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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房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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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弟哦了一声,下午都在,没事。

    吃过晚饭,小弟没出门,他等哥哥回来。他随意翻书,靠着圆饭桌打起盹来。猛然惊醒
,已是晚上12点了。哥哥还没有回来。小弟感到不妙,忙推醒也在那里陪着的妈妈,问哥
哥在家怎么样。母亲就把当天的事都说了。

    小弟一听,不好,哥哥肯定出事了。这几天我都眼皮跳,总觉得家里要出什么事。我该
早一点回来就好了。

    母亲慌了,那该怎么办?

    小弟说,我现在先出去找一下,明天再找。

    小弟冲出红房子,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昏暗的路灯,照着静静的黑夜。他顺着人和街往
学田湾菜场跑,一口气跑到牛角沱嘉陵江大桥。桥上没有逗留的行人。他从桥的这头走到那
头,不断朝桥下看,两岸的灯光映着江水,波光粼粼,一团一簇地朝下游涌。江边的大石头
黑幽幽的,看不真切东西。小弟从桥边小路溜滑到桥下,弯着身子四处瞧。只有石头和汩汩
的流水声。他摸着岸边的大石头,磕磕碰碰向下游找去……。

    7月1日,亦琼刚给学生考试了,抱着一摞试卷回到宿舍,一个不认识的理科学生带来
小弟的条子。上面写:速回家,找哥哥。

    亦琼一下子心慌慌的,问送条子的人,知道些什么情况。

    那学生说,我正在牛角沱长途汽车站候车,准备返校。见你弟弟在那里挨个问,有人到
北碚大学的吗?我见他焦急的样,就说我要到。他就托我带这个条子找教工宿舍的亦琼老师
,说是人命关天的事,要我一到校就找你。别的情况他就不知了。

    送走学生,亦琼一边抹眼泪,一边收拾东西,提着挎包就去找室主任周老师请假。她和
周老师早在她读大学时就认识了,她对他无话不说。她把哥哥的事告诉他了,要他不要告诉
别人。

    老头子一听,学校的事你就先别管了,卷子交给我,我替你改好了,找人要紧。

    亦琼从学校后门出来,穿过石崖峡口,直奔汽车站。哥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有好些
日子没回家了,她最后一次见到哥哥,是他在院子里带小弟的孩子玩。但愿哥哥只是到哪个
熟人朋友那里去走走,但愿哥哥现在已经回家了……



    亦琼三步并着两步,跨进了红房子。家里只有爸妈在。母亲一见亦琼,就哭起来,老大
失踪了。父亲在一旁眨巴着眼睛,忍着没有掉下泪。亦琼忙安慰母亲,别急,我们再好好找
。小弟已去向单位报告了。小妹去那些熟人家打问,都说老大没去,好久没见了。

    小弟回来后,亦琼和小弟陪着母亲去七星岗公司反映情况。母亲对着领导,诉说老大的
苦水,泣不成声。亦琼和小弟都陪着母亲流泪。公司同意马上登报找人。给长江下游唐家沱
捞尸处联系辨认死尸。

    亦琼回到家找哥哥的照片,准备登报用。竟然找不到哥哥的照片。她心里很震惊,怎么
哥哥的照片一张也没有了?她把所有的抽屉都倒出来找,终于在父母那本《学文化字典》里
找到一张哥哥的登记相,赶快拿去公司了。

    亦琼和小弟一道,带着手电筒去红房子附近的几个防空洞找。在那些潮湿、黑暗、空气
浑浊的防空洞里,亦琼摸索着往前走,心里想,哥哥当年关防空洞是怎样过的哟!住在这样
的洞子里,心都会长出青苔。

    亦琼和小弟又跑到火车站,在珊瑚坝找。长江中间的这块陆地是个名符其实的小岛,很
平展的一块平坝,把长江水分成了两股。流过了坝子,两股水才又合为一股。解放前,珊瑚
坝做过飞机场,飞机跑道的印子依然可见。小时候亦琼和红房子的小孩到这里来捡过铁瓜子
和圆铁片,当玩具玩。母亲到这里来筛河沙。如今上面搭着大大小小的棚子,住着人家。珊
瑚坝上藏不住人。

    两人上得岸来,到火车站的候车室看。候车室是个平房大棚子,屋梁上隔着简易的天花
板,天太热,候车室里装上了电扇。可是天花板是层薄木板,挂不住电扇,得把电扇直接挂
到屋梁上。因此在挂电扇的地方,天花板都被打破了一个大洞,洞里的梁上挂着电扇。一个
候车室的天花板上都是些破损得不规整的洞,洞里挂着电扇,好象是叫化子的破烂屋里有了
一个奢侈的享受,怕人笑话,就把它遮遮掩掩地藏在天花板的窟窿里。电扇叶子离天花板太
近,产生不了风力,尽管它转得呼喇喇响,下面候车的人还是摇着扇子,揩着帕子,直叫热
死人。亦琼觉得自己象进了蒸汽室一样,热得透不过气来。

    出了候车室,姐弟俩顺着铁路往兜子背隧道走,这正好在逆着走前两天老大走的路。铁
轨沿着长江岸边铺设,河流、铁路和右边山上通鹅岭公园的公路并行着向前伸展。它们是山
城的交通运输动脉,把鲜活的生命输送到各个角落。只有滔滔江水,闪亮的铁轨,不见哥哥
的任何踪迹。他们又在大溪沟沿江两岸找,在江北,他们经过礁石滩,上面有一个人工拦截
的水凼,小弟心急往前赶,一脚把那个水凼堤坝踏坏了,他不知那堤是哥哥前两天重新筑过
的。

    唐家沱捞尸处打电话通知公司,打捞到一具无名尸首,速去辨认。公司马上派人通知亦
琼家。亦琼和小弟一跳而起,赶到公司开介绍信。迅速乘车到朝天门码头,乘快班船去下游
捞尸处。

    唐家沱是长江下游的一个回水沱,水流到这里,就折回绕一个大圈子往上流,然后再顺
水往下流去。很多上游冲到这里来的东西,都被回水荡上沙滩。回水沱停着一艘打捞船,有
船工专门在这里捞尸体。在上游淹死的人在三天后浮出水面,也就冲到唐家沱了。只要通知
寻找及时,一般都能在唐家沱打捞到。

    亦琼和小弟跳下船,就往捞尸处赶。只见沙滩上匍匐着一具男尸,也穿的短衣短裤,船
工用钩子钩住尸体后背的衣服,把他翻过来。亦琼见了正面吓一跳,尸体已经被水发胀了,
头有一般人的两个大,鼻子、脸、耳朵已经被鱼吃掉了。亦琼弯身去看,又想是哥哥,又不
想是哥哥。小弟用树枝在尸体的头部和脚底都划了一条横线,然后用卷尺量尸体的身高。只
有1.66米,比哥哥平时的身高少8公分。头发足有两寸长,哥哥理平头,至多只有一寸
长。可是也难说哥哥的头发理没理呢,人死了,身高会不会萎缩呢?这个破了相还不好辨认


    亦琼突然想起哥哥的上牙缺一颗,那是小时候挨父亲的打,碰掉的。但尸体的嘴唇把牙
齿包住了,看不见。亦琼战战兢兢伸出手,去扳死尸的嘴唇。谁知手指刚一触到,皮就破了
,吓得亦琼缩回手来,把手在沙里使劲擦。

    死尸完全泡胀完了,就象泡了水的馒头一样,一触摸就破。亦琼要小弟去扳开死尸的嘴
唇。小弟大起胆子去扳,嘴唇全烂了,露出里面的牙齿,亦琼凑近看,上牙全是满的。亦琼
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不是哥哥。哥哥是死还是活呢?

    那段时间,只要一听说哪里发现无名尸,哪里有走失的人,亦琼家人就赶去辨认。没有
下落。哥哥会去哪里了呢?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1984年7月5日,一位老工人在市委大门附近看见老大。

    1984年10月,一个青年工人在电车上看见老大。

    1987年2月,一女工在人民路街心花园匆匆忙忙地和老大打了一个招呼。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1995年11月的一天,老大的一个老同学突然来到小弟的家,说他在“美国之音”
广播中听见老大的声音了。他说他始终不相信老大会去死,他有理想、有抱负,一定会去干
他所想干的事。

    每次消息都给亦琼一家带来希望,但都不能落实。三姐弟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一
共三千五百元。他们一次次登报,要重金酬谢知其哥哥下落的人。每次收到提供信息的信函
,他们总是一阵兴奋,马上取得联系,结果不是。

    那次,他们收到一封宜宾地区来信,斩钉截铁地说他知道老大的消息,就在当地的社办
企业。但必须付了酬金才提供确切地址。姐弟分析,这是极有可能的。社办企业不要户口,
最好隐名埋姓。哥哥有技术,在社办企业可以发挥作用。说不定他想在社办企业干出点成绩
来,来实现他的理想。但是又怕有诈,万一人没找到,反而被坏人害了呢。但不能失去机会
,还是得去看看。小弟给对方写信,约定在当地的镇府办见面。

    这次是小弟一人去的。他调了课,换乘了两次长途汽车,赶了两天路,经泸州来到宜宾
那个偏僻的乡镇。小弟提前一天到的,他找到镇府办,了解情况,四处走走,熟悉环境。

    第二天,约定的人来了,是个中学生。他畏畏缩缩地走进镇府办,说他提供的消息是假
的。小弟跳起来,你开什么玩笑?坐下说,坐下说,怎么回事。

    中学生说,他偶然看到省报登的寻人启事,就想写封信试试。以为他说了知道失踪的人
,就可以得到一千元酬金。谁知小弟提出要和他见面谈,他有些心虚了,但又想见见找老大
的亲属是什么样子。所以就答应见面了。事到临头,他又害怕了,他已经到镇府办来转了一
圈,看到小弟在那里。他怕小弟着急,所以又鼓起勇气进来了。

    小弟听他讲,哭笑不得。只好打道回府,又颠簸了两天的长途汽车回到家。亦琼一家把
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盼着小弟带回好消息。小弟一头乱发,浑身灰尘地出现在家门口,亦琼
站起来,还未等她发问,只见小弟沮丧地摇摇头,亦琼一下子心凉了。母亲又擦起眼泪来…


    找哥哥都找得恍惚了,一次在外地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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