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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现在哪里?你若指出名姓来,必予深究。若如此闪闪的的的,似实而虚,实在是不能断拟。”
文光道:“小儿住室,只有他夫妻两口,并无旁人,半夜里小儿被杀,若不是阿氏所害,他看见有人行凶,定要声嚷。既于出事前未见声嚷,乃于事后,反去投水缸,若不是畏罪寻死,何能如此。老爷要仔细想情,替我报仇。”宫道仁道:“你说的却也近理。但阿氏面上,并没有杀人凶色。阿氏身上,又没有杀人血迹。既是杀人时,你没看见,那杀人凶器,又没在阿氏手里。动凶的原犯,焉能是她。即或是她,也必是有人虐待,把她逼出来的,或是另有奸夫胁迫出来的。不然,阿氏的击伤,又是谁打的呢?”文光道:“未过门时,我见她端端正正,很有规矩,所以我极疼她,过门以后,我母亲也疼她。我们夫妇,待她同女儿一样。谁想到用尽苦心,哄转不来,她终日哭哭啼啼,无病装病,独自坐在屋里,也是发愣。院里站着,也是发怔。还不如未作亲时,到此间住,显着喜欢呢。此中缘故,我以为夫妇不投缘,以致如此。然察言观色,素常素往,并没有不和地方。只是过门后,小儿与阿氏两口儿,并未合房。初以为春英愚蠢,好用工夫练武。后来内子斟问,敢情是两不能怨。虽说她没有劣迹,可是既将小儿杀死。她那素日的心思,亦就可想而知了。”宫道仁道:“这些情形,文范氏知道不知道?”文光道:“知道。”宫道仁冷笑道:“她知道怎么不说?难道你一家人,夫妇还两样话吗?”文光听了一怔,不知方才范氏供的是什么话,因随口乱应道:“这些事情,家里都知道,岂能说两样话呢。领催有一字虚言,情甘领罪。”宫道仁道:“是了。这句话你要记下。”说着,反手一摆,皂隶喝道:“下去听传罢。”文光连忙站起,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宫道仁一面喝茶,看了看送案公文,正欲呼唤左右,唤托氏回话,忽见有皂隶走来,回讲堂官来了。宫道仁不知何事,暗想这半天晌午,又不是堂期,堂官有甚么要事来署?一边纳闷,忙着退了堂,整了整领帽袍,退入休息室中,跟随着同寅司员,直上大堂,见尚书葛宝华童颜鹤发,满部白胡须,穿一件蓝色葛纱袍,头戴纬帽,红的的的珊瑚顶,翠鲜鲜的孔雀领,戴着极大眼镜,坐在堂上,一手拿着报纸,正在查阅新闻呢。宫道仁站在一旁,静候葛尚书转过头来,方才走过作揖。葛尚书忙的还礼,摘下眼镜来道:“阿氏的案子,问的怎么样了?”宫道仁见问,忙把阿氏口供,并范氏的形色可疑,现已收押的话,细回一遍,葛尚书点了点头,一手拿了报纸,递与宫道仁道:“你看,报纸这样嘈嘈,我也是不放心,所以到衙门来,似乎这宗案子,若招出报馆指摘,言官说出话来,可未免不值。”宫道仁亦陪笑道:“司员也这样想。全此案中真像,非用侦探调查,不能明晰。若仅据阿氏口供,万难断拟,”葛尚书道:“是极是极。我们堂刑的人。若把案子定错,实于阴骘上有亏。若据阁下所说,我也就放心了。”宫道仁连连答应。葛尚书一面喝茶,一面叫皂隶出去,请了堂上的司员来,先与左右翼,内外城巡警总厅,并各处侦探局所,缮具公函,求各机关帮助调查,以期水落石出。堂主事沈元清,连连答应,又笑回道:“昨天绍堂已经给各处机关发了函去,大人既欲写信,不如给各处行文,叫他们严密调查,以清案源。”葛尚书连连赞好,又嘱道:“阁下就赶紧办稿,另叫各界人士,指出错谬来。方为合法。如今朝廷上锐意图强,力除旧弊,倘书役皂隶们再有虐待犯人及受贿循私等情,必须查明究办,勿稍循隐。”沈元清连声答应,随即办了堂谕,贴在壁上。又有各司的官员,回了回各司案件。葛尚书挨次看过,又因阿氏一案,嘱咐宫道仁格外细心,然后才乘轿回宅。不在话下。
单说左翼翼尉乌珍,自阿氏过部后,因见报纸上屡屡指摘,一面与市隐、鹤公、普公、福寿等日夜研究,一面督饬探兵,秘为采访。这一日连升来回说普津之弟普云,确与盖九城有些嫌疑,请即拘案等悟。乌公闻了此信,正在思索,忽有苏市隐同着一个鬓发皆白的老人进来。此人有六旬以外,穿一件蓝纱大褂,足下两只云履,载着深黑的墨镜,手拿一柄纨扇,掀帘走进。乌公站起来,忙与市隐见礼。市隐笑指道:“这是我的至友原淡然先生。这就是乌恪谨先生。”二人彼此为礼,各道久仰。市隐道:“阿
氏一案,原大哥很给费心,他同普津、文光,俱都相好。”乌公称谢道:“好极,好极。我们的差事,叫大哥费神了。”说着,分宾主让座。仆人送上茶来。市隐道:“秋水没来么?”乌公道:“自前次来信后,至今没来。春阿氏送部的那天,我特地去拜他一回,谁知他不忘旧恶,竟自挡驾没见,你说这个人这样悖谬:叫我怎么办呢?那日我请你来,你又功课很忙,不肯腾个工夫,给我说合说合。闹到而今,我也没有法儿了。”淡然道:“秋水是哪一位?”市隐道:“原大哥的记性,可实在太坏。那日我同你提过,我们同人,因为他这宗地方,常管他叫荒公,又管他叫傻子,不管是什么事情,他发起晕头悖谬来,无法可治,成年累月,掣出糟钱,设立学堂捐些个,办报馆赔些个。作官他辱骂堂官,待下人他要讲平等,茶天酒地里要逞豪华,到了金尽囊空时,他还要恤人之贫,济人之急。那种种荒谬地方,就不用提了。”淡然猛悟道:“哎,是了,不错不错,他是小兄弟,我们要格外原谅,不加计较才是。”乌公陪笑道:“兄弟也未尝计较。那日小菊儿胡同验尸,他同市隐哥一同去的,当日回到舍下还在本翼公所听了回口供。后来我托人调查,人人说阿氏冤屈,范氏可疑。他给来一封信,说阿氏杀夫是真,笑我们无故生疑,没有定见,信内信外,刻薄了我两句。从此就没管。兄弟的意思,因为疑点甚多,惟恐屈在好人,所以才托人调查。据他一说,确乎是阿氏所害,无有疑义。可是原来函内,并无证据。淡翁想情,兄弟当如何处治呀!一来我们翼里,对于这宗案子,本是过路衙门。再说是审问裁判,都有刑部主持,冤与不冤,我们是没有力量的。你想秋水荒谬不荒谬?”淡然点头道:“年轻好胜的人,大都如此。这阿氏一案,他只知其外,不知其内。兄弟与文光、普云,全都熟识。大概情形,瞒不得我。上月兄弟与市隐在普云楼上喝酒,因近日纳妾的陋习,很谈了一回。后来那普云也去了,我打听文光的家事,他说的很详细。那日市隐找我,说是你老先生对于阿氏一案,极为认真,我才敢据实说出。其实与文、普二家,并无嫌隙。不过是因友致友,看着报纸上,这样嘈嘈一个轻年女子,蒙此不白之冤,不忍不说,不能不说了。”
说着,让了回茶,便将普云楼上,如何遇着普二的话,并普二替赁孝衣,当日如何说笑的话,细述一遍。市隐亦接口道:“普二的神情,很透恍惚。不知通电之后,恪谨哥调查了没有?”乌公正欲答言,忽见瑞二走来,回说:“鹤、普二位大人,普协尉福大老爷,现在公所相候,连升、润喜等,已将小菊儿胡同杀害春英的凶手,捉获送翼了。”乌公听了此话,说声就去。连忙着穿衣戴帽,留着原、苏二人,在此少候。市隐惊问道:“原凶是谁,可以告诉我们不可?”乌公一面更衣,一面笑道:“所获的就是普二。淡翁也不是外人,您陪着在此稍候,我去去便来。”说着,拿了团扇,带着仆人瑞二,竟往左翼公所一路而来,要知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八回 验血迹普云入狱 行酒令秋水谈天
话说乌公带了仆人瑞二,到了左翼公所,早有枪兵,回了进去,鹤、普二公并协尉福寿等,全部迎至阶下。福寿把连升、润喜如何将普云拘获的话,回了一遍。乌公升了公座,先把连升、润喜等一齐叫来,问说捕获普云,你们有何见证?连升道;“探兵连日探访,见普云的面色,很是张惶。论他与文光的感情,很是亲近。此次文家事发,他该当每日前去,才是交友之道。不但他每日不去,自此次出事后,他连一趟也没敢去。大人想情,这不是无私有弊,可疑之点吗?”乌公点了点头,随命福寿等,带过普云来。左右齐声嚷道:“带上来。”只见茶鼻梁德树堂,还有几个穿号衣的官人,连拉带扯,把普云带过来;喝声跪下;普云是嫌疑犯,项下带着铁锁,穿一件白夏布大褂,下面是白布裤子,两条腿上,带有许多血迹。走到公案以前,低头跪下。乌公坐在正中,看了个逼真逼切。又见他腿上有血,暗想道:“天网恢恢,真是疏而不漏。”随问道:“你叫普云吗?”普云低着头,结结巴巴答了一声渣,立时他浑身乱抖,现出畏罪的神情来。乌公道:“你是哪一旗哪一牛录?同文光甚么交情?详细说来。”福寿亦喝道:“你是哪一旗哪一牛录同文光甚么交情,大人问你呢。”普二又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是镶黄旗满洲普津佐领下人。”说到此处,想欲把差使说出,又恐怕销除旗挡,打丢了钱粮,随口又接道:“我可是闲散。”乌公道:“你到底有钱粮没有?莫非你自己不知道吗?”普二道:“没有。”乌公道:“你同文光是甚么交情?”普二道:“我们是本旗亲戚。”乌公又问道:“是什么亲戚。”普云道:“干亲。”这一句话,引得乌公等反倒笑了。随喝道:“干亲算什么亲戚?究竟是亲戚不是?”普云道:“不是。”福寿喝道:“不是亲戚,你怎么说是亲戚?干亲家不算亲戚,你同他什么交情?怎么相厚,为什么认的干亲?你仔细向大人说说。”普二迟了半晌,颤颤巍巍的回道:“文光家的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