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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今天算是交好运了,接过钱说嘛也不肯收这么多,“你老再有钱也不能这么施舍呀,我蹬半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多呀。”
花筱翠不放心地问:“你老看看那钱不是假的吧?”
车夫说:“钱还有假的,你老别看那帮人挺凶的,在生意上还是比较规矩的。现在是民国政府管辖了,中国人还能糊弄自己人?那也太没人味了。我只留十块钱,这就够多了,看样子你老是给病人抓药的,剩下的你老还是收起来吧,今天保证给你老把事情都办完了才算拉到。”花筱翠办事要紧,不在车上跟车夫争执,中午时分到了天津最大的中药店达仁堂。
达仁堂掌柜的是乐家老铺的正宗后裔,因用药地道、炮制如法深得民间信任,更因早年承办御药而名声显赫。乐氏十二世孙乐达仁先生,在英、德等西方国家学到管理方法,改造前店后厂的中药企业,与其弟乐达义、乐达明、乐达德四人筹集白银四万两,于民国初年创办了天津达仁堂。最初的老店设在估衣街西口,店面两侧冲天牌上书有一幅楹联:自选川广云贵道地药材;蜜制丸散膏丹汤剂饮片。内堂高悬“乐家老铺”大匾,堂内四米长的柜台上,放置着两米多长的大算盘,可以容好几个伙计使用。
没有几年,企业壮大起来,乐达仁花重金在河北买下官僚唐绍仪的私人花园,达仁堂从估衣街移至大经路与宙纬路交口处,并且扩大了药厂规模。
花筱翠选中达仁堂,一是冲着名气来的,再有,药方上写着人参这味药,而且需要制成水蜜丸。达仁堂为采购人参,自己建立达仁参号,另开辟养鹿场、蜂场自取鹿茸及优质蜂蜜,她想当天返回去,除了达仁堂到别出根本不行。
一进大堂,迎面“乐家老铺”大匾下面,悬挂着治业祖训: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只求药料真实,不惜重资,炮制之术必求其精。这话看着就让人放心,花筱翠拿出药方,讲明还要紧着赶火车,伙计问:“不会耽误你老的事,请问抓多少剂?”花筱翠问:“一剂多少钱?”花筱翠想了想,干脆把换来的钱放在柜台上,“可着这些钱得抓多少?”伙计乐啦,“那有你老这么抓药的,哪儿用的了这么多钱,先给你老制十剂的吧,这就够服用多半年的了。”
伙计“噼里啪啦”打了一通算盘,那捆钞票仅仅花掉不到四分之一,这时他才发现,出门忘了带个盛东西的家什。实际上她也没有,总不能穿着旗袍挎个篮子在天津卫逛大街吧,于是等着制药丸的工夫,坐车找了家商店买了个合适的箱子,预备装药用,并且把剩下的钱也好放进去。
这次花筱翠进天津,心情还是一点不畅快,虽然用不着躲着鬼子汉奸了,满大街的伤兵也不善,张口闭口“老子抗战八年……”就这一句全齐了,想吃就吃想拿就拿,稍有怠慢商家算是倒霉了,就这一会儿的工夫,花筱翠遇见好几打儿。再有,日本人看不见了,大鼻子美国人却满大街都是,最吓人的开车不分上下道。大经路上的电车没法两边躲,遇见盟军的吉普车只能停下来避让,大经路这还是天津卫最宽敞的马路,这要是在……咳,操这心干嘛,还是赶紧取药去吧。
说起来达仁堂真是不简单,就这买个箱子的工夫,好几十个玻璃瓶子的药丸全都装好了,正好码了一箱子。三轮车夫马不停蹄把花筱翠就近送到火车北站,买完车票这才离去。花筱翠不落忍,下车时悄悄在车厢座垫上给车夫留下一张百元面值的法币。当她就要走到检票口的时候,只见车夫慌慌张张跑进候车室,“大姐,你老也是一天没吃饭了,这是我买的几个烧饼,带着车上吃吧。”车夫把用毛巾裹着的热烧饼塞给她,扭头出了候车室。
花筱翠的确饿了,到了车上打开毛巾,她却一口吃不下了,毛巾里面除了裹着几个热烧饼,还有她留下的那张一百元的钞票。
这就是规矩厚道的典型天津人,谁要是欺负了他们,他们有一肚子的损招讨回公道。谁要是给他们一点好,他们会加倍偿还,就算卖苦力也不忘自己的良心,绝不赚一分黑心钱。花筱翠联想到自己虽然命苦,可是到处都能遇见好人,这么想着不由得眼睛湿润了。
花筱翠回到二十一里堡,已经天黑了,虽说这一天把她累得够呛,事情办的还算顺利也就心安了。可是让她意想不到的,好不容易回到村里,进门就看见麦收掉眼泪。仔细一问才知道,德旺神不知鬼不觉的也失踪了,这简直能把人活活急死!
正文 五十一回静海警局遭戏弄;吴家大院受款待一
以前德旺不懂得嘛叫寂寞,寂寞是文词儿,德旺跟寂寞称作清静。早先,徒弟们在跟前闹腾的时候,常说“都滚到一边去,让我清静一会儿。”徒弟们真的滚到一边去了,清静大发了,他又会清静得腻歪难受,跟文化人浑身皱巴遭到寂寞一样。
日本降服了,虽说过了一个安生的大年,但是他感到这个年过得太清静了,实际上他就是太寂寞啦。寂寞是精神上的折磨,滋味儿是不可名状的难受,越是难受越捯磨不舒心的事,并且是钻牛角尖的捯磨。
现在捯磨到刘神钟的那句话了,刘神钟说:“白蝴蝶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关于她的身份,咱们并不完全掌握,如果确实无辜咱们再研究如何搭救。”这分明是说,白蝴蝶是好人坏人还说不准,等他折腾清楚再说如何搭救,这叫嘛话?等他折腾清楚了也晚八春了!难道跟我德旺一个枕头睡觉,睡了这些年不知道是人是妖,这不等于拿我当大傻小子了嘛?想到这儿一骨碌下了炕,“麦收,麦收!”麦收不在。
麦收是个听话的闺女,伺候德旺吃罢早晨饭,拽着他爹李三淘换粮食去了。这是花筱翠最明智的决定,留给麦收的钱,加上赵老疙瘩从车站捎回来的,除了几张不能花的日钞金票,总共有二百多块法币,居然拉回来一麻袋棒子和满布口袋的小米。亏了麦收爷俩手脚麻利,再过些日子,这些钱连半袋子小米也买不来了。
可是拉回来粮食德旺却不见了,找到赵老疙瘩,赵老疙瘩也慌了,立马去找酒馆老板去了,天都这晚了,赵老疙瘩还没回来。
花筱翠听完麦收爷俩说的这情况,反而安慰他们,“都别着急,德旺爷不是那种办事没准谱的人,更不会扔下咱们寻短见,等等赵老疙瘩叔回来怎么说,我估计德旺爷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天也不早了,该做饭还是做饭吧,我还捎回来几个芝麻烧饼,等会儿给几位爷热热改改口儿。”
正如花筱翠所判断的那样,德旺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去县城找肖四德去了。德旺来到警察局,肖四德竟然接待得十分热情,这倒令德旺出乎意料。
“你老好不容易来趟县城,就在我这儿多住些日子,过去孩儿有犯混的地方,你老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过孩儿吧。”肖四德来这一套,德旺兴师问罪的话一下子全没了,张了半天嘴不知道说嘛好了。
肖四德亲自端来盖碗茶,恭恭敬敬放在茶几上,“你老品一品这正宗的龙井,镇子上卖的茶叶末子跟这个没法比,喝在嘴里滑溜到肠子,从头到脚都清香。”
德旺坐在软呼呼的椅子上不得劲,欠欠屁股试探着问肖四德:“我来打听一下,听说你把师娘请到警察局来了,塌灰也让你关起来了……”
没想到肖四德毫不隐讳,“有这么回事儿,根据除奸条例她占了好几条,我当这个差不能徇私枉法呀,你老说是不是?话又说回来了,你老也是糊涂,白蝴蝶这个名字听着就不像好人。你老英明一世,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她是日本人的奸细呢!你老放心,我尽量保着你老,到时候就说不小心被蒙蔽就行了。至于塌灰,人家是外国侨民,别看日本战败了还有政府,你随便留下人家孩子,人家政府不干呀!你老就别操那么大的心了,省得给自己找麻烦。”这话叫谁说也没毛病,还明显袒护着师父,这能急吗?不能急呗。
德旺端起茶碗,“咕咚”一口喝个干净,压着火气问:“能说说白蝴蝶是怎么一个奸细吗?她要真是奸细,我亲自拿刀砍了她。她要是被人陷害,我也不会轻饶,我就是杀个七进七出也要把她救出去!”说着这就站起来了,像是跟谁要拼命的样子。
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肖四德虽然算不得什么人士之类,环境造就人才,加上古典背后调教,那真是今非昔比,沉准稳阴坏损基本占全了。看见德旺要急,居然“嘿嘿”一笑,“你老这叫嘛呀,说着就杀七个宰八个的,这不是那年头了。民国政府有法律管着,不能谁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白蝴蝶是不是奸细能不能定汉奸,我说了也不算,要有证据还得合乎条文。”
“那就把证据拿出来给我看看,不能你说嘛我就信嘛。”德旺跟他较真。
肖四德还是跟他不急不躁,“你老这才说到点子上,到时候铁定拿出证据来,随便说谁有罪,国民政府不成了山大王了?不过现在不行,到时候需要在法庭上亮证据定罪。顺便告诉你老,要是乐意顶着汉奸家属的名分,你老可以请律师。律师懂吗?就是懂法律、嘴皮子利索、帮着辩理的那种人。我这是为你老好才出这主意,别人我还管不着呢!”
看样子说别的也没用了,德旺一下子没了脾气,想了老半天,终于低三下四地求肖四德开恩,允许他见白蝴蝶一面。肖四德竟然没有拒绝,也没有马上答应,他说要请示上峰,把德旺撂在门房匆匆离开警察局。这个坏透膛的肖四德,白蝴蝶就关在警察局的后院囚室,他往哪儿请示去,他请示个屁!他回自己家吃晌午饭去了。
现在肖四德在县城是个人物,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套宅子,住宅虽不怎么气派,但在古老的县城里,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