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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走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把那个骚货打发走,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们有点事情要谈谈,你和我。你得解释清楚你在蒙特卡洛这里都和什么人打交道……”弗兰克后退一步,斯特里克缓缓沿着墙壁滑坐到地板上。他双手抱着脑袋嚎哭起来。“要是你想给老爸打电话的话,那就请便吧。”
第七个狂欢节(6)
他转身打开门。等电梯的时候,他有点遗憾时间不够,否则他想问斯特里克一件事。他一直在找能单独和他呆在一起的机会,但是还没等到尼古拉斯就打来了电话。
他过些时候还可以回来。他想知道更多那个和玛尔瓦和他谈话的人的情况。他们在吉米舞厅拦住他们的时候,那人一看到他们就溜走了。弗兰克想确定和罗比·斯特里克谈话的人是美国上校瑞安·摩斯。33
到格里格·耶兹明家的旅途既短暂又漫长。弗兰克坐在乘客座上,两眼空洞地朝前看,听于勒给他介绍情况。他的脸像一张沉默而愤怒的面具。
“我想你知道格里格·耶兹明是谁吧……”弗兰克沉默地表示肯定。“他住在……生前住在蒙特卡洛,主管着芭蕾舞公司。他最近眼睛出了问题。”
弗兰克突然叫了起来,好像没有注意于勒在说什么。
“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我们有多么愚蠢了。我们应该想得到这杂种会变本加厉。第一个线索,《男欢女爱》,相对比较简单,因为这是刚开始。这个混蛋想教会我们玩法。《桑巴派对》就复杂了一些,第三个显然会更复杂。他甚至已经告诉过我们了。”
于勒跟不上美国人的思维。“他告诉过我们?你指的是什么?”
“圈子,尼古拉斯。圈子一圈一圈转。追尾巴的狗。他故意这样做的。”
“故意做什么?”
“他给我们一个可能引起歧义的线索。他让我们跟自己绕着圈子。他知道我们会根据调音师的英文名字,根据‘非核能’迪斯科连锁店猜到罗比·斯特里克。等我们动用全部警力保护那个他其实并没有兴趣的杂种时,我们反而给了他足够的自由攻击另一个目标……”
于勒帮他说完。
“格里格·耶兹明,俄罗斯芭蕾舞家,由于1986年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中遭到辐射,正在逐渐变瞎。‘舞曲’并不是指迪斯科,它指的是芭蕾。《核太阳》则是切尔诺贝利的放射核心。”
“对。我们就像傻瓜一样。我们不应该把它想得那么简单。现在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又一具尸体。”弗兰克懊恼地用拳头捶了捶汽车。“真见鬼!”
于勒完全理解弗兰克的心情。他自己也沮丧透了,恨不能一拳捶在墙上。或者捶到那杂种脸上,死命地把他打成和受害者的脸一样血肉模糊。他和弗兰克都是有经验的警察,两个人都不是傻瓜。现在,他们觉得对手越来越控制了他们,简直像玩弄棋子一样轻易地摆布他们。
不幸的是,没有哪个警察能想到自己其实已经救下多少人命,就像没有哪个医生会这样自慰一样。他所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失败。媒体、上司还是社会的欢呼或责怪,这些都与之无关。这只是他们个人的事情,是一个人每天早晨照镜子时都会再次想起,不断自怨自艾的内容。
汽车停在格蕾丝王妃大街上一幢优雅的大楼前,它距离东方公园不远。场景还像过去几次那样,他们最近已经见得太多了,原本以为今晚不会看到它。法医和警方医生的车已经停在大楼前。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正站在门前守卫,几个记者已经赶来。其他记者估计很快也将蜂拥而至。于勒和弗兰克走出汽车,朝等着他们的摩莱利走去。后者像其他人一样一脸沮丧。
“摩莱利,情况怎样?”他们边进大楼,于勒边问摩莱利。
“老样子。剥了皮,用血写着‘我杀……’的字样。和前几次大差不差。”摩莱利朝电梯挥了挥手。
“大差不差是什么意思?”
“这次不是匕首刺死的。他用枪先把他打死,然后……”
“枪击?”弗兰克打断了他。“夜晚枪击声震耳欲聋。肯定会有人听到。”
“没有,没有人听到什么声音。”
豪华安静的电梯无声无息地到达,门轻轻滑开。他们走了进去。
“顶楼。”摩莱利告诉正打算按按钮的于勒。
第七个狂欢节(7)
“尸体是谁发现的?”
“耶兹明的秘书,秘书和知己。可能也是他的情人。他和受害者的几个朋友一起出去,后者都是来自伦敦的芭蕾舞演员。我想耶兹明没有预料到这事,所以坚持要他们走,把他一个人留下。”
他们到了,电梯无声地滑开了。通往格里格·耶兹明公寓的门大开着,灯全部打开,像所有犯罪现场一样照得灯火通明。法医正在忙着检查,于勒的人则仔细搜查着房间。
“在那里。”
摩莱利带路,他们一起穿过豪华迷人的公寓,走到可能是卧室的门口,医生正走出来。于勒宽慰地发现他不是拉萨尔而是库丁。上司们派一流高手来,说明他们对这事忧心忡忡。他们那里的电话想必都被打爆了。
“早上好,于勒总监。”
“你说得对,医生。早上好。”于勒这才意识到时间。“虽然我觉得这可能还不是早上,至少对我来说还不是。你有什么收获吗?”
“没什么重要的。我的意思是就调查而言。杀人的手法完全不同。要是您想看看的话……”
他们跟在弗兰克后面,后者已经进了房间。他们再一次被可怕的场面震惊。他们已经在别的场合,以不同的方式见过它,但是像这样的场景还是令人难以习惯。
格里格·耶兹明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就像通常死者被摆的姿势一样。要不是因为他被剥皮的可怕头部,他可能看起来就像一具安放在床上,准备安排葬礼的尸体。墙上还是那句用愤怒和鲜血书写的嘲讽信息:
我杀……
他们沉默地站在死者前面。又一场谋杀,没有任何动机,没有任何解释,除了这个犯罪者那不正常的头脑以外。他们的愤怒像尖锐的刀刃,和谋杀者的匕首一样锋利地在他们的心头抽割。摩莱利警长的声音突然响起,把他们从可怕的邪恶催眠中惊醒。
“有点不同之处……”
“你指什么?”
“嗯,就是一种感觉而已,这次不像其他谋杀那样疯狂。这里并没有四处泼溅血迹,没有凶残的杀戮。甚至尸体的位置也很正常。仿佛……仿佛对死者心存敬意似的。我觉得这有点奇怪。”
“你是说那畜生也会感到怜悯吗?”
“我不知道。我可能说的是傻话,不过我一进来就是这么感觉的。”
“你说得对。”弗兰克把一只手搁在摩莱利的肩膀上。“这个场面的确与其他的不同。我觉得你说的不是傻话。就算是傻话,比起我们今晚说的和干的傻事,那也不算什么了。”
他们看着格里格·耶兹明这位不朽舞者的尸体,全世界的评论家都称他为白天鹅。哪怕在这个遭可怕毁容的死亡时刻,他还是表现出不可思议的优雅,仿佛他的舞艺如此高超,以至于死亡也无法夺去他的力量。
库丁离开房间,另外三个人也跟着鱼贯而出。
“怎么样?”于勒不抱希望地问道。
医学检查者耸了耸肩。
“没什么收获。除了剥皮以外。我觉得这是用相当锋利的器具做的,很有可能是解剖刀,不过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只有到条件更适宜的地方才能仔细检查他脸上的伤口。不过,一看到它,我就觉得这想必是以相当纯熟的技艺做到的。”
“我们的朋友已经接受了不少锻炼机会了。”
“死亡由火器导致,在近距离发射。再次,我只能猜测过程,不过估计八九不离十。可能是9mm口径这样的枪支。直接射中心脏,几乎是立即死亡。根据尸体的体温,我觉得死亡两个小时以前发生。”
“就在我们浪费时间在那个该死的斯特里克身上时。”弗兰克平静地说。
于勒看了看他,觉得他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我在这里的工作做完了。”库丁说,“你们可以把尸体搬走,我已经用不到它了。我会尽快告诉你们验尸结果。”
于勒对此毫无疑问。他们想必给库丁施加了不少压力。比起库丁,他自己马上将遭到的苛责只会多不会少。
第七个狂欢节(8)
“很好,医生,谢谢你。再见。”
医生看了看警察总监,想看看他是否有嘲讽的意思。不过他看到的只是一个被击败的人麻木的眼神。
“你也一样,警察总监。祝你走运。”他们都知道他多么需要运气。
医生离开了。于勒点了点头,召唤另外两个人带着尸体袋进屋。
“我们和他的秘书谈谈吧,摩莱利。”
“我趁这个机会四处看看。”弗兰克沉思地说。
于勒跟着摩莱利走到位于卧室右侧的大厅尽头。公寓的生活区和卧室划分得非常清晰。他们穿过的房间墙上装饰着公寓那不幸主人的照片。格里格·耶兹明的秘书正坐在厨房里,身边守着一名警察。
他的眼睛红彤彤的,显然刚哭过。他几乎还是个男孩,皮肤白皙,头发沙土色,气质柔美。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盒纸巾和一瓶琥珀色液体。
他一看到他们就站了起来。
“我是尼古拉斯·于勒,警察总监。请坐,你是……”
“鲍里斯·德沃切克,我是格里格的秘书。我……”
他说的是带有浓重斯拉夫口音的法语。他坐下来,眼睛里突然又涌出泪水。他垂着头抓过一张纸巾。
“很抱歉,可是发生的这一切太可怕了……”
“你不必道歉,”于勒宽慰他。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他身边。“德沃切克先生,请尽量平静下来。我需要问你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