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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流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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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收回思绪,套了靴子下床。端起药碗,刚要入口,一股微弱的异味却教我狐疑地止住了动作,汤药里多了一味药方中没有的……

  “怎么换人了,雪衣呢?”雪衣是之前跟着我的侍女,而眼前这个人,虽然穿着侍女的衣服,却是脸生得很。

  “回姑娘的话,最近天气变化无常,好些个姐妹都染了风寒。雪衣姐姐亦未能幸免,这才换了奴婢过来伺候。”她俯下身子,说辞流利,有礼亦有理,见我未有反应,又补着劝了一句,“请姑娘趁热用药。”

  “药不是趁热喝的,须等它凉几分。先搁在这儿吧,我等会再用。”

  那侍女抬眼望了我一眼,我低头摩弄着腕上的镯子,并未现出任何异状。

  “那……奴婢先下去了,请姑娘务必记得用药。”

  待她走开,我松懈下来,险些瘫软在床上。有人要我死……用来验药的银钗变成了黑色!心里很害怕,比拿刀架在脖子上还要害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梅院那么森严的守卫,还是抵不过这一碗毒药!

  强令自己冷静,我决心将计就计。摔破药碗,佯装中毒倒地。果然,不一会儿,便有轻巧的脚步声慢慢趋近。因为耳朵贴着地板,听得特别清楚,我直觉那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狂乱跳动的心上,我想颤抖,想失声尖叫。待她终于停在我身边,伸出手来试探鼻息的时候,我突然睁眼扯下她的身子,同时,另一只手拿了金属质的首饰盒,迅速朝她头顶的百会穴狠狠击去……

  她连喊叫都来不及便两眼一翻,昏了过去。我禁不住双手发抖,百会穴是人体要穴,一个搞不好我就是杀人了!伸出手指探了一下她的呼吸,好像还有……那等她醒来以后又怎么办呢?外头是明媚的春日,我却觉得房子里阴森可怖,静得非常骇人。逃走这个念头突然就浮上了我的脑海,并在瞬间汇成强烈的呼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脱下侍女的衣物换在身上,照她的发式理好辫子,眨眼功夫就给自己变了装。正欲举步出去,又忽地想起了什么。折回来把那侍女拖回床上,找了衣服当绳索把她牢牢捆好,再盖上被褥……这样应该妥当了吧?

  脚下虚浮,拿着手帕半掩着脸,我也不管别的,抱着破釜沉舟的心理,直直晃出了梅院。守门的侍卫喊住我的背影:“站住!上哪去的?”

  我不回头,装出委屈的语气:“方才不小心打翻姑娘的药,被骂了一顿,这下正赶着去再抓一副呢。”

  侍卫们闻言,也没有多问,挥手打发了我出去。如获特赦,我几乎想拔腿狂奔。无奈只走了一小段路,已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可今天会是我出逃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所谓绝处逢生大概就是如此吧,恰好萧寄远不在,恰好有人欲予加害。已经出了梅院,我不能放弃……

  我不敢从王府大门出去,拣了下人们经常出入的偏门。因为梅院的侍女仆从都是萧寄远另外挑的,跟府内其它人并不相熟,加上我之前更是呆在院内足不出户,所以根本没有被认出的危险。开始还有些畏缩,后来见未有人疑心,我索性大方起来,甚至还向人问了路。偏到了最后一道关卡,前脚刚刚踏出门槛,又让侍卫给拦下了。

  “哪儿的?出去干什么?”

  我心里一慌,不适时地咳了两声,等缓过气,词儿也编好了:“我打梅院出来的,因为染了风寒,赶着出去瞧大夫。”

  “向总管请过假吗?有没有出府的令牌?”

  “这……能否通融一次?咳、咳……我实在……”真不知是否该感谢这身病,其中一个侍卫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自愿提出帮我去向总管请假。我解下象征侍女身份的腰牌交到他手上,虚弱地微笑:“谢谢大哥了。”

  他看了一眼腰牌上的字,腼腆笑道:“原来你叫雪空啊……等着,我帮你跑一趟,这样会快些。”

  我没有力气愧疚,等在门口,暗里不停地求神拜佛,像是有猫爪子在挠着那颗原本就不安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特别难过。

  惶惶然接过令牌,心都快跳出喉咙口了,偏偏还要装着镇定。直到离开侍卫的视线,我才敢放心加快脚步。

  出了王府,心底犹自兴奋,这是我盼想多时的自由。兴奋之后呢?更多茫然,我在熙攘的人流中找不到方向,天地犹如在旋转一般,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雪空身上只有一小袋碎银,绝对不够路费回扬州。虽然顺手拿了两件首饰,然而我害怕拿去典当会暴露行踪。况且,我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长途跋涉。沈擎风也不能找,萧寄远若发现我不见了,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

  我的逃亡生活过得极其狼狈,然而又不能不说是幸运的。开始那几天,我窝在一个小客栈里养病,无奈银两花了大半,病情却总不见好转。估计由于情绪紧张,时时提防追兵,加上这小客栈环境又差……反而拖得更虚弱,眼看就山穷水尽了。

  从药店出来,我担忧地摸了摸空荡荡的钱袋,心亦跌落到谷底。照例不自觉地行至驿馆附近,躲在角落望着庄严的大门,脚步却迟迟未敢踏出。打听不到那日比试的结果,只是辗转得知王府的一个院落失火,烧了好几间房子,所幸这个季节气候湿润,火势并未蔓延开来。不过萧将军的一个爱妾死了,这几日王府正在办丧事,退了七天的荤肉。客栈的伙计去买菜时无意八卦回来的消息,在人蛇混杂的地方,这样的新闻传得特别快,我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如果没有猜错,起火的应该是梅院吧。死的那个……是被我绑在床上的侍女。昨天晚上整夜都合不了眼睛,总看到雪空的冤魂来向我索命。纵然她对我并无仁义,可杀人……毕竟是一件令人悚栗的事,不管怎么说,我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这是一个是非、正义、良善都无法划明的时代,我不懂自己在哪里得罪了人,或许,只是我的存在不大称别人的心意吧。自从清河郡主派了严寒来刺杀我以后,我在这个方面就特别注意。萧寄远周围尽是权贵,在他们眼中,我命若蝼蚁,必须步步小心。所以,那次太后殿前召见,我卑顺如尘埃,让人觉得并无必要动手除去那么微小的人物。没想也仅仅是得以苟安片刻,沈擎风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宁静的局面。为争夺一个汉女,萧寄远以王爷之尊与人比武,这本身就是我低微的身份所不能承受之重。有很多很多人不会允许南院大王的王妃是名普通的汉女。一个将军是不需要太多情的,萧寄远以为他可以控制一切,其实不然……

  就让他以为我死了也好吧,再纠缠下去……心会更加艰难。不期然想起那个混乱的夜晚,他眼中深深的忧郁,在我面前毫不设防地流露。如此结局,对他而言不免残忍,可的确是最理想的句号。

  然而,我依旧不敢冒险去见沈擎风。自市井流言中听来的猜测毕竟不可靠,心底始终挥不去那份隐忧,以萧寄远的性格不会轻易罢休。况且,还有那个想要我命的人……

  我真的很差劲,很没用,还是学医的……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感冒的症状渐渐下去,咳嗽却越来越严重,怎么都止不住,药吃得多了就整个人都发昏。

  “这位兄台,这几日你在这鬼鬼祟祟的,究竟有何贵干!”

  正当我转身离开之际,一把冷剑森森然架在了脖子上。惊慌抬头,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而他身上的服饰……我记得在牧场那晚沈擎风也是这样穿的,这人显然是送亲队里的侍卫。他叫我“兄台”?我低眉瞄了一眼不甚熟悉的衣物,这才想起自己此刻是一副书生打扮。

  他见我没回话,力道不禁又重了几分:“说!你是哪里来的奸细!”

  我捂着咳得发疼的胸口,靠在墙上有气无力:“你看我这样子做得了奸细么?”

  那人闻言,果真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而后迟疑地收回了剑锋:“的确不大像……”估计这侍卫也就顶多十八九岁吧,稚气未脱,眼里一片澄净。他见我病弱,早已褪去防备,话里多了几分歉然:“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出现在驿馆百步之内,否则,我想客气,手里的兵刃可不认人。”

  我怔怔望着驿馆的方向,愁眉深锁,等了几天,好像从来没见他出来过……该去找他吗?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我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只要在一起就好,像在牧场那晚一样。可现下状况未明……我实在怕连累了他。如果能够安然离开燕京……

  大概是我的目光过于沉醉,那侍卫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为何每日到此就这样看着大门,也不走近,真是奇怪了……”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是宋人,听说这里住着送亲的使者,觉得好奇就过来看看。”

  他明显不信我乱掰的话:“瞧你一身落魄,莫不是流落异乡回不了老家?”

  “咳、咳……”被他说得有些郁闷,我看起来那么像流浪狗吗?不过,他的话却提醒了我。扔下手中那几剂药,我抓着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把所有求人的招数都用上了。就是看准他年轻心软,跪着向他述说自己的悲惨身世:本来是扬州人,父母双亡后到燕京来投奔一个远房亲戚,不料亲戚也早已亡故,一下就没了依靠。

  “你知道,入了辽国的汉人没有批准是不能再回去的。可我在此地孤身一人,实在过不下去……不如回老家去,起码还有间破屋可住。”

  “你是为了回乡才来驿馆窥探的?”我知道他相信了我,否则不会如此动情扶我起身。正想答话,一口气喘不上来,又在喉咙里呛上了,只得一边掩口咳着,一边点头承认。

  经过一番悲情演出,我看他眼中仍有犹疑,心里着急得不行。这可是再好不过的计策了,混在送亲的队伍里,等出了辽国,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如此想着,越发沉不住气,头上却越来越昏,视线也模糊起来,跟着,黑暗像漩涡般一下就席卷了我的意识……

  最后的记忆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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