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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了,随时有倒塌的危险,再没有人去。
整个礼堂荒凉一片,长长的木椅积了陈年的灰,舞台上的幕布耷拉下来,窗子都破了,呼啦啦的风自由穿梭。礼堂外面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更透着无比鬼气,一说话,就有空荡荡的回音。
一帮学生去那里玩,十一二岁,正是贪玩的年纪。他们要比谁的胆量更大,便相约着去阴森森的大礼堂,也许钻进去,逛一圈,然后相互吓唬,也许只要看一看,什么也不干,他们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地进去了。
然后有个孩子走到了放映室边上,听到了古怪的喘息声,放映室是一间小小的房子,门没有关紧,他食指抵唇,示意同伴们噤声,几个孩子疑惑地靠过来。
最前面的男孩被后面的人挤了一下,没有关紧的门被撞开了,有一秒钟的空白,然后,里面的人发出尖叫声。
是一个女人,她一丝不挂地坐在一个男人身上,第一反应是尖叫,然后,才是捂住胸脯。
孩子们拔腿就跑,这些年少的目击者不知道此事的分量,当做一件有趣的见闻,沾沾自喜地传了出去,不出半小时,小小的校园都已传遍。音乐老师董玲与教导主任周建峰的——怎么说呢——风流韵事?孩子们说,他们俩在大礼堂的放映室里,都没有穿衣服,董老师坐在周主任身上。
他们还不懂得精确描绘当时场景,比如说做爱这个简洁的词语,或者偷情。平日里,周主任威风凛凛,在开学典礼,六一儿童节,以及诸如此类的大会上,对着麦克风,神情严峻,配以坚定有力的手势,声音宏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个子很高,经常俯视学生,以及别的老师。
周建峰当时的姿势是双手搂着董玲的腰,大半张脸侧过来,脸上因激情燃烧的那种紫红,还没有褪尽。
董玲的身体很白,胸部摇摇欲坠,生动地跳跃着,董玲头发零乱,完全不像平时,她平时总是把头盘在脑后,一丝不乱的。
显然,孩子们即使不懂得宣扬此事对成人意味着什么,也依稀知道那对男女会因此付出某种代价。他们红扑扑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些祖国的花朵用注目礼看着仓仓促促逃回学校的周建峰,五分钟后,董玲也回来了,他们返回原有的坐位,但再也找不回过去的平静了。
丑闻布满了学校每个角落,到处是嘲笑,不屑,审判。一个头发灰白的数学老师走到董玲面前,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小董,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
她没有问下去,适可而止地停了。办公室里所有的人似乎都很忙,批改作业的,看书的,午睡的,但董玲知道,他们其实都像兔子一样支愣着耳朵,观察着她的反应,屏息凝神,等着看她出丑。
董玲已经忘记自己说什么了,虽然她和周建峰在放映室里,以最快的速度穿上了衣服,但谁也迈不出步子,周建峰说,来不及了,还是坐下来商量一下吧。
董玲颓然坐下。
你看清那些孩子的脸吗?
有一个是五年级二班的秦威,另外三个,记不得了。
周建峰沉着地说,我去找秦威,让他供出来。
但周建峰一踏进学校,就发现自己的算盘打晚了,那帮孩子的嘴就像是机关枪,已经劈哩啪啦声张了出去。他第一次感到双腿灌了铅,每一步都被这些天真的孩子所牵制着。他怀着最后一丝侥幸,把秦威叫进了主任办公室,和蔼地给他泡上一杯茶,咳嗽了两声,斟酌着开场白,但秦威急急地先开口了,一张小脸几乎就要哭出来,周主任,不是我说出去的,是黄波,赵晓刚他们!他们冲回学校就到处嚷嚷,我一句都没有说,我没有!
他努力分辩着,周建峰怔怔地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发抖的身体,周建峰惟一的希望被水浇灭了,他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想让这孩子出去,快些出去。但他还在反复地撇清自己,我没有说,我真的没,不是我,不是我!
他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他哭,是觉得很委屈,他也参加了传播丑闻的队伍,但他不是主力军,真的,他只是跟在黄波、赵晓刚后面摇旗呐喊,但周建峰居然只找上他一个人,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
他看上去比周建峰还要伤心。
第四章(上)一段恋爱 (2)
周建峰的仕途结束了,以这样不光彩的方式,他去年刚被提拔,而校长,眼看着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教委很看重他,好几次在会议上对他投来赞许的眼神,他能读懂那种来自组织的温暖关怀,也决心好好干,把学校各个方面都抬升一个档次,特别是品行风纪方面。
现在全完了,很快,教委就派人下来调查,他疑心是有人专程去告密,教委却说有家长去反映了。他不信,固执地认为一定有人凯觎他的位子,趁这机会狠推了他一把。事实上,他的丑闻实在已不是一桩秘密,三天,只用了三天,整个载溪就人人皆知,男女老少都整齐划一地用冷峻眼光,审判着这对为人师表的奸夫淫妇。
他被调去一所乡村小学当校长,职务是升了一级,可惜的很,那所小学只有一到三年级,全校不过几十个人,和载溪那所近千人的完小比起来,真是一落千丈。他拖拉了几天,在家里装病,不肯去就职,最后还是去了,因为赖在载溪,也混不下去。他即使出去买包烟,也会有陌生人用阴嗖嗖的目光跟随他,怪里怪气地冲他点点头。
每个男人都长得像董玲的丈夫,随时会一把推倒他,然后饱以老拳。甚至有一次他做了个噩梦,好端端地在店里吃阳春面,有个强壮的男人冲过来,拎起他,一脚猛踢中他的要害,突如其来的剧痛,使他直接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次日,他就收拾东西逃去乡村小学就任了,从此,再也没有回过载溪,他在那所破败的小学虚度年华,追忆过去,教委也遗忘了他。三十三岁时,他娶了一个当地女子,结婚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董玲的丈夫裘德清,裘德清见过他,好事者特意指给他看,那个就是,高高瘦瘦,穿黑衣服的。
裘德清看了一眼颇有气度的周建峰,一语不发,回家后,抓起门边的扫帚疯狂地猛揍正在洗菜的董玲。董玲从厨房逃到客厅,又逃回卧室,任凭她千躲万躲,都没躲得过这场暴风骤雨,他家的扫帚是用细竹做的,打在身上辣辣地疼。后来,裘德清把扫帚都打得散架了,董玲软弱地看了一眼因为愤怒而脸部扭曲的丈夫,以为结束了,可裘德清冲上前,俯下身,按住她的头,不知道要往哪里撞,她手忙脚乱地抗拒这种方向不明的袭击,慌不择路地要往床底下穿,头重重撞在床板上,头破了,血渗出来。
董玲一身是伤,也没有脸去医院,就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她完全没有脸了,学校也不能去,教委放逐了周建峰,却故意不理她。她深信,这是故意的,留下她一个女子,独自面对众人目光的吞噬,在载溪,她再也翻不了身。
董玲合上眼,想到了死,但她又害怕死,犹犹豫豫地吃了几颗安眠药,过了一天,幽幽地醒转。她拿着菜刀要割脉,但试了试刀峰,皮肤还没破,先疼了起来。她也想上吊,但家里,连梁都没有。
她想,她总是要有个了结的办法,她除了一死,找不到别的出路。正当她努力想着最合适的死法时,裘德清办好了调职手续。
他冷冷地告诉她,收拾东西,全家离开载溪。
她惊讶地看着他。
暮呈代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爸爸,我们去哪儿呢?
裘德清弯下身子,摸摸暮呈的头说,我们去K城,好么,爸爸要去K城工作了。
从此,裘德清再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他们起先分床睡。后来,暮呈去A城读书,索性就分房了,所有的交流都写在纸上。裘德清写得一手好字,潇洒流畅,洋洋洒洒,遣词造句也颇见功底,不亏是在政府部门写惯报告的。
董玲便依着他的指示去做事,她来到K城后,在一家幼儿园做了几年,她低调,温和,这样虚伪地谦逊着。有时,她觉得自己像隐姓埋名的罪犯,后来辞了职,专心致志做家庭主妇了。人一闲下来,就变得絮叨,她不停地絮叨,语言就像快速繁殖的细菌,她重复着那些不新鲜的语句,折磨着自己的女儿。
她没有办法去打扰裘德清,便在暮呈身上加倍地实施着,暮呈惊恐地看着母亲身上越来越多的根须缠绕,知道她终究到了更年期,到了老去的那一天了。
她还易怒,在菜场和小贩争得面红耳赤,回来后,想想还是气,关上房门和自己生气。为了过道上的垃圾,她和邻居大战三百回合,彼此都叉着腰,问候了祖宗十八代,骂完后,她痛苦地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泼妇,又是一阵悲苦。
她渴望说话,渴望一双耳朵能收容她心里的苦恼,阴郁,焦虑,但裘德清面无表情,吃完饭便回自己房间,或踱着步子出去了。
她知道他去哪里,她曾经跟踪过,他慢悠悠地步向社区里的棋牌室,随便和某人杀上一两局象棋。有时,他去附近公园的露天舞会,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人,因为是露天,所以很注意仪态,与舞伴离得远远,都是些昂首挺胸的中年人,脸上有健康的气息。
对,健康,董玲觉得这些与她年龄相仿的人都很健康,他们必定有着美满的家庭。黄昏时分,夫妻携手出来活动手脚,同时扩大社交圈。因为脱离了舞厅那种暧昧至低俗的氛围,跳舞变得单纯而明朗。
裘德清夹杂在里面,有一些不合群,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