我能够听到马匹喷鼻息的声音,它们的蹄子不耐烦地在踢蹬的声音宛如一根粗绳落到了我的肩上,然后围着我的脖子摩挲。我艰难地吞咽着空气,颈上的血管奋力地在奔流。有人在紧捏我的手——是邝,但是我惊奇地发现她要年轻得多,而且一只眼睛蒙着布。我正准备说别松手,这些话却被猛地从我嘴里推了出去,而我的人则高高地飞到了天空中。感到咯嚓一下之后,我的恐惧落回到了地面,而我的身体则继续在空中疾飞。没有丝毫的痛苦!得到解脱可真叫人惬意呵!然而我并没有完全得到解脱,因为还有邝,她仍然紧握着我的手。
她又一次捏了下我的手,“你还记得,是吧?”
“我想我们是被吊了起来,”我的嘴唇在早晨的冷冽中迟钝地嚅动着。
邝皱起眉头,“吊起来了?呣,别那样想。在那时,清军士兵并不用吊杀。那太麻烦了,而且也没有树。”
我很奇怪地对我被告知是错了感到失望,“那,它是怎么发生的呢?”
她耸耸肩膀,“不知道,所以我要问你。”
“什么呵!你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死的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这一刻还站在这儿,下一刻醒来已在那儿,早就过去很长时间了,等到我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我老早死了。那就像我触电后去医院一样,醒过来了后:嘿,我在哪儿呀?谁知道呢,上一生也许像闪电样降临,把你和我迅速地送到另一个世界去了。鬼商人认为他也是这样死的。啪!完了!只有两只脚留在了后面。”
我大笑起来,“屁话!我无法相信你告诉我的这整个故事,你是不是也不知道结局?”
邝眨巴着眼睛,“结局?你死了,那并不就结束了故事。那只是意味着故事没有完……嘿,瞧!太阳几乎都出来了。”她舒展了一下她的手臂和腿脚。“我们现在去找西蒙。带上电筒,还有毯子。”她在前面开路,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我知道我们前往何处:一半许诺他会留在那儿的那个洞穴,我希望西蒙也会在那儿。
我们沿着松松垮垮的山路往前走去,小心谨慎地在试探过落脚处以后才放上全身的重量。我的脸颊在暖和起来时如用针在刺似的。最后我看到了那个该死的既应受到诅咒又让人抱有希望的洞穴。我们将找到什么呢?浑身颤抖但总算还活着的西蒙?或者是永远在等待着班纳小姐的一半?在我想着这些时,我在一堆会动的卵石上绊了一下,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小心!”邝叫喊道。
“为什么人们总是在一切都太迟了时才说小心呢?”我从地上站起来说。
“并不迟,下一次,也许你就不会摔倒了。来,抓着我的手。”
“我没事。”我活动了一下腿脚,“瞧,骨头没有断。”我们继续攀登上去,邝每隔几秒钟就回头看看我。很快我就遇上了一个洞穴,我往里面窥视着,搜寻着以前的生命的迹象——史前的或者是较近时期逝去的生命。“嘿,邝,一半和从长鸣来的人变成了什么?”
“我早就死了,”她用中文说,“所以我了解的也不确切。我所知道的都来自于我在这一生听到的传闻,所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从别的村庄来的人老是添上一点他们自己的夸大之词,让那些谣言像屋顶的漏水一样地在这山里渗下去。到了地底下,大家的传闻就融成了一个鬼的故事,再从那里传遍了长鸣受到诅咒的那个省份。”
“呵——什么故事?”
“哦,等等,让我喘口气吧!”她坐在一块平坦的砾石顶上,呼呼地喘着气,“故事是这样的:人们说当清军来时,他们听到有人在洞里哭叫。‘出来!’清兵命令说。没有人出来——谁会出去呢?于是士兵们收集起干树枝和死了的灌木,再把它们放宣在那些洞穴的口子旁。当火点燃以后,洞穴里的声音开始变成了尖叫。突然间,那些洞穴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呻吟,然后吐出了一长溜黑色的蝙蝠。天上满是这种在飞舞的生物,其数量是如此之多,以至这沟壑上方仿佛是被一把撑开的雨伞遮黑了。它们扇起了火焰,随之整条山谷都成了一片火海。那牌楼、那路脊——到处都被火墙围了起来。有两三个骑马的士兵逃脱了,但是其余的也未能幸免。一个星期以后,当另外的一支军队来到长鸣时,他们找不到一个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村子里空无一人,鬼商大屋也是如此,连尸体也没有。而在那条士兵们去的深壑,除了灰烬和数百个坟墓的石堆外也一无所有。”邝站立起来,“让我们继续走吧。”她动身走去。
我赶紧追随着她,“那些村民都死了?”
“也许死了,也许没有死。一个月以后,当一个从金田来的旅游者经过长鸣时,他发现村里正处在繁忙的集市日中,充满生气,很多狗躺卧在街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