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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明轩是个很精打细算的人!
最低限度在自己事业前途上,盘算得不错,没有走错一步棋!
他在益丰集团各个高级职员中,表现的确出类拔萃。任何人都另眼相看。
丁逊君从来都佩服并羡慕那些专业同事,诸如律师、会计、电脑等部门的头头,他们受到董事局的质疑往往比营业部门少。
由于个个董事都是精明的生意人,都认为他们是齐天大圣,无所不能,丁逊君管理那百惠广场的计划再精彩,董事局还是诸多批评。如果是法律与电脑部门的计划书,他们看完便罢,甚而干脆不看,由着主管为所欲为,他们就是不懂!
因而,丁逊君基本上是对汤明轩有好感的。
只是同事差不多三年,各忙各的。两个部门的业务性质不同,也少有合作机会,彼此客客气气,大家留个好印象而已。
圣诞一夜,丁逊君下意识地觉得汤明轩会认为天赐良机,从此在她身上打一点主意。
对于一个寂寞惯了,未尝不在午夜梦回之时,想过成家立室、双宿双栖的女人来说,日常生活上一有风吹草动,就极其敏感。
丁逊君正在筹算,要不要接受汤明轩的进攻?
谁不知道跟有妇之夫闹婚外情,吃亏的多是女方?用情一专,而无结果,苦的是谁,不言而喻!认真可免则免。
如果旨在消愁,那还是有很多其他机会的!商场上那么多业务对手,只要对对方笑得多一点,会议完毕留下来闲谈多几句,就不会无人问津!
丁逊君之有今日,全仗声、色、艺全。
女人要容易成功,一定得有齐这三个条件。
不论你做什么行业,包括在监狱处服务在内,要成为翘楚,当然要有实学、有才干、有表现。可是女人在工作上头交足了卷,就希望在机构与该行业内成为天之骄女,还不足够,必要有些微程度上的出卖色相,才事半功倍。
很简单,每个职员同等学养、同等卖力,一个是九天玄女,一个是丑八怪,作为老板、同事、业务对手,你的心会偏着谁一点了?这完全不是肮脏思想的行为,子曰:食色性也!
今天,连女人都好色!
很少见过世面的职业妇女会故意挑个丑妇当下属,只有家庭主妇去雇用菲籍女佣时,有些因自信心不足,专拣个又老又难看的女佣,以免家变。
色艺俱佳之余,还要声音悦耳,说话动听。生活上多的是喜欢眼睛与耳朵同时沐于春风之中的人,让他们想入非非,自得其乐,自会投你一票,乐于言听计从,任何合作上都可以顺风顺水!若是黑口黑面的木美人,其受欢迎程度会自然减半。
再说,未学做事,先学做人,这层学问如何可以掉以轻心!
丁逊君是做人做事,品格样貌全打在八十五分以上的女人,故而,踏足商界不足十年,已是红透半边天!本城各大英资华资集团,哪个没有听闻益丰集团有位丁小姐,人靓、声甜、功夫叻!
如此一个一等一的女人,要寻一夜之欢,本城还缺奉陪之士?再老十年,也还有机会!
年龄并非找寻伴侣的障碍,最大的阻挠在于每个人要求的水准而已。
丁逊君从来不对严肃事物采取敷衍塞责的态度,包括工作与爱情!
故而,不谈天长地久、只愿曾经拥有的诱惑,她不为所动。
就算有那么一天要跳出思想桎梏,寻欢作乐去,也不必惹无谓的人际麻烦。就算不致于春光乍泄,弄得满城风雨,也不一定非这个叫汤明轩的人不可!
真好笑,圣诞之后,丁逊君一直思前想后,老是心口相问,究竟自己会如何应付?
可是应付什么呢?应付何人呢?汤明轩吗?
汤大律师根本不动声色,以后的几个星期都只在写字楼走廊上跟丁逊君点头招呼,每周的高级职员会议上,热诚交谈,一如往昔而已。
丁逊君开始失望,微微的焦躁。
女人的第六灵感,少有不灵的。
很多时,人最过不得的是自己那一关。
丁逊君很少跟女同事一起午膳,一则她实在忙,二则每有空闲的一个午膳时间,她就赶去做头发,也趁机买点零碎杂物,三则,她估量女同事不大愿自己吊靴鬼似的,老缠在身边。说到头来,益丰集团内员工二千,采取九品中正制,经理级也有三道阶梯,便升为董事局成员,她已爬至职员顶级,成为全机构最高职位的女性,其他女同事虽彼此友善,但并不过分亲密,这是打工仔的下意识心态。丁逊君自己最怕蒙“主”宠召,周末周日被董事或主席拉去一同耍乐,齐大非偶,其理一也。
可是,丁逊君这天有意无意地跟副手袁绮湘说:“一起午膳如何?”
“已约了其他部门的几个女同事!”
“相请不如巧遇,让我作东道!”
大石压死蟹的苦,丁逊君当然受过,今天却易地而处,自己出招,其余四位中级女经理成了受害人。
她们跑到百惠酒店的咖啡室去用膳。
做事的女人一般很能吃,积极减肥者例外。
嚼了八安士的牛扒,各年轻小姐还大吃甜品。
“你们真不怕胖?”连很能吃的丁逊君都叹为观止。
“人出酒我出命,永不吃亏。”
“今朝有酒今朝醉,真的胖起来了再减不迟!”
“女人未结婚的,大都能保持窈窕身材,一行完婚礼就差,不知何故?”
“肯定不是避孕丸的问题!现今无人会迟至结婚前才吞食这种东西!”
“也许心广体胖,既然有人认了,开心之余,放肆一点,不慎变成肥婆!”
她们七嘴八舌,丁逊君静静地听,只偶然插嘴道:“我们公司少有已婚女同事,那些男同事的太太们,你们可曾见过,胖不胖?”
此言一出,话匣子便完完全全地毫无保留地打开了,东家长西家短,各个高级职员的太座相貌,活灵活现地被形容出来。
袁绮湘非常郑重地说了一句:“我认为这么多位太太之中,以汤律师的妻最好看,肥瘦均匀,有气质。那体态没有半点师奶味,这样的家庭主妇很难得。”
“汤明轩一定很宠汤太太,我碰过他们几次。汤律师下班了,陪太座在这广场内买东西,很少男人愿意这般委屈,要他陪着逛公司,惨过诛他九族。”
午膳对丁逊君而言,算是达到目的的。
她不能骗自己,是的确不期然地对汤明轩的太太有了兴趣,才引起她找这个查根问底的机会。
就只为那圣诞前夕,烛光摇曳之下,心迷意荡,才听了他那句:“我太太连浓茶也喝不了!”就惹下这重公案!
丁逊君不是不生自己气的。
她突然地那么想见汤明轩的太太。
大概不为什么。
为好奇!
或者,为了不忿。
丁逊君在圣诞后的几个星期,有点像自己关起门来,摔了一跤。虽然街坊邻里,无人窥见。但她的良知告诉她:丁逊君,你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却低估了汤明轩的定力!
这不是不难为情的。
无端端,给汤明轩窥见了自己的形单影只、寂寞难耐,对方却毫无表示!
他真的无动于衷,掉头就走,也还好些!为什么把自己请去喝了杯咖啡,起劲地天南地北,异常投契地谈了整小时,再细意关怀、风度翩翩地用车送回家去?
圣诞佳节,不是合家团聚的时光吗?他可独独怜卿?
过后,又像没事人一样!
真的,男人最离奇的招数是,不论跟谁在昨夜,有过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一朝醒来,便是没事人一个!不比女人,记它个生生世世!
彼此都恐怖!
姑勿论丁逊君的自尊是碎落在汤明轩无情的掌上,抑或敌不过汤明轩太太的名正言顺与温柔漂亮,而阴沟翻船,她都有足够理由心生不忿。
不忿又如何?日子还是要照旧过下去的。
太阳不因任何人的喜悦与悲哀而迟升起一分钟。
农历年转瞬即至。
益丰集团的公关部筹备了周年晚宴,旨在大伙儿团拜。
三年以来,丁逊君都没有兴趣参加这种叙会。何况每有几天假期,她就到东南亚去。谁会愿意形单影只地在家过年?
丁逊君一般去泰国。
然而,今年可能行程有些微变动。
她按对讲机问秘书:“公司团拜定在初几?”
“初四!”
丁逊君想了想:“请把我的机票改在初四早上回到香港来吧!”
“可是!初四是星期六,何不玩到初五晚才回港呢!”
秘书其实很细心,又知她的脾气,然丁逊君打算参加公司团拜。
她要看看各男同事太太的相貌,当然包括汤明轩的在内。
她定了年三十晚飞曼谷去。
当天一早,逊君便跑回办公室去,真真正正地埋头苦干,清理所有文件,以免积压。
竟有人在八点就来叩她的门。
是汤明轩。
这是非常罕有的现象。
“早晨!”汤明轩温文地一笑,“我刚在楼下商场买咖啡,看见你走过,给你也买了一杯!记得你很能喝咖啡的!”
已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他还上了心。
丁逊君微笑着接过了咖啡,称谢。
“你也这么早?”
“跟你一样,放假前作最后冲刺!汤答。
“避年?打算到哪儿去了?”
“泰国!”
“这么巧!”丁逊君骇异。
汤明轩却不见惊奇,还是那副平静温文的表情,问:“是年初四早上回来吧?”
他的消息似乎灵通。
“是的,赶回来参加公司团拜!”
“以前你并不热衷!”
“过分冷漠,总不相宜!”
汤明轩笑意更浓。
弄得丁逊君有半分尴尬,不知是否措辞失当,作了何种误导。
“你在曼谷住哪儿?”
“香格里拉。”
“我们住东方宾馆。”
“我们”二字听进了逊君耳里,有些不舒服。
然而,这是最正常的。过年度假,还会不把娇妻带在身边?
“我给你介绍内子!”
“好,我们的酒店有若比邻。”
丁逊君对曼谷颇有认识,每年都到泰国去,向四面佛敬礼,也好好休息个够。
一杯咖啡喝完之后,便又各回工作岗位上去。
丁逊君的工作进度并不如理想,她的心有点迷糊。
缘来时,事有凑巧,很多不会相聚的人与物,都会碰头。
缘去时,无声无色,很多不合情理的事物都会产生,迫着应该相聚的人事生分。
这会否是一段情缘?有可能是雾水的情缘开端?
从圣诞到新年,这一个阶段,至此又轻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