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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什么也看不早,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无垠的星空。灿烂的光芒如银河一般闪动。
她开始惊慌了。胸腔中的、心脏跳得很吃力,每道呼吸都像喷火一般。
冷静下来,黛丝,撑住。
她小心翼翼地向后倒,发现自己是坐在躺椅上。她吸口气,再缓缓呼出来,指节泛白的手指慢慢松开,不再紧抓住扶手。不过是一般的安乐椅罢了,有什么古怪的?
没什么,她这么告诉自己。
然后地注意到她的双脚在空中晃荡。
她一惊。她底下没有地板,四周也没有墙壁,她正坐在一片黑暗中的一张黑椅上,四周只有千万星辰闪耀,只有她一个人。
她在作梦,她突然明白这一点。梦见她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置身太空,梦见她听得见,梦见──
“黛丝?”
又是那个严厉的声音自四周的虚无传来。这会是作梦吗?
“什什么事?”她问。
“我是卡萝,你的向导,在我们开始前,你有话要问吗?”
黛丝原想问:“开始什么?”然后又改口问更明显的问题。“这是什么地方?”
那个声音停顿了很久,才谨慎地问道:“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那辆……公车。”
黛丝停止呼吸。记忆带她回到西雅图湿冷的街道上。她记得橡胶烧焦的恶臭,挡风玻璃后公车司机那张惊骇的脸。她一向听不见的声响以旋风之速向她袭来:紧急煞车声、喇叭声,以及她自己惊恐的呻吟。
她被公车撞到了。她四下张望,或许这不是梦,或许这是……冥府。“我死了吗?”
对方如释重负。“是的。”
黛丝打了个寒噤。“噢。”
“既然你已明白了,我们就直说吧。”卡萝实事求是地说。这里是转世的所在,你在人间的一生──我是指第一次──还算…”卡萝没说下去。
“还算可以。”
“是的,正是。可是一还算可以一还不够,智慧无边的上帝要人人前往永生之前都过一次幸福的人生,所以你还有一次机会。”
“我不懂。”
“很简单,你的前辈子过得乏善可陈,现在你可以选择第二生。我仔细研究过你的上辈子,我想我知道问题所在。你在育幼院度过的童年有所缺憾,你需要一个特别的人和你自己的家庭。我挑选了十几个适当的人选,每个需要你的程度都不亚于你需要他。你若看中意其中一个,只消按钮便成。”
黛丝俏皮一笑。“有点像阴间玩的一来电五,再来是什么──一我爱红娘一吗?”
“嗯,这点子不错!可是──噢,嘘,表演开始了,你中意就按钮,其余的我包办。”
椅子扶手上出现了一个红色按钮,透着隐隐的红光。“这是场梦吧?”黛丝问那个声音。“我现在是准备动手术,对不对?”
“嘘,注意看。”
黛丝眼前的星辰缓缓溶在一起,形成一个宽大的白色长方形,是个银幕。
她的身子向前倾。即使她知道这是一场梦,她还是忍不住感到剧情悬疑刺激。她紧抓住扶手。
白色银幕的正中央出现了一点颜色,不比镍币大多少,在瞬间开始发颤,然后呼的一下,就迸裂成一个挥手招计程车的男子之彩色影像。
他长得很迷人,又年轻,显然很能言善道。
黛丝向后坐,手指移向按钮,却没有按下去,只是以挑剔的眼光打量这名男子。
这男子紧抓着一个义大利皮革公事包,仿佛里头装的是核弹计划似的,或者,更可能的是汉普敦区的夏日别墅蓝图。他的头发梳得十分整齐,甚至可能抹过造型发胶,眼角没有笑纹,也没有耳饰破坏他保守的形象,领带是中规中矩的蓝条纹,衬衫则是白色的。
她的指尖自按钮滑开。
画面变成白雪皑皑的山坡。一名穿着褪色牛仔裤和及膝防尘外衣的男子正把干草铲进一个长形食槽中,他的嘴中呼出白色的雾气。他背后是幢有门廊的白色农舍,看来已有百年历史了。
黛丝让那牛仔过去。还是由别人来挑他吧。
再来是一个男子在海边打排球。他的身体很结实黝黑,淡金色的头发贴在汗涔涔的脸上,他奋力杀球,立刻获胜。在边线的几个女子大声欢呼,他调皮地向每个女子眨眨眼。
黛丝苦着脸。恶心。
画面又被一个身穿闪亮盔甲的武士取代。他的行动笨拙如木头,每走一步,盔甲便在石板地面上发出铿锵声,还喃喃说着黛丝听不懂的语言,就像她在波士顿观赏专为口人表演的莎翁名剧马克白一样。
她的手指根本没挪近按钮。自我中心的演员不适合她。
各种男子和生活轮番上场,呈现混乱的颜色和问题及可能性,但是她一迳坐在那儿,指尖盘旋在那个应允她另一生的红色按钮上方。她一点也不相信那些鬼话,但她就是无法按钮──即使是闹着玩也罢,特别是跟银幕上来来去去的那些男人一此刻就有个穿太空装的男子庞然出现她眼前一。
太空人消失了,银幕上的色调柔和下来。一个男子出现,独自立在暗处,旁边放着一张破旧的小床。他凝视着小床内里着羊毛毯子的孩子,耸着澜肩,双手紧抓住小床的栏杆。他凝重的呼吸声传进她耳中,充斥在她的感官中。
黛丝可以感觉他的绝望,就像绳圈套住她的脖子一般。
他走上前,阴影散去,露出一张曾经俊俏但如今已憔悴的脸庞,他的头发凌乱万分,有待修剪。他俯视孩子,小心翼翼地抬手想抚摸孩子的脸庞,手却停在空中,手指发颤,眼角闪现泪光,奋力抽回手。
天哪,他是多么爱那个孩子。
然后他就消失了。
黛丝用手掌啪的一声在按钮上。
“就这个?”卡萝的声音既柔又近。
黛丝缓缓点头,仍因强烈的情绪而颤抖着,身为孤独一生、只能旁观的人,她对激烈情感及痛苦所知甚少,但她一望进那人的眼眸深处,立刻就看到了痛苦,真正的痛苦,以及别的成分。某种阴暗、令人心痛的情绪割裂她乐观的天性,令她骇然。
他有种特质,颓败的眼神中有种特质有如利刃一般刺进她的心坎。她很早便学会解读别人的眼神,看出言语以外的东西,却从没见过这么痛苦的心灵。
“我不知道”她喃喃说道。“我感觉到强烈的……痛苦。”
“我明白,你一向是、心灵的疗伤者。祝你好运,跟那个人是需要好运的。”
瞬间霞光万道,一阵烟味,然后一切归于零。黛丝不必问也知道她又是孤零零的了。
“现在怎么办?”她也不是在问什么人。然后她向后仰躺。
可是背后没有椅子。没有椅子,没有地板,没有墙壁。只有一望无垠的夜空,星光亮得她眼睛都刺痛起来。
她咻的一声飞过月亮,一直往下掉。
…
第二章
痛苦。无止无尽的痛苦。
黛丝直挺挺地躺着。她想呼吸,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很痛苦。她全身感到衰败破碎,连胸部都作疼。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她被一辆公车撞到了。
这个记忆如一道右钩拳结结实实向她扑来,直中她腹部。她急促呼口气,肺部却有如烧灼一般。难怪她会痛,能活着已是万幸了。
她还活着吗?
我死了吗?
她想起问过这个问题,想起无边星空和卡萝的声音。是的。
她料想的没错,这全是一场梦,或者是止痛剂造成的幻觉,或者是濒死的一种经验。
她略略移动身子,立刻后悔了。灼热的痛苦扭曲她的腹部,带来一阵剧烈的作呕感,她差点吐出来。她当真“感觉”像被公车撞到一样。
这全都是梦,根本没有什么来世,没有家庭,没有听力,没有站在小床边的男子。
一阵尖锐的遗憾之感刺戮着她。她真希望有来生,有爱,今生没有人会怀念她。
她失望地合上双眼,向后陷入遗忘的深渊中。
她梦见她可以听见声音了。
“失血……不知道……不太妙。”
黛丝挣扎着要恢复意识。痛楚仍在,张着森然的牙齿咬噬她的腹部,但是已较能忍受了。她暗暗向上帝祈祷,强迫自己睁开眼来。
她躺在”张大床上,抬眼看着地板。她皱起眉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逼迫疲倦的双眼办事,也强迫同样疲倦的大脑干活。她眨眨眼,再试一次。
那不是地板,是橡木做的天花板。
“死?不知道……很可能。”
黛丝一惊。她听得见─。她挣扎着想起来,却因剧痛而缩成一团。她的、心跳如擂鼓。她找到一道黑影,便定睛细看。
黑影渐渐变成一个老人,头上有着稀疏的灰发,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灰浊的眼睛瞪着她。
“雷太太,你还好吧?”
黛丝四下张望,想找雷太太。
他又把凳子挪近此了椅脚发出嘎吱的声音。他骨瘦如柴的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按着她。
“欢迎回来。”
这不是梦,她当真听得见了。
“什──”黛丝想开口,却感到喉头干涩,好像已嘶喊数小时了。她以手语提出问题:我怎么了?
那人回头看屋角暗处。“她想说什么……”他凑上前去盯着她。“我是华大夫,你还记得我吗?”
她摇头。
他蹙眉站了起来。
即使是全身疼痛,她仍注意到大夫步履迟缓蹒跚,因而暗暗称奇。经历多年的岑寂无声,日常生活的普通声响──他的脚步声──听来是如此美妙。
他溶入门口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