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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的神情,宁维诚初步估计她想起了什么,慢慢站起来,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突然长臂一捞,将她拥进怀里,喃喃的说:“不要紧,我既然能翻一次,也能翻二次,熟能生巧,不会有事的。”
对他的怀抱,她太熟悉不过,曾经在深夜里那样渴望过,可清晨醒来,只有孤寂的自己,她曾经是多么的贪恋啊,只巴不得这一辈子都沉溺其中,永不离开,可是此刻却觉得有种莫大的罪恶感,她虚微的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不再徒劳。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将头偏过去,盯着虚空的某一种,近乎低语:“可这是七楼、七楼,掉下去会摔死人的。”
宁维诚松开她,双手撑在她的双肩上,笑着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的眉目铺散开来,往日的凌厉消失不见,与十年前的宁维诚相差无几,潘心悦怔了怔,才想起不该与他太靠近,立刻后退几步,说:“这次是侥幸,下次可不一定这样好运。”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了口,言下之意倒像是鼓励他再来翻窗户似的,忙改口道:“下次可没这么好运正碰上窗户开着。”
宁维诚仔细盯着潘心悦,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知道她对他并非冷漠,心里头微起涟漪,整个人也完全放开来,在房子里左右打量了下,看到餐桌上放着几盘纹丝未动的饭菜,勾起嘴角,自来熟似的大步走过去。
潘心悦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宁维诚已经稳稳坐了下来,拿起桌上了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萝卜焖肉吃起来,接着把桌上的几样菜都试了一遍,菜虽已微凉,也比不上饭店里那么讲究色香味,却更有一翻家常的味道。
他吃得津津有味,头也没抬,用最自然不过的口吻说:“悦悦,帮我装碗饭!刚下飞机就被他们拉出去喝酒,肚子里一粒米都没有。”
潘心悦微微有些发怔,大约是她半天没动,他转过头来,微微笑道:“怎么?没饭吃?”
潘心悦低低的答:“有。”
装饭的时候,潘心悦忽然问:“菜要不要热一下?”等了这么长时间,菜应该凉了。
“不要紧!”
她只是迟疑了几秒钟,已经端起桌上的菜到厨房里,不过两三分钟,菜又重新放在桌子上。
宁维诚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菜,又看看潘心悦一脸恬淡的站在他身侧,忽然觉得心头一酸,眼里有薄薄的水气涌上来。
十年间,头七年,他在监狱里,和一帮杀人犯坐在一起吃着难以下咽的牢饭,碗里几乎没有一滴油,可为了生存,仍旧装出狼吞虎咽的样子,后三年,他由于表现突出立了大功提前出狱,吃着各种美味佳肴,山珍海味,表面上风光无限,一呼百应,而梦寐以求的家庭温馨早已遥不可及,像是上辈子的事。
他怔愣的这会儿,潘心悦已经将饭放在他面前,宁维诚收回神思,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说:“一起吃吧!”他像主人,她生分得更像客人。
潘心悦犹豫了片刻才将状况搞清楚,明明是她的家不是吗?怎么他倒是反客为主了?
她也装了一碗饭,坐在他面前,故做轻松的夹菜吃饭,不时的忘一眼时钟,离高天桥下班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居然还没回来。
宁维诚闲闲的吃着饭,似乎并没有看她,却仿佛洞察一切,淡淡的说:“你在等他吗?”
潘心悦夹菜的手一抖,随即低低的答道:“嗯,这时间应该早下班了。”
“也许他公司临时有事呢?”他漫不经心的说。
“他们单位算是业界口碑极好的,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总是三翻五次的朝令夕改,不知道是不是跟新上任的总裁有关系。”
“这么说来,你对新总裁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他又不管我!”
“那是他有意见?”
“有意见也不是不能理解,像这样明文规定周末双休,为什么无缘无故又叫人回去上班?况且并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大事。”
“他很不情愿?”他挑眉反问,继而又笑道:“他就不怕总裁知道了革他的命?”
“这里的话怎么可能传到他耳朵里去?除非你去告密!”潘心悦不咸不淡的说。
“说不准!”他抿嘴轻笑。
“你认识广裕总裁?”潘心悦明知道他不可能告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宁维诚故弄玄虚的“嗯”了一声,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过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答:“不认识!”
潘心悦一愣,知道被他涮了,心里不知为何却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来收拾碗筷,正捧着一堆碗碟朝厨房走,身后忽然传来宁维诚的声音,“我去看我妈妈了。”声音暗哑低沉,与刚刚的轻松愉悦的声线截然不同。
潘心悦心却一提,步子有些凌乱,手里的碗盏差点掉在地上,她顿了顿才说:“陈阿姨可好?”
“不太好,那种地方阴暗朝湿,再加上年纪大了,有风湿关节痛,前段时间她给我来信,叫我捎点药进去。”他说得云淡风轻,手指关节却紧得发白。
潘心悦“哦”了一声,不知如何安慰他,宁维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我妈应该过两年就可以出来了,不知道她熬不熬得到那个时候。”
在潘心悦的印象里,宁维诚的妈妈陈海洁一直是个健康漂亮的女强人,年纪轻轻管理光源那样大的上市公司,在商场里摸滚打爬十余年赢得了商场“铁娘子”的称号,想必在那样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中搏击,没有一定的实力也站不稳脚跟。
只是不知道当年赫赫有名的“铁娘子”,有朝一日会沦为阶下囚,并且是以严重的经济犯的罪名。
这是潘心悦后来才知道。
潘心悦低声温和道:“一定熬得到的,你放心,陈阿姨一向是个乐观的人。”
“她头发都白了。”宁维诚眸光微沉,神情极为哀伤。
潘心悦心头一揪,任是再乐观的人,在监狱那样非人的地方,想必都熬不下去吧?她转念又想到宁维诚的那些年,更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沸水烫到了,只剩下那种尖锐而持久的刺痛。
*********
宁维诚从潘心悦的公寓出来,心情仍旧有些阴郁,他想起母亲曾经精致美丽的容颜,再想想如今满头白发,形容枯蒿的样子,就觉得有种锥心刺骨般的难受在胸腔里泛滥。
母亲的话像魔咒一般在他脑子里回旋:诚诚,你爸爸的案子一定有内鬼,你一定要捉出内鬼是谁,不然你爸爸就枉死了。
他将车子开得极快,很快就到了宝英山上的别墅酒店,他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后,上楼,在他的房间门口见到了他一直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第14章 担忧
宁维诚看到坐在他房间门口的地板上,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宋月影,楚楚可怜的望着他,不知为何,心里噌噌升起来的脾气像潮落般的退了下去。
但此刻见到她,仍旧有些不悦,微微眉头蹙起,从钱包里抽出房卡放在感应器上,只听到“嘀嘀”两声,房门“咔嚓”打开一条细缝,他推开门信步走进去,没有邀请也没有拒绝。
宋月影跟在他身后走进去,瞧见他一进屋子,就坐进沙发,仰靠在沙发背上假寐,看起来像是疲惫极了,她放下手包,习惯性的帮他冲了一杯枸杞子茶,轻轻的放在他面前,说:“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宁维诚身子微微动了动,握着拳头,用拳头的背部紧紧的按着眉心,半晌才睁开眼睛,并不看她,直接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淡淡的说:“有事吗?”
宋月影调开头去不看他,低声答:“没事就不兴来看看你?”
宁维诚紧抿着嘴巴不搭话,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向里间走,边走边说:“你随便,我去洗个澡。”
宁维诚想,这样明显的逐客令,以她的聪明能干应该还是可以领悟的吧?索性在洗澡间里多洗了些时间,出来的时候,果然发现宋月影并不在厅里,心里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他的人生字典里向来没有“暧昧”这个词,要么就要,要么就不要,跟一个自己明明不爱的女人牵扯着,纠结着,实在是即费神又费时,当然祝依依例外,他喜欢她,只是没有爱上她,不过他们动机都很明显,所以处起来很自在。
而宋月影不同,他不是不知道,她也许爱他胜过爱自己,可她过于炙烈的爱,很有可能会焚烧自己,甚至她身边的人。
所以对于宋月影,他从来态度明确,亦友亦妹,却绝不可能做恋人,她不是他的那盘菜,根本没办法将就。
他腰间围着浴巾,脖子上搭着毛巾,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向卧室里走,走到门口,才发现宋月影并没有走,而是呆呆的坐在他床上,紧紧的盯着他枕头那边的另一个枕头,手掌在上头轻轻的摩挲着,仿佛正在触摸一件自己神往已久的宝贝。
宁维诚的心微微一沉,觉得有点烦燥,在门口站了许久,她都没有发现,他只好开口道:“你该回去了!”
宋月影微微一惊,回过神来,看到宁维诚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她脸上略微闪过一丝尴尬便立马消失不见,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是一副明快艳丽的模样。
她刚想张口说话,宁维诚有电话进来,她闭了嘴,宁维诚接起电话,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怎么样?刚落地?”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宁维诚微微颔首,摸着下巴认真的听着,等到那边说完,他才开口:“你寻一处好的地方,给她买套房子,将手续办好了就回来。”
“……”
“嗯,对,房产证上的名字写明是祝依依。”
宁维诚挂了电话,转过身,宋月影还站在那里,神情有几分不能置信,宁维诚说:“要不要我送你?”其实如果她今晚住酒店的话,只有几步路而已,根本用着不他送,但他更愿意将她送回碧翠湖。
宋月影的目光有些凄哀,紧紧的锁着他的眼睛,慢吞吞的说:“你要给祝依依买房子?你究竟是着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