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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天下 by 白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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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那意味着什么,出身宫禁的聂熙再明白不过了。
因为林原,英明刚毅的帝君变成了断袖之风的嗜好者,毫无顾忌地在满朝文武面前宣示他对林原的占有。
这令聂熙痛苦难当。
每当得知林原奉旨入宫,他只能静静看着沉黑的宫禁方向,握紧了拳头,连指甲刺破皮肤,手心留下鲜血,他也浑然不觉。不敢想,一想到聂暻正在对林原做的事情,聂熙不免心痛如绞,他怕自己嚎叫出声,只能用刀一下又一下割着胳膊,用手臂的刺痛分散心神。
那样的折磨,令他一回忆起来就灵魂颤抖。
最后的造反,实在是挣扎到了极点的选择。一路势如破竹,如果足够狠心,他甚至可以做皇帝。
可惜聂熙毕竟不忍,他还记得童年那个白梅书院。梅花不如的聂大郎,那是他向来亲密的兄长,聂熙虽狡猾狠心,一直看重亲情,怎么能杀兄自立?
只是,他毕竟错了,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他看错了很多,而这个错误,足够令他身败名裂,失去一切。
夜寒如水,聂熙疾行中默默回忆着往事,只觉全身冰冷,心口的烈火却烧灼得他的灵魂焦裂剧痛。
心神微分,探路略有疏失,他忽然被一块石头绊到。身子一歪,踉跄着倒下,直滑了出去。
聂熙本道一定摔得很惨,默默闭上眼睛,准备忍耐肉身之苦,不料一只坚硬有力的手忽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聂熙站定,心下一寒。他武功虽失,盲目后听力变得锐利异常,想不到一路走了这么久,却没发现一直有人默默跟在身边。
怪不得能平安无事逃出白梅书院,是一直有人帮忙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是阁下助我逃出么?聂某足感高情,若有机缘,定有报答。”
那人淡淡“嗯”了一声,却不肯再说更多。
聂熙不知此人来历,心下焦虑,脸上却还是从容自若,淡淡笑道:“聂某此时有要事在身,阁下愿意一起也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阁下放开我的手,我还得赶路。”
那人嘶哑着嗓子道:“去哪里?我护送你罢。”
聂熙一愣,眼看赶不走这个怪人,无奈道:“悉听尊便。我去杨柳原。”他双目失明,要靠自己赶到杨柳原也是个苦事,只恐误了和林原的临终一会,有人肯一路相随,聂熙索性病急乱投医,一口答应了再说。
那人不动声色,缓缓拉起聂熙手上树枝的另一头,低声道:“走罢。”
聂熙性情沉稳,变乱之中越发不想开口,那人更是沉默寡言,两人靠一根树枝牵引,在黑沉沉的夜色中默然并肩而行。那人脚步轻若无声,人也安静得近乎虚无,聂熙不免有幽明动荡之感,一时不知这引路的是人是鬼。
只是,这荡摇人世如此苦楚,一切都是幻灭,一切都是虚空,纵然与异类同行,又有何苦呢?
静夜中树枝上不时有露水缓缓滴落,冰冷的水珠,也不知流在行人的衣襟,还是心头。

夜越来越深,聂熙身上水气没有干,被夜露一侵,风过处越发寒冷。他没了内力御寒,不禁打了两个哆嗦。忽然手上一沉,却是多了一件厚实沉重的披风,材质粗糙,是用寻常粗麻布所制,想是那人也不是甚么有钱之辈,所用器物并不华贵,抵挡秋风却足够管用了。
“你……你……”聂熙愕然道:“多谢阁下好意,只是,如此秋夜,阁下也会冷的,还请收回吧。”说着双手捧起披风,递向那人的方向。他自幼温雅稳重,虽然处境难堪之极,礼数却决计不少。
那人道:“给你的。我武功好,用不着。”声音还是那么嘶哑粗糙,犹如锈刀刮在铁器上,十分难听。但聂熙听着,却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如此落魄时节,得到这陌生汉子相送一件粗糙披风,那是胜过平日里无数逢迎巴结的甜言蜜语了。
他静静披上披风,一时也不会说甚么感激言语,想了想道:“素昧平生,阁下如此相助,聂熙感激无地。现在说甚么都没用,但愿我尚有得志之时……”只是他武功废了不说,双目都瞎了,自古以来哪里有瞎眼的君上呢?这得志之时恐怕无从说起了。何况林原生死不明,日后如何,委实一片迷茫。一思及此,聂熙一阵苦笑。
那人一笑,边引路,边低声道:“你要报答我?”
聂熙正色道:“聂某平生绝不负人,若得天时地利,自然说甚么都要回报阁下今日之德。还请阁下以姓名见示,聂熙定当铭记于心。”
那人又轻若无声地笑了笑:“不用。”
聂熙却一定要问,那人无奈,沉吟一会说:“靳如铁。”聂熙见他想了一阵才说出名字,料是假名,只是既然对方坚持不说,只好作罢。
走得一阵,天已经濛濛亮了,隐约听到人声喧哗。那人道:“想是附近有早集,我们去买马。”
聂熙沉吟不语,他目盲之后便不能驾马了,何况仓促出逃,手中一点银子都没有,如何买马?可林原就要死了,再不快点去,只怕空留终身之恨。
靳如铁似乎看出他心思,说:“我们骑一匹。”自然买马的钱也是他出了。
聂熙是天之骄子,要他这样和人共乘一骑,任凭别人指引,以前决计不成,可现在一想到林原,甚么傲气都忍下了。只求再见那人一面,别的……还计较甚么呢。
当下靳如铁要聂熙等在原地,自己到早集挑了一匹好马。靳如铁在前,聂熙坐在他身后,共骑而行。本来这样骑马,后座的人该搂住前面一人的腰身,只是聂熙觉得和人共骑甚是尴尬,又仗着骑术了得,平衡之力不在话下,迟疑一下,仍然双手垂着,不欲碰触他的身体。
靳如铁忽然说:“我要加速赶路了,你抓好。”话音未落,猛然一鞭子挥出,那马吃痛,追风逐电般飞驰而出!
聂熙不料他说快就快,身子往后一仰,险些摔下马去。百忙中自然而然一把搂住靳如铁的腰,隐约听到一声闷笑。聂熙知道他戏弄自己,心下暗怒,一定神,却又没听到甚么笑声。大概刚才只是风声,马速太快,便有些模糊了。他自觉疑神疑鬼实在无聊,暗暗摇头。
耳边风声激荡,聂熙忽然想起来,其实也不是没和人共骑过。那是童年时候,父皇兴致一来,会带着两兄弟一起骑马。聂熙习武天分更好,驾驭烈马更是天生的本事,父子二人经常把聂暻远远撇在身后。有次聂熙的马儿摔了腿,便是这么和父皇一起策马而归。聂暻看得十分羡慕,执意闹着也要和父皇一起骑马,被聂熙说他粘人,笑得半死,为此聂暻苦练马术,事后倒是让聂熙刮目相看。
可惜,那些童年趣事,已经在洗梅台的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了。大概聂暻自己都不当回事了罢,可笑他还记着。聂熙觉得自己真是个无聊的人。
一路风尘仆仆,一路心神不定。到日落时分,两人终于赶到了杨柳原。
林原风神卓然,不管在哪里都是个特立独处之人,聂熙只是稍一打听,很快就知道了林原的住处,急忙赶去。
到了林原所居的草堂之外,两人一起下马。聂熙微一迟疑,说:“承蒙阁下相送至此,聂熙足感高情。就此别过,若有缘法,当图后会。”他态度虽温和,本性甚是高傲,怕见到林原情不自禁失态,落入这靳如铁眼中,岂非难堪之极?是以一到杨柳原便急着告别。
靳如铁淡淡“嗯”了一声,聂熙听不到他离开的脚步,疑惑道:“靳兄,你还在吗?”
靳如铁道:“你进去吧,我看到你没事再走。”
聂熙无奈,只好不管他,心中有些疑惑。萍水相逢,这靳如铁如此相待,委实想不出道理。
靳如铁似乎又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说:“自然是有人托付我。我只是个拿钱办事的江湖浪人。”
聂熙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这个托付靳如铁的人会是谁呢?如此狼狈之际,还有谁会记得他?可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线希望。毕竟,他不是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弃。
他深深吸一口气,猛然推开了草庐外的竹门。一个童子的声音忽然响起:“谁?竟然闯入民宅,不怕死了?”这声音清脆迅速,聂熙听着分外熟悉,沉沉一笑:“是锦童啊。”
“啊?”锦童正好从房中冲了出来,一眼看到聂熙,顿时呆在当场,猛然结结巴巴大叫一声:“林爷,是吴王来了,是……是吴王,你快醒醒吧,快逃啊!”扭头就想逃走,却被聂熙一把扣住他的关节,喀嚓一声,顿时令他手臂脱臼,痛叫不已。
其实聂熙武功已失,全靠听风辩位,认穴奇准。锦童若横下心和他拼命,只怕聂熙还不是对手。只是他向来害怕这位八面威风的吴王,哪里敢抵抗,一下子就中招被制。
聂熙觉得手中的锦童在簌簌不住发抖,想是怕极了他。那自然是想起了当年林原的种种作为,唯恐聂熙报复。他一阵辛酸苦涩,自觉满腔冤抑之气滚来滚去,一腔心血都在沸腾燃烧,静了一会,仰天淡淡一笑:“锦童,你想不到我还会再见天日吧?”
锦童吸口寒气,鼓起勇气说:“吴王,你要怎么处置小人都算了,小人只求你别为难林爷。他……他晕了两天,稍微醒一会就呕血,就是这一两日的命了。你……小人求你,让他好好地去吧!”聂熙虽早有预料,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心下一阵绞痛,一阵眩晕之下,微微摇晃,便放开了锦童,勉强撑在竹门上,这才不倒。
锦童脱身,竟也不逃,猛然扑通一声跪下,冲着聂熙磕头不已。
聂熙又是仰天一笑,吃力地说:“如此大仇,我……怎么也要看着他死,呵呵。”他猛然一把摔开不住哀求的锦童,跌跌撞撞摸了进去。锦童一惊,本想再阻拦,却听耳边有人淡淡道:“别进去。”声音低沉,却带着些肃杀之意。
他闻言回头,原来远远站着的靳如铁不知如何已经无声无息来到面前,猛然看到靳如铁的脸,他一张嘴正要呼救,靳如铁忽然伸出手,喀嚓一声,捏碎了他的咽喉。
锦童一声不吭就软倒在地。靳如铁双目沉沉如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的尸体一会,忽然叹息一声,顺手为他合上惊恐欲绝的眼睛。

看不见,可只要听到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聂熙的心跳便激烈起来,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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