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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说完,傅一睿打断我说:“注射吧,麻烦你了。”
那名医生皱了皱眉,过去打了针,孟阿姨渐渐不闹了,眼睛闭起来,软软地歪在枕头上睡去。
空气中尖利的咒骂声总算停了下来,我有松了口气的感觉,看看傅一睿的表情也是如此。我相信今天这个场景在此后会长久留在我们记忆中,而且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我叹了口气,对傅一睿说:“孟阿姨这样我很不放心。”
“你还是先走吧,她心里的怨气找不到发泄对象,你呆在这就难免遭池鱼之殃,”傅一睿说,“我找找这边的朋友,看能不能雇个护理看着她,总不能靠镇静剂过日子。”
我点点头,哑声说:“那我明天再来看她。”
“我怕明天她情绪还是不好,而且我明天有门诊,不能陪你过来。”傅一睿简洁地说,“你再过两天吧,我过两天轮休,再陪你来。”
我们一道走出病房,我的脚步忽然变得沉重,我对傅一睿说:“里头躺着那个,她不是别人,她是孟阿姨,从小看我长大的长辈,她现在这样,需要一个亲人在身边,孟冬又不在了,孟叔叔又指望不上,我想我不能不来。”
“你不怕她再冲你发脾气?说那些没根据的难听话?”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当然也不愿意听那些话,但她现在这个状态根本就不是正常的状态,我怎么会跟一个病人计较她极端的情绪?我好歹也还是个医生啊,”我叹了口气说,“而且我能自由支配也就这两天了,邓文杰说下一周我必须回去上班。”
傅一睿拉住我的手,试探地说:“要是你不想去上班,我可以……”
我微微一笑,对他说:“不,我想我该回医院了,这样你也会放心点,对不对?”
他深深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将我的手置于他的掌心之中说:“别单独一个人跟你那个阿姨相处,也别勉强,无论什么事都别勉强,我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
我点点头,想了想说:“傅一睿,我们的事……”
“说好了在一起试试,”傅一睿截住我的话题,说:“在你同意以前,我不会向我们的同事透露,好吗?”
我笑了,摇头说:“你这样让我觉得像在跟自己说话,太可怕了。”
他目光中透露着笑意,轻声说:“观察了你这么多年,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傅一睿把我送回去后就接到医院的传呼,他亲了我一下后匆匆要走,临出门时碰到陈阿姨买菜回来,傅一睿抽空检查了一下她的工作,见有照他的吩咐,便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跟我们告别离开。
陈阿姨笑着说:“傅医生真关心你啊,这年头兄弟姐妹都没这么热乎了,听说你们是一块留洋的老同学?”
“是啊,”我点头,“后来又是同事。”
“这可真是有缘啊,”她一边忙活晚饭一边对我说,“我看你们一个没娶一个没嫁,不如凑一块过日子得了,这世道难找这么个知根知底的人,对吧?”
我笑而不答,回到躺椅上继续翻看不费脑的购物指南,忽然想起今天发生的这么多事,恍惚之间,竟然有种不真实感。
晚饭还没吃,傅一睿就给我打电话,压低嗓门说:“你是不是觉得像做梦,告诉你啊,不是做梦,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你别给我想东想西的试图赖账,赖不掉的,死了这份心吧。”
我笑了,想象他穿着手术服在临近手术室的一刻拿着电话的样子,我问:“你不是晚上有急诊吗?手术还没开始?”
“快了,还有十分钟。”
“那你啰嗦什么,赶紧去准备,”我提高声音,“你不是洗个手都要五分钟以上吗?”
他冷冷地说:“张旭冉,手术前充分清洁是种基本常识,你在暗示自己缺乏常识吗?”
“不敢,我在明示你把心思放工作上,”我忍笑说,“事实证明,胡思乱想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大医生。”
这天晚上我睡得并不好,因为担心孟阿姨在医院不知道怎么样,我打了孟叔叔的电话,不出所料的关机,我心里涌上一股悲凉,决定如果明天还打不通电话,我会找到他公司去,长辈的感情如何生变我确实没权利多说,但是起码他们还没离婚,他对孟阿姨还有责任,那么我就能当面质问这个曾经的好先生好丈夫,你的老婆自杀了,你躲着不管,算个男人吗?
第二天我提着拜托陈阿姨熬的粥去看孟阿姨,到了那,发现蔡婶已经在服侍她穿衣服了。孟阿姨今天看着格外乖顺,坐那由着蔡婶替她梳头发,她仍然有一头包养甚好的浓密乌发,眼睫毛低垂下去,除了脸色苍白憔悴外,她看起来跟平时没什么不同。我在门板上轻轻扣了扣,我想如果她下一刻变脸,我好歹也有个拔腿而出的余地。
出于意料的是,这次孟阿姨居然冲我虚弱地笑了笑,说:“冉冉来了啊。”
蔡婶冲我使眼色,示意我进去。我有些忐忑地走进去,举起手里的粥桶说:“那个,阿姨早上好,我给你送早餐来。”
“太太你看,小冉真是有你的心,还惦记着你有没有饭吃,”蔡婶笑呵呵在一旁打趣说,“正好,我早上来得匆忙,只带了牛奶。”
孟阿姨如同一个小女孩一样怯生生地看着我,轻声细语说:“冉冉,我饿了。”
我微微皱眉,这种精神状态未必比她发疯好多少,就如埋着炸弹,不知道何时就爆炸。蔡婶把床上的小桌子移过来,我将粥桶内的粥倒出一碗,是花生红枣粥,闻着都甜香扑鼻。我将勺子递给孟阿姨,孟阿姨接过,讨好地冲我笑着说:“好香,冉冉做的最好吃了。”
我想说这不是我做的,但想想还是算了,我尽量对她笑得温和,说:“阿姨,快吃吧。”
她低头一小口一小口慢腾腾吃起来,我对着蔡婶投去疑问的眼神,蔡婶叹了口气,说:“小冉过来帮我洗洗水果,饭后太太可能想吃了。”
我跟着她走进盥洗室,她对我低声说:“先生来过了。对太太说再这样发疯就彻底不管她,由着她一个人在医院自生自灭。”
我怒了,骂:“他这说的是人话吗?”
蔡婶悲哀地说:“是不是人话都无所谓,反正太太听了就真怕了,也不闹,乖得很。”
“不行,我去找他,”我咬牙说,“他想怎么办啊现在?外头那个女人他怎么说?”
“怎么说?”蔡婶麻利地干活,头也不抬,语气中充满嗤笑:“当然是两头不落下,他这么大把年纪也丢不起离婚娶小老婆的脸,小冬又去了,小老婆那边的孩子当然比结发老婆金贵,男人嘛,十有八九都这德性。”
我心里凉了半截,回头看着病床上喝粥的孟阿姨,她的脸庞依旧光洁美丽,感觉到我的目光,她抬头冲我笑了笑,笑容不乏娇憨单纯,她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她像一具脆弱的木偶,离开背后操线的人,她就没了灵魂和生气。
“她需要心理治疗,”我果断地说,“她不能这么下去。”
“小冉,你别管了,太太一辈子都这么过了,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什么不能忍的?反正男人不短自己的吃喝用度就成了……”
“就算做这样的选择,我也希望是在她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前提下,”我打断她,“现在的她,根本就是一个重创病人,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重病号敢跟医生叫板?”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新气象……
第 27 章
孟阿姨住了两天医院就回家了,出院那天我去接她,她拎着一个小旅行包,脚上一双中跟皮鞋,身上穿淡绿色毛衣陪着卡其色长裤,微卷的头发在脑后别了一个别致的发髻,一根细长的银簪子带着流苏颤巍巍垂下。相对于几天前的疯狂,这样的孟阿姨太安静,仿佛时光倒流,她又成了多少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羞怯而天真地等待领走自己的男人,从此挂在他的臂膀上讨生活。
只是她的眉眼毕竟染了说不出的风霜,那是从前不见的,由生活的残酷压迫下的痕迹。这让她面目的平静之中带了某种说不出的诡异,令人想起某种死亡的前兆一般。我看得触目惊心,忍不住挽住她的手臂,跟她商量:“过些天我们去逛街好不好?”
她点点头,笑了,说:“我要一顶白色的装饰有羽毛的帽子。”
“好,”我点头,再说,“然后我们去吃你喜欢的火锅,那种一个人面前摆一个小锅的。”
“嗯,”她有些隐约地高兴,“我喜欢吃蘑菇。”
“是,你喜欢吃蘑菇,”我重复着,握上她的手,说,“冬天快来了,我没有围巾,阿姨给我织一条怎么样?”
她睁大眼看我,然后点头:“要大红的,大红好看。”
“就大红的。”
我送她回家,孟家在这个城市的某处高级住宅区内,三四百平米的复式,七八个房间连一个大的露台,一进门仿佛令人置身荒漠一般毫无人气。
蔡婶从厨房探出身来,笑着提高嗓音说:“太太,您回来了,我今天烧了您爱吃的菜。”
她的声音飘荡在空旷的房屋内,居然有一丝回音。
我微眯着眼睛打量这套房子,它以前并不只是一套房子,孟冬还在时,每回他回国,整个二楼都会是我们的天地,我们在那有一个小会客厅,有两个人喜欢的书房,有全套的音响和一整个书柜的CD。那个时候楼下时不时会有孟阿姨的朋友来,多数是同个小区的富家太太们,也有她的老同学,上了年纪的精致女人们在那比拼各自的家庭、子女、烹饪手艺和消遣的小玩意儿。偶尔也会举办小聚会,买一大堆食品,在长长的餐桌上办自助餐。每当这种时候,孟阿姨永远举止高雅,衣着华贵,笑容娴静可亲,跟她的丈夫在一起,娇柔得如小鸟依人。
我就算早早明白了自己与孟阿姨截然不同,也没有意愿朝她那个方向发展,但我也不得不承认,看着她,我其实会心存羡慕。
她近乎完美得演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