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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面上很乱,叫两个弟兄同去保护大当家的吧。”有人提议。
“我自己去。”卢辛态度坚决。
“别劝了,听大当家的。”项脚点对提议的人说。
卢辛一匹马一杆枪独去哈尔滨,与他去哈尔滨的另个目的有关。项点脚心里十分清楚,相当一部分人也清楚,心照不宣而已。
从爱音格尔荒原到哈尔滨,虽然说不上千山万水,但也是翻山越岭,需要一些时间。好在卢辛在这条路上多次来去,驾轻就熟。
即使不是这样,卢辛每年也要去一趟哈尔滨。那里有吸引他的东西——俄国人开的妓院,乳白色小楼顶镶嵌的木马头和木浴巾磁吸着他,使他常常回先想起亚玛街上的特佩雷妓院。
哈尔滨街上的起着中国名字的“欢乐堂”妓院,实际是俄罗斯人开设的纯粹的俄国妓院,妓女们清一色的俄国女人。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还转,旋转的世界里把本不相及的东西转在了一起,卢辛和娜娜在“欢乐堂”相遇,真是超出想象的巧合,比小说还巧的情节安排,如此说来,上帝是最伟大的作家,什么样的故事他都能虚构出来。
“是你?”娜娜抬头见走进妓院的来人。
卢辛的惊异要比娜娜多几倍。
当年可以说是“性”使他们走在一起,而今辛卢为“性”走进妓院。五年后他们俩在最赤裸性交易的地方相遇,却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娜娜就是“欢乐堂”的老板——老鸨。
“你们两人开妓……”卢辛问。
卢辛的话被娜娜打断:“是我自己,他死啦。”
大概他们的一切障碍都是那死去的男人,已经死了他们之间就不存在什么障碍。男女之间一旦没了障碍,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你还很行。”娜娜在一件事圆满结束后说。
“你也没变化。”卢辛对比着往事。
在老鸨卧室的二人世界里,他们乘着记忆的翅膀,飞回到爱音格尔荒原最初的日子。
“马肚子下,我很幸福。”
“我也是。”
这是去年的“欢乐堂”里发生的一幕,去往哈尔滨的一路上,卢辛反复回味这一幕,把每个细节都回味几遍。
娜娜!对卢辛是一种呼唤。
他像一只急急赶回领地的狼,听到同伴在遥远的地方呼喊自己,觅声而去。
卢辛昼夜兼程,马不停蹄地朝哈尔滨赶。
“大当家的大概到了哈尔滨。”项脚点心想。
在爱音格尔荒原上的野狼沟,项脚点坐在月下的土冈尖上,望着东北方向,哈尔滨在那个方向。在他的脚下那个有着恐怖名字的沟谷里,是花膀子队的第二个巢穴。这里有草有水且沟深草密,环境适合于马队藏身,胡子黑话称藏身作趴风。
花膀子队没进入此沟前,这儿的主人是狼,它们选择此地做巢穴,和胡匪们不谋而合,同一个出发点——安全。
独眼老狼称王时代,独眼狼王带领它的全体臣民来到这里,掘洞建穴,几十个洞窟蜂窝在沟的两侧,正像人类模仿蜂巢建筑一样,花膀子队模仿了狼,把一个个马架(简易窝棚)建在狼洞旁,有的马架地下部分直接利用了狼洞,有些鹊巢鸠占的味道。
狼在选择瞭望方面是专家,从它们的洞穴望出去,十里长沟尽收眼底。几十个狼洞口朝着不同的方向,海陆空多角度地守望家园。狼有着很强的集体意识,每只狼都自觉地维护集体利益,都负起责任。
“我们向狼学习。”项点脚说。
选择野狼沟作为第二个巢穴,项点脚列举多个狼的例子,譬如狼群的秩序,狼群的纪律,狼群的组织……花膀子队就是要成为狼一样的群体。
生活在狼洞边,谁也不会去想狐狸。被狼的种种行径熏一熏,染一染,增加一些狼性,在极端险恶的生存状态下,似乎人有了狼性才能生活得更好。
野狼沟此时有一群喝酒的狼,沟中的平静生活被打破,马吃草和打响鼻声,让许多小动物不寒而栗。它们也不知这些过客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刺鼻的酒味儿呛得它们受不了。
有人唱起妓院的歌谣来:
馋嘴的哥你听仔细,
好一朵荷花漂水里……
项点脚听后,感慨道:“憋的,纯粹憋的。”
花膀子队清一色男人,每到年关撂管(暂时解散),他们大都跑到镇上去,找相好的,找半掩门、卖大炕的,天翻地覆地释放一个冬天,转年拿局(重新集结)后,大半年的时间就没得机会,就得憋着。唱唱荤段子也是一种发泄。
项点脚倒不用担心花膀子队因憋爆炸了出什么事情,大当家的临走时托付照管好绺子,他感到肩头很重。守备队的林田数马不会善罢甘休,猎头韩把头也要找茬儿,时时刻刻都要提防这两个仇家。
为老巢安全起见,项点脚设了三道岗,最远的离野狼沟足有四五里路,只要发现可疑的人马进入荒原,就早早传消息给老巢,马队即刻顺着沟底逃走。
卷五 狼吃羊进肚肠(1)
狼吃羊,一点一点进肚肠。——英国谚语
17
独眼老狼被狼王选作杀手——第一攻手时3岁,正值风华正茂,这第一次对它一生都很重要,成败决定它在族群中的地位,迈出这一步,它可以获得很多的权力,可以去竞选狼王,可以获得女狼的倾心和爱慕。
那一回,狼群围住一峰携带幼驼的家骆驼。
独眼老狼面对高大的骆驼它有些胆怯,满耳是自己嘭嘭的心跳。
这是一峰饱经风霜的驮载驼,背负着沉重一生跋山涉水,经历过肆虐的风沙,也经历过凶恶的狼群。岁月使驼峰渐渐沉降下去了,两腮干瘪,下唇松弛而垂拖,老眼里透出惴栗,它明白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幼仔可能遭到凶残野兽的伤害。
族群数道目光投向独眼老狼,它受到不是一种鼓舞而是一种刺激,动物的许多行为都是刺激所致,毒蛇攻击人,蜜蜂蛰人,甚至老鼠咬人都是受到强烈的刺激。
刺激使动物产生超常的勇敢,独眼老狼勇气起来的原动力是众狼审视目光的刺激。它朝骆驼走近一步,只一步便停下来,停滞不前并不是它害怕,骆驼的目光是那样的似曾相识,它想起母亲黑眼圈曾经有过这种眼光,那是面对苍鹰来袭击,情形与眼前骆驼母子惊人的相似。母亲黑眼圈奋力护儿子,与鹰搏斗。独眼老狼蜷缩在母亲的腹下,听见鹰的翅膀利剑一样割破空间,寒光闪闪……鹰最终没得逞,母亲面额受伤,鲜血直流。
呜!——
狼王尖嘴巴发出催促的声音,它不允许独眼老狼犹豫,逼它冲上去,完成杀手任务。
独眼老狼不能畏缩不前了,它走向对手前,还是用了下脑子,正面冲上去不成,食草动物的那张大嘴愤怒也相当可怕,骆驼一口咬断自己的脖子不成问题。
独眼老狼踽踽前行,左右周旋,与母驼近在咫尺,最佳攻击的机会终于来临了,只要它猛然一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独眼老狼见到那峰小骆驼,竟然不知道危险,头一拱一拱地嘬着奶,还滋滋味味的。
或许是这一情景,独眼老狼再次犹豫,自己曾经有过的并不遥远的经历迅速走过来:在母亲温暖的腹下拱胀鼓鼓的乳房,吮吸着香甜的奶汁。
独眼老狼迟疑不决贻误了战机,激怒了狼王尖嘴巴,它旋风般地扑向独眼老狼,利齿把它背部连皮带毛扯掉一块,痛得它嗷嗷直叫,母驼趁此机会护着幼仔冲出狼群,逃回村庄。
狼群一无所获,悻悻而去。
独眼老狼没有迈出这第一步,在族群中仍旧默默无闻没有地位。但是对它来说这次失败也有收获——明白了不服从狼王指挥,必遭到严厉惩罚。
食肉动物之所以自强不息,是记住仇恨。独眼老狼深记尖嘴巴狼王的仇,发誓打败它,自己做狼王。
……
夕阳在独眼老狼渴盼中沉入地平线,夜色渐浓。流淌的小河洒满蓝色星光,刮了一天的风累啦歇了。
下露水前的大好时光里,昆虫开始鸣唱。顶卖力的是蟋蟀、蝼蛄,五音不全的声音,只能表明它们的一种心情罢了,青蛙声调粗粝,更算不上什么音乐。
大角马鹿高兴这样恬静、浪漫的夜晚,凉爽的风揩去一天的困顿。它自认为已经摆脱了那只独眼老狼,索性在草地上躺卧下来,一侧的眼睛望着高远的天穹。一年四季中,这样的惬意时刻少得可怜,即使在群体里,也时时警惕狼的捕杀。
大角马鹿充满幻想,永远没有饥饿,永远没有狼群的追杀,坦然、安全、舒服地睡上一觉,兴许还能梦见恋人和失散的鹿群。
大角马鹿是在韩把头狩猎队追杀时掉队的,它几乎找遍了爱音格尔荒原,也没找到集体。更残酷的事实它还不知道,十四头老幼鹿组成的群体,已死在韩把头猎队的枪口下,它是唯一的幸存者。
两天前它让独眼老狼盯上,开始没把那只风烛残年的老狼当一回事,还怀着耍戏一下昔日叱咤风云的狼王的心理。一天的时间过去,老狼步步紧跟着,那样的穷追不舍。大角马鹿思考是不是自己轻敌了。
甩掉它!大角马鹿加快速度后,它为自己终于甩掉了老狼长长地舒口气。因此当晚的夜色它看得很美好,夜莺悠然地啼唱,显然不是发生悲剧的夜晚。
然而,死亡正一步步地逼近大角马鹿。
独眼老狼一寸一寸地爬向目标, 那时大角马鹿还没睡, 眼睛睁得大大的, 借着残月的微光, 瞧着一只绕头上方飞行的夜鸟, 它猜不出鸟为何老是绕圈飞来飞去。
其实这是一只盲鸟,大角马鹿躺卧的地方有它的巢。
鸟转呀转,大角马鹿眼睛看酸,瞌睡过去。
独眼老狼抓住这个有利时机,猛扑过去,准确无误地咬住大角马鹿的脖子。
疼痛惊醒大角马鹿,一息尚存的它虎跃而起,芒利的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