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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几乎吓得昏倒过去,强撑着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凤曦和冷笑一声,捏住她的下巴:“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说!”
苏旷已经凑了上去:“五爷,嘿嘿,审女人不是这样审的,要这样——”
门帘一挑,龙晴已经钻了进来,凤曦和一阵尴尬,连忙松开手。
哪知龙晴也笑眯眯地搓着手:“嘿嘿,要这样审,是不是?”说着,已经凑上前,轻轻伸手去解那女人的衣带。苏旷还只不过做势吓唬吓唬人,她已经动起手来。
那个女人看见一个脸如冰霜的男人,一个满脸淫笑的男人,已经吓得半死,没想到进来一个女人,竟然看上去更可怕。她尖叫一声,结结巴巴地用不大标准的中国话说:“住手!住手!我是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你敢碰我,叫你们是无丈身之地。”
“是无丈身之地?真是好威风啊……”凤曦和歪着头笑笑,“我说今天喜鹊怎么喳喳直叫,原来抓了个公主——苏旷,你这么想审,就交给你吧,那个公主咱们不敢动,另外一个不见得也是公主,你给我问个名堂出来——晴儿你又胡闹,快走快走!”
他生怕龙晴做土匪做得太入戏,连忙拖了她离开,帐篷里便只有苏旷一个人。
苏旷一阵尴尬,他本来只是想跟着凤曦和探听点消息,哪知凤曦和使坏,把一个烂摊子就这么交给他。他当然没有真的去“审问”的意思,他既不想被楚天河军法处置了,也没兴趣做北国大君的女婿。
只是……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说不定倒是手里的一张王牌——只是这张牌,凤曦和又怎么肯送给北庭军?
两个女人都一脸戒备森严的样子,似乎认准他就是采花的大淫贼。
苏旷无奈笑笑,公主的千金之躯他自然不敢碰,就向那个侍女走了过去,伸手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两个女人立即此起彼伏的尖叫起来:
“你不许碰我——”
“你不许碰她——”
女人尖利的叫声真的可以杀人,苏旷忍不住火气大涨,忽然有点理解勒土匪们的心态——我这还没打算干什么呢,一个个叫成这样,搞得我接下去什么都不做的话何其没有面子!
只可惜有面子的事情连凤曦和都不敢做,他一个小小捕快,还是奉公守法来得好些,解开了那女子的绑缚,他向后退了一步,微笑——只是微笑立即就凝固在脸上。
那个侍女的嘴角流出一丝黑血来,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已经死了。
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立即尖叫着大哭起来。
龙晴一把撩开帐子,大声道:“苏旷,你真敢——”但是她顿时也惊呆。
苏旷脸色一片铁青,默默转身,离开了帐篷。
龙晴已经追出来:“苏旷,你个畜生,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苏旷忍不住怒吼,但是声音却软了下去:“我应该先解释的……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喃喃自语,满是自责和后悔。
凤曦和已经匆匆进帐查看一番,正好走出,怒道:“人是你弄死的,冲着晴儿吼什么。”
苏旷一怔,但一个字也没有分辨。
他和所有的中原人一样痛恨北国军,但是……他并没有为难一个乱军中的女人的意思。
他们在江湖上打滚太久,忽略了一个弱女人对于战争的恐惧。
凤曦和先缓下口起来:“罢了,只是个侍女而已。”
苏旷吼道:“侍女也是人,和公主有什么不一样?”
凤曦和脸色一沉:“那你要我怎么说?说你大错已成,最好一死谢罪?”
苏旷的拳头渐渐握紧,又渐渐松开,一声长叹:“和你们这种土匪,根本没话说。”
“是是是,苏大人。”凤曦和冷笑:“我知道你慷慨激昂,能言善辩,现在就烦劳你送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回去,顺便摆平这件事,如何?”
“我?”苏旷一愣。
“当然是你,难不成还是我?”凤曦和回头吩咐:“来啊,给这位苏大人准备一辆马车。”
苏旷低声:“你不怕我把公主带回北庭军?”
凤曦和冷冷:“你愿意惹这个麻烦,我当然不介意。”
“好。”苏旷走了几步,又转身:“这里的兄弟,烦你照应。”
凤曦和点头:“我并没有落井下石的雅兴。”
凤曦和坚持要把侍女的尸首一并送回去,那公主只哭得花容失色,无论别人问什么,都只管哭,一个字也不说。
“你叫什么名字?”苏旷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一愣,继续大放哀声,哭得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你这样回去,他们会不会杀了你?”苏旷也不回头,只管打马。
公主停住哭泣:“你……你说什么?”
苏旷回头:“我是说,公主殿下已经死了,你有什么打算?”
那个“公主”的脸色顿时惨白:“你……你怎么知道?”
苏旷心情不好,抬起头上下打量了那女人一眼——从头到脚都是破绽,她根本就在侮辱自己的专业素养好不好?
那女人明明吓得浑身都在哆嗦,嘴里还是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旷叹了口气:“女人的好奇心都是这么强的么?”他挥手,马车停了下来:“你走吧,你回去的话,他们必定要拿你问罪。”
“你是好人。”那女人忽然说:“我第一次听别人说,公主和侍女没什么不一样的。谢谢你,我叫帕尔梅。”她哭——并不是因为怕苏旷,而是怕回家。
帕尔梅一步步远去,苏旷跳下车,随地掘了一个大坑,把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的尸体放了进去,这毒药昂贵而稀缺,他不信北国人会如此在乎一个侍女的贞操。
而凤曦和……想必也早就看出来了吧?否则何必把这个烫山芋丢给他?活着的公主是王牌,死去的公主,却仅仅是灾难而已。
掩上浮土,洒下细砂,连乱草都回复如常——没有人会发现地下有什么不同,王侯贵胄,也不过是草原荒地下一堆枯骨。
“等一等!”刚刚跑开的帕尔梅又跑了回来,似乎下定了决心:“我们大君快要死了,扎疆缅元帅——也就是巾阗尼敕勒梅尤公主的丈夫,一直在和王子殿下争夺王位,所以这次才出重兵要扫除北庭军,他们都说,只要除掉北庭军这根钉子,黄河以北就已经是我们的土地了。”
苏旷冷冷道:“痴人说梦!”
帕尔梅的脸通红:“我只能说这么多……你,苏,你保重。”
苏旷笑了——她不知道说得已经足够多,多到足以扭转战局的地步。
苏旷又一次掘开土,翻出几件公主的随身饰物,细细在地上做了个难以觉察的标志,解开马车的套轭,跃上马背,纵身返回。
凤曦和啊凤曦和,这回你还想坐收渔利?苏旷冷笑着——做梦!
他的心情忽然一片大好,只觉得马儿跑得也轻快了许多,一个时辰之后,就回到了土城的入口处——
只是,那已经变成了鲜血之城!
苏旷按住胃部,几乎要呕吐起来,这是他捕快生涯中永远难以醒来的噩梦——暗红色的土墙昭示着刚刚屠杀的惨烈——土城之上,长长的一排人头几乎看不到边界,正中就是那个俊美轻狂的少年将军慕云山,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活不肯瞑目。
12、有女初长成
十一声
谁家有女初长成
唇枪舌剑战昏昏
江南记否
龙井香醇
剑胆琴心玉为魂
铁敖微笑:“不必太内疚,一个人若是因为自己看错一次人就痛苦,多半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眼光太有自信了。”
铁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又说:“旷儿,你要知道,你现在只是为自己的失算懊恼,但你若真的把一个人当成朋友,最好学着从他的角度想想事情。不要让情绪左右你的眼睛,或者真相未必是你想象里的不堪。”
那种初次在阳光下展开生命的美丽,令每一个旁观者都为之赞叹不已。
没有人,刚才还人来人往得热闹非凡,但一转眼连一匹马也没有留下,只剩下无数具尸首。
苏旷按住胃部,忽然觉得浑身都在痛,痛得他弯下腰去,蜷缩起来,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活埋了,恨不得上天一个霹雳把一切结束了,恨不得从来没有出生过,看见这一切。
那种痛苦叫做背叛,那种痛苦可以摧毁人的一切。
苏旷想要冷笑,对着苍天冷笑,对着一千个还在滴血的人头冷笑,对着自己冷笑——你凭什么相信凤曦和?
他一手设计的圈套,他一步步把凤曦和逼入死地,他一直到投奔凤曦和的时候还没有放弃缉拿他归案——但是他居然相信凤曦和,居然把一千多个兄弟的命交到他手里,居然愚蠢到认为他会不顾及自己的利益保护他们。
苏旷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这就是他自以为是的判断和直觉。
这一切,北庭军中无人知晓,可是他如何面对自己的灵魂和良心?
他想哭,但是眼里没有泪,只有火,复仇的火。
良久,身后一个声音传来——“旷儿。”
“师父!”苏旷回头奔了过去,铁敖一手牵着匹战马,眼里满是怜悯和慈爱。
长大后的这些年,苏旷一直害怕师父,甚至想过逃离,但此刻,他忽然想扑进师父怀里,像小时候受了惊惧一样。苏旷哽咽道:“师父……我错了,我错了,我该死啊!”
铁敖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旷儿,你没错,更不用说该死。”
苏旷摇头:“我看错了凤曦和,也、也看错了自己。”
铁敖微笑:“不必太内疚,一个人若是因为自己看错一次人就痛苦,多半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眼光太有自信了。”
苏旷的眼里闪着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铁敖只觉得悲哀,这样的绝望和伤害,在自己眼里闪过多少次呢?冷面铁敖,曾几何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