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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和我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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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工作是由郭文云政委安排的,让她为投入开荒造田的部队烧水。有一天,孟苇婷突然腆着个下垂的大肚子出现在母亲跟前。本来,父亲是不让已怀有身孕的孟苇婷跟着来荒原的,可孟苇婷坚持要跟着来,为了不给父亲丢脸,孟苇婷每天也跟着去开荒工地。腆着个大肚,拾着被挖出来的枇杷柴,芨芨草根,为开出来的荒地清地。郭文云政委见了就对她说:“孟苇婷,我不是跟你说了,你用不着再到荒地来干活了,你要有个啥,我可没法向老钟交待。”孟苇婷说:“政委,你没瞧见,这工地上可没闲人,我自己的事我知道。肚里怀的可是我自己的孩子,祖国的未来,我会对他负责的!”在平时,每天收工回来,都有父亲的警卫员小秦为她打上一盆热水。但那天,小秦端来水后,她却对小秦说:“小秦,你把水端去自己洗吧。”父亲也刚好从工地上回来,听了孟苇婷这话奇怪地问:“为啥?”孟苇婷有些为难地说:“今天,我想洗下澡。”说着看看已下垂的大肚子。小秦说:“团长,伙房可能已经没热水了,要不我去河边挑担水来,重新烧点。”父亲一挥手说:“不用了,你回吧。”孟苇婷抱怨地看看我父亲。父亲有些生气地对孟苇婷说:“小秦每天跟大家一样,要开十几小时的荒,他还要来服侍我们,已经够辛苦的了,你还忍心让他再到几公里远的河边去挑水?那我这个团长不成地主老财了。”孟苇婷委屈地说:“这道理我也懂。只是我觉得这两天我可能要生了,只想洗个澡,因为月子里就不能洗澡了。”父亲叹口气说:“就凑合着用这盆水擦擦身吧。咱们得适应目前的这种条件!”
  孟苇婷不甘心,就提个桶出现在我母亲的跟前。当时母亲正用最后一点水,捏着把用芨芨草梱成的锅刷在刷锅。孟苇婷看着我母亲说:“月季姐,没水啦?”我母亲说:“小秦不是给你打水回去了吗?”孟苇婷说:“月季大姐,我想洗个澡。”母亲看了看孟苇婷那下垂的肚子,心里就明白了,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时天已黑透了。母亲不忍心地把已睡死的我摇醒说:“钟杨,起来,帮娘再到河边去拉趟水。”我说:“娘,明天再拉吧。”母亲说:“不行,就得现在!”天上挂着弯钩似的月亮,晚上那寂静的荒原显的更荒凉。母亲陪着我去河边拉水。拉完水母亲说:“赶快去睡,后面的事娘来做。”
  母亲提着两大桶热水,敲开了父亲住的地窝子的门。父亲还在团部开会,孟苇婷看着那两桶热水,鼻子一酸,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母亲说:“苇婷妹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来帮你洗吧。你这身子也不方便了。”
  母亲用毛巾蘸着水轻轻地为孟苇婷擦身时,孟苇婷的眼睛就一直含着泪。她说:“月季大姐,我觉得我好对不住你啊!”我母亲说:“苇婷妹子你千万别这么想,我和匡民的婚姻是包办婚姻是很失败的。我比他大6岁,小时候又缠过小脚,长的又不好看。从一开始,匡民就嫌弃我。要是我俩都是泥巴,和些水就可以撮捏到一起。但他是块玉,我呢!是块烂泥巴,咋捏也捏不到一块的,迟早是要散的。可你不一样,你是个托玉的托盘,有你来托着匡民这块玉,很相配的。再说你们又是自由恋爱结合的。我吗?已有了两个懂事的儿子,那是匡民赐给我的,现在老天又给了我一个漂亮听话的女儿,我真的是知足了。你千万别把我的事搁在心上,好好跟着匡民过吧……”孟苇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我母亲说:“月季大姐,当初我有私心,怕你们会妨碍我和匡民的生活,想动员你们回老家。现在看来,我错了。”我母亲说:“这是什么话!牙齿和舌头也有磕磕碰碰的时候,但总是相互帮衬的时候多么!”
  母亲给孟苇婷洗完澡,孟苇婷的肚子就剧烈地疼痛起来。早晨四点多钟,东方已吐出一溜桔红色的霞光。而在那广阔无垠的沉寂的荒原上,突然响起一声婴儿的嘹亮而亢奋的哭声。孟苇婷生下一个女孩,她一定要让我母亲为孩子起名字。母亲想了想说:“那就叫钟桃吧。”
  孟苇婷生下孩子后,一直没奶水。母亲说,那是因为部队到荒原后,整天吃的是盐水煮囫囵麦粒或者是盐水熬黑豆。大人的营养都不够,哪来的奶水!钟桃已经两天没吃奶了,饿的嗷哑了嗓子,孟苇婷捏着自己不出奶的乳房直流泪。我那身经百战的父亲这时也束手无策了,说:“苇婷,要不你回部队原来的驻地去?”孟苇婷气狠狠地说:“那得走上几天时间,没走到半路上,孩子就饿死了,亏你想得出!”正在父亲与孟苇婷感到走投无路时,母亲端着一瓷缸奶进来了。母亲往奶瓶里灌上奶,从孟苇婷怀中接过已经嗷不出声的钟桃,把奶嘴塞进孩子嘴里,钟桃贪婪地吮着奶便安静了下来。父亲惊奇地问:“月季,你哪儿来的奶?”母亲说:“驴奶,就凑合着喝吧!钟桃生下来那天没多长时间,钟槐、钟杨为我买的那头驴也生了娃。”母亲伤感而欣慰地微笑了一下说:“这是天不绝你们的钟桃啊!”

  三

  小河的水卷着浪花在哗哗地流着,河底那花花绿绿的鹅卵石在水流下就像一只只蠕动着的贝类。自从有了小毛驴后,钟柳一直追逐着小毛驴玩。钟柳总算有了个伴,母亲见了很高兴。母亲疼爱钟柳真的比疼自己的亲女儿还要疼,只要钟柳一有个头痛脑热,母亲就一脸的愁云,整夜搂着钟柳不肯松手。嘴里还唸唸叨叨地不知在祈祷着什么。那些天,母亲让我去套野兔,去河边的小水塘去摸鱼。野兔有个脾性,从哪条路上出来就从哪条路回,有时晚上下套子,第二天可以逮上两三个。而水塘里的鱼多的你站在水里,鱼就在你的小腿肚边扑腾,而且大多都是鲫鱼。没几天,孟苇婷就下奶了,父亲也长长地松了口气。
  有一天,我去河边拉水,钟柳追逐着小毛驴也跟着来到了河边。她看到河滩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卵石兴奋极了,而河底那在水流中蠕动着的卵石更撩人。钟柳在河滩上捡了几块卵石后,再也抵挡不住河底那些卵石的诱惑了,就走到河里去拾。河水虽浅,但水流很急,一下就把她冲倒了,被河水的旋涡卷到河中心了,河边刚好有三个勘察人员在勘察地形,其中一个瞄测绘仪的中年男子看到河中的钟柳,速度飞快地奔到河里,还好河水不深,只没到她的膝盖上,他拦腰把钟柳抱住了。钟柳被抱上岸后,呕了几口水,便哇地哭了起来。我朝那位中年男子鞠了个躬说:“谢谢叔叔。”
  这位中年男子叫程世昌,是上面调到团里来勘察土地的。他眼睛很大,鼻梁又高又挺,头发还有点卷,皮肤很白,有点像外国人。据说,他过去是新疆旧政府农业厅农垦处的一位副科长,技术上很懂行。我父亲蛮器重他。在团里成立勘察组时,我父亲提出要让他担任组长,但郭文云政委不同意,说他是旧政府的留用人员,跟咱们不会一条心。坚持要用他过去的警卫员,刚从土地勘察培训班回来的王朝刚当组长。两人争执不下,后来提交到党委会上讨论,结果是程世昌当上了组长,王朝刚担任副组长。郭文云政委仍不服气说我父亲在用人的问题上思想太右。在怎么使用程世昌的问题上,我父亲与郭文云一直争斗了十几年。
  我赶着毛驴车拉水到伙房,母亲看到浑身湿透的钟柳吃惊地问:“咋回事?”我把刚才发生的事说给母亲听,母亲听完拉着钟柳回家换了衣服后就要我领着去找救钟柳的那个人。程世昌他们仍在荒原上,母亲对程世昌说:“你救了我女儿,让我咋谢你呢?我给你跪下磕三个头吧。”说着就要下跪,程世昌一把拉着我母亲说:“大姐,千万别这样,河水不深,对大人来说没什么危险的,不值得你这么谢我。”母亲说:“这女儿是我心尖尖上的肉,你救了她,我怎么谢你都不会过分。”程世昌说:“大姐,你太客气了,不过你女儿长的真的太可爱了,好心疼人啊!”母亲说:“那就让我女儿认你当干爹吧。”程世昌说:“那我怎么敢当呢。”母亲让钟柳叫程世昌“干爹”后,程世昌竟激动的满眼都是泪。
  父亲很快听说这件事,他很气恼,立马来找母亲。父亲为母亲捧了几捧柴禾到灶前,就对母亲说:“月季,你以后能不能不把农村中那套封建的东西搬到部队来?”母亲说:“怎么啦?”父亲说:“什么干爹干女儿的!革命同志之间不兴这一套东西!”母亲说:“认个干爹算什么封建,人家是救了钟柳命的!你难道不知道?”父亲说:“程世昌是个旧政府的留用人员!”母亲说:“你不是让他当了勘察组的组长了吗?”父亲说:“我这是按政策办事!但你这样做会给我添麻烦!给人落下话把的!这对程世昌也不利!在使用程世昌的事情上,我已经感到很有压力了,将来他要有个什么,我们之间有了这层关系,我怎么帮他说话!”父亲一挥手用命令的口气说:“这个干亲不能认!”
  母亲没吭声,只往炉灶里不断地加柴禾。
  第二天我带着钟柳去河力拉水,遇见程世昌,钟柳还是叫他干爹,但程世昌却一个劲地摇着手说:“不要再叫我干爹了,你爹昨天同我谈过话了,还是叫我程叔叔吧!”说着含着泪在钟柳的脸上亲了一下,“叫叔叔也一样亲啊!”
  我们拉水回来,钟柳就问母亲。母亲叹了口气说:“这样吧,在没旁人的时候,你还得叫他干爹,就说这是我娘说的。人家救过你的命,这点啥时候都不能忘!”
  九月初,荒原上露出了一片片黄色,大团大团的红柳花开的艳的像一团团火球。父亲要把我和钟柳送到附近的县城去上学了。这是孟苇婷提醒我父亲的,说:“钟杨聪明能干,将来会有出息,还有钟柳,越长越漂亮了,要是把他们的学业耽搁了,那就太可惜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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