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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门浴室里突然传出达芙妮的怪叫:“Oh,my god!”接着,一阵疯狂的敲门声和叫喊声同时出现。
又怎么了?还是开门迎战吧,否则以为我们中国人怕她呢!
贝蕾开了门,并不看达芙妮,冲着爸爸,以相同的音量嚷道:“你们还让不让我睡觉?!”
爸爸正在浴室里收拾贝蕾洗澡弄乱的肥皂盒、洗发水和脏衣服,小声说:“贝蕾,你以后用完浴室顺手收拾一下,她有洁癖。”
这点破事儿!在北京我什么时候收拾过浴室?
“Cindy,”达芙妮竭力控制情绪,但还是咬牙切齿,“Welcome home… …”余下的连珠炮似的英语,贝蕾全都听不懂。她看着满脸涨得通红的洋女人,脑子里调动自己学过的英语,一字一顿地说:“I am not Cindy(辛迪),my name is贝蕾,you know?”
“Oh,I am sorry for let you come to Australia ……”
达芙妮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干枯的金发火焰似的朝天飞了起来,一口气说了好几个sorry,原来sorry还可以用来骂人。从她的表情里贝蕾看出她在说:我把我外祖母的名字给了你,我帮你获得澳大利亚移民资格,你一点儿不懂得感激!
贝蕾看着爸爸,他仍是那样若无其事,平静到麻木的程度,她愤怒了:“你就不能管管你的臭老婆吗?!”
爸爸莫可奈何地摊开手说:“你让我说什么好呢?你一下飞机就像个红卫兵造反派,你给了她无理取闹的把柄,老外最讲礼貌,用你的话说很虚伪,但这是他们的文化,你要入乡随俗 ……”
第一部分你让我每天都很失望
今天达芙妮不去机场,大卫心中窃喜,他以为在回家的路上有机会对女儿面授机宜,教她几手对付后妈的招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妨学老外用夸张的口吻说几声thank you very mush,便万事大吉,没料到女儿对他竟是如此冷漠和敌意,根本不容他开口说话。
这个叛徒!贝蕾两眼喷火怒视爸爸,愤愤然关上房门。
门外继续she,she,she……她还听到一个单词rude,粗鲁不礼貌的意思。过了好久,爸爸突然大吼一声冲上街头,停在路边的破车轰隆隆响起来。他会一走了之吗?贝蕾有点紧张。接着,门外传来达芙妮的哭叫:“David大卫,David,sorry,so sorry……”
天哪,这儿简直是疯人院!贝蕾趴在枕头上哭了。她想到妈妈,此刻她意识到妈妈才是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她还想到刘念,成熟坚强的刘念啊,如果你的后妈也像这个洋女人,你会怎样应付呢? 1.亲爱的贝蕾:
自从你走后,我的心也跟着你飞到美丽的澳大利亚了,我一直在等你的消息,可是你让我每天都很失望,你一定是太幸福太快乐了,把我这个老朋友忘记了。
昨天晚上我梦见我也到了澳大利亚,你开一辆宝马车来接我,我们一起去看袋鼠和考拉,啊,澳大利亚,蓝蓝的天,蓝蓝的海!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醒来发觉自己还在我家的小破屋里,窗外是北京灰蒙蒙的天空,我还要背着书包上学去,虽然明知自己考不上高中,却不得不装模作样给我爸我妈看。他们正在努力想办法把我送出去,每天加班加点,我爸爸去郊外工地已经有一个月没回家了。现在自费留学担保金要六十万,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挣到这个数呢?
昨天见到米乐,他已经在等签证了,他很关心你,也在等你的信,我看得出他真的非常love you,其实他很不错,家里又很有经济实力,你为什么就不喜欢他呢?要是我有这么一个boy friend就好了,我爸我妈就不必那么辛苦挣钱了。如果我向米乐发起进攻,你会care吗?
我和米乐一起去你家,问你妈妈要地址,你妈妈说她跟你通过电话,说你很好,已经在一所很好的女子中学上10年级了。你真棒,你一向都很棒!啊,我多么羡慕你啊!
贝蕾,如果我考不上高中,又出不了国,可就真的惨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伸手帮帮我吧,能不能让你爸爸给我做经济担保?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等你的回信!
祝你幸福&快乐! 想念你de
王瑶
贝蕾读这封信的时候正坐在学校操场上吃午饭,手里还有一封米乐的信,她没有心情打开看。
什么“很好的女子中学”?简直是女子难民收容所,学生中只有很少几个白人学生,绝大多数都是不黑不白的女孩儿,贝蕾搞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种。黄种人也有一些,几乎都是越南人。十一年级有一个来自中国福建乡下的女孩儿,名叫黄花玉,贝蕾叫她“黄花鱼”。女生们逃学是家常便饭,“黄花鱼”也逃学,她在外面打工,每天都困得不行。估计这儿的学生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都要打工帮助父母维持生计。校园里抽烟是平常事儿,一下了课女烟民们就凑在一起吞云吐雾,老师校长都不管。“黄花鱼”说:“你想从这个学校考上大学?门儿都没有。”“黄花鱼”就压根儿没有打算上大学,只想混到高中毕业,随便找份儿工作,然后嫁个有钱人家。对她而言,这样的生活已经比在乡下种地好几千倍了。
王瑶的信让贝蕾哭笑不得,离别不过二十多天,却已是恍若隔世,她觉得王瑶太幼稚可笑了。可是,二十多天前的自己不也是这么幼稚可笑吗?她也曾经在家里梦见澳大利亚,梦中的袋鼠长着翅膀在天上飞。仅仅二十多天,贝蕾觉得自己差不多经历了一百年。这种苦辣酸甜的滋味,王瑶如何能够理解呢?
学校门口有几家快餐店,还有卖中国炒面和春卷的。爸爸每周只给她十五块钱,吃一碗面条就要五块九毛九,贝蕾舍不得,所以只好吃达芙妮做的“三明治”,学校没有提供冰箱,“ 三明治”里不能夹肉,只有两片西红柿和一片菜叶儿,西红柿还都是根蒂那块,达芙妮把最好的肉和菜放在爸爸的便当里,她自己其次,贝蕾的就是残渣余孽了。她在日记里写道: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的肚里应该可以开飞机了,况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最让贝蕾苦恼的是这所“很好的女子中学”,第一天,她就跟爸爸说这个学校不好,爸爸说只有最差的学生,没有最差的学校。爸爸在澳大利亚呆了十年,却事事一窍不通,连“黄花鱼”都不如,每天两点一线上班回家,挣钱养那个又疯又凶的女人。她看出来了,爸爸嘴里说把达芙妮当做“阶级敌人”,实际上处处都依赖达芙妮,在家里他连自己的衬衫短裤放在哪儿都不知道,达芙妮是他的保姆,一个有着至高权力的保姆。学校是达芙妮找的,在贝蕾到来之前就找好了,按常理他们应该送贝蕾去语言学校过渡一段时间,可是达芙妮说他们家就是最好的语言学校,她不允许家里说中文,为他们父女俩说中文已经吵闹好几回了。
第一部分淬火意味着脱胎换骨
贝蕾不敢把这里的真相写信告诉妈妈,那天在电话里稍稍提到一点儿,妈妈就急得要哭。她也没有告诉刘念,每次通电子邮件都只写些云里雾里虚无缥缈的豪言壮语。十五岁半的贝蕾,初尝人生的苦涩滋味,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真正的孤独。
快两周了,她完全听不懂课堂里老师说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上的是数学还是物理?好几次用书本挡着脸偷偷掉泪。老师和同学们都叫她辛迪,达芙妮给她报名填表把这个陌生的名字强加于她,她曾经纠正道:我叫贝蕾,老外们发音不准,听上去像是“败类”,贝蕾只好变成辛迪。老师喊辛迪,她每每困惑地摇头表示听不懂,随后不争气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在北京读到初三,贝蕾始终学业优异,今天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怎么能不伤心?向来以为自己很坚强,同学们都说她有点男孩儿性格,到了澳大利亚竟变得像林黛玉,没有一天不掉泪。一个好心的印度裔老师艰难地比比画画对贝蕾说你应该去语言学校进修,而且你是一个好女孩儿,应该上一所好一点的学校。
上语言学校!要读书上大学,要跟达芙妮斗争,必须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必须上语言学校!这语言障碍就像裹在身上的塑料布,快要把她闷死憋死了。
贝蕾在人群中看到“黄花鱼”,难得今天她来上学,她正端着便当向贝蕾走来。
“黄花鱼!”贝蕾兴奋地迎上前。
“黄花鱼”把饭盒里的炒米粉拨一半给贝蕾,每回只要她来上学都会多带点吃的给贝蕾。
福建人爱吃炒米粉,妈妈也是福建人,妈妈炒的米粉最好吃。贝蕾吃一口米粉,突然想家想得心里抽筋。
贝蕾告诉“黄花鱼”自己要上语言学校的决定,请教她如何找到一所语言学校。此刻,这个福建乡下的姑娘是她惟一可以抓到的救命稻草。
“黄花鱼”当即决定和贝蕾一起逃学,去她曾经读过的语言学校。
这是一所政府为新移民开办的语言学校,坐落在僻静的山坡上,学生多是成年人,“黄花鱼 ”的父母也曾经在这里读过几天。学校里有一个姓罗的女教师是北京人,“黄花鱼”说她是北京大学语言学博士,离婚了,独自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儿子。罗老师的身世让贝蕾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她坚持要见这个罗老师。离开女子学校,“黄花鱼”就帮不上她了,她本能地要伸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