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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就有了电脑。干脆呆在书房的电脑前。有一次她生气了,说:你索性娶电脑做老
婆算了!
以后就不叫你睡觉了。(她睡她的,你玩你的。有一句话说的是那些因经济原因想离又
不能离的夫妻:分开吃,合着睡。你们是相反。你们经济上没问题。)她今晚怎么又来叫你
一起去睡了?或许是担心你们关系从此完蛋?也许她认为矛盾激化了恰好能导致彻底解决?
你不知道。你没有理睬她。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了。她又说。
我不洗。你应。
今天也不洗?她叫。
近来你越来越不爱洗澡了。没那个兴致。没有兴致洗澡是不是说明没有了生活的兴致?
你曾看到电视剧里的日本人泡完温泉出来,兴致勃勃喝酒,日子一下子好像美满了起来。
你仍说不洗。
她说,从火葬场回来,怎么也不洗?
你就这么忌讳!你嚷。人家都死了!
你受不了她这么说自己的朋友。那死去的朋友,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忽然觉得他是你最
好的朋友了。是不是死亡有着奇特的力量,会让你和死者在感情上亲近起来?
你就不忌讳?她反问,再怎么说也是死人……
死人怎么了?火葬场怎么了?谁都要走这一遭。我也是,你不是?你说。
她愣了。笑了。凑过来,说:我是,我可真希望我已经死了呢。
她的笑脸可真让人厌恶。你最看不惯她表情过分丰富的样子。无论是吃惊,还是笑,或
者一本正经。那似乎是一种比赖皮还要坚韧的赖皮。你真想掴她一巴掌。死了死了算啦!你
叫。
你把书房门砰地关上了。厌恶透了。就连开玩笑也那么乏味。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
么厌倦。你明白了为什么那死去的朋友会去搞婚外恋,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许他根本不
是被发现后自杀的,他是自愿赴死的。他讨厌这样的生活。简直是坟墓。他要以死来换取生。
其实婚姻是很荒谬的东西。它面对的不是生,而是死。是固定,不是发展。这世界上什
么都在发展,惟独婚姻不能发展。恋爱发展了,成了婚姻;婚姻再发展就成了婚外恋了。所
以就不能再发展。凭什么婚姻就不能发展呢?
你又在电脑前坐下来。上线。你打开可视聊天,NetMeeting。 这里没有婚姻。没有实在
得令人窒息的生活。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情形都可能发生。没有常规。据说网络时代
跟以往任何时代的区别,就是玩法上没有常规。只要你会玩,你可以玩出新的世界来。
你转动鼠标滑动键,一排排名字在屏幕上拉升上去。
你忽然停住了。点击一个人。她是女的。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中她。你们聊过一
两次。你们所在的城市离得不远。你在上海,她在苏州。她的ID叫:苏州女人。最初就是从
她的苏州聊起来的。苏州女人很会聊。只是彼此还都没有到现出脸来的地步。只是把镜头按
下,对着胸口。苏州女人的胸部很大,说话时一耸一耸的。有一次你开玩笑说:你的胸部比
你的嘴巴更会说话。她笑了,胸部更抖得厉害了。
其实你并没有对这个苏州女人有什么觊觎之心。只是开玩笑。但你很清楚,开了这样的
玩笑,你们永远也不会有把镜头对准脸的时候了。
你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要去找她。难道就是因为你们开了那样的玩笑?
她没有回应。
你猛然失落了。你在书房里乱转了起来。活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你随手拿起一本书。
你已经很久没有看书了。你只做生意。阅读使人敏感,你早已经很迟钝了。早已经不再
想问题。你只顺从现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叫实事求是。可现在你忽然很想开动脑筋
想些问题。可是你看不下去。只得丢下。
你一会儿又拿起一本。仰望窗外的天空,黑黑的空中有几颗星星在闪烁,充满着祸心。
仿佛有一种冥冥的力量在引诱着你。你要追随而去。
你再次找她。可是仍然没有回应。难道她人不在电脑旁,只是挂在线上?
你焦渴。她越没有回应,你越执意要得到她的回应。难道是她换了名字?这是常有的事,
为了让别人认不出自己,为了保护自己。可是她是不换名字的,她说过她不换名字,有时候
倒是你自己狡猾地换了名字。现在你后悔自己曾经换了名字,好像是自己没有诚意,致使她
也不信任你了。她也学会了换名字。
可是她为什么要信任你?她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在做什么。什么也不知道。你
只是网络上游荡的鬼。
夜深了。你听见楼下卫生间水哗哗响。她在洗澡。她天天晚上洗澡。有时候一天要洗好
几次。还要一会儿一会儿就洗屁股,换内裤。丈夫看到妻子洗屁股的样子最受不了了。可是
她说,女人很脏。
她上楼了。这下没来烦你。她直接进了卧室。
你走了出来。卧室亮着灯,门关着。好像察觉到你的动静,她灯扑地关掉了。卧室好像
一个墓穴。你想不起自己怎么在那里度过一个个夜晚的。
其实睡觉也就是睡觉。你盖一床被,她盖一床被,说是不会彼此牵制,不会着凉。很理
性。枕头也从刚结婚时的一个双人长枕换成两个单人枕。结婚已经八年了。
其实新婚之夜你们就是各自呼呼大睡的。其实,结婚前你就不想结了,只是为了要让事
情有个了结。一结婚,就了结了。你把精力集中到做生意。她的兴趣是把家庭打理得花里胡
哨,连厕所的马桶盖子都镶上了布艺饰品。地上也铺着绒毛毯子。有时候你会把小便抖到那
上面去。你不知道在这种地方铺上一个绒毯子到底是卫生,还是脏。你瞧见了,那些市面上
推荐的温馨生活的伪装。
伪装!
她难道就不会想到你在网上约女人?也许是她不便说。也许她刚才叫你睡觉,就是来刺
探的。也许她还真的不知道。对所谓电脑,她只懂得无笔输入,发邮件,因为教委要考的。
现在的教师这方面还真成问题。她只知道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当她的好教师。她一
直是市或区优秀教师。可是不管她知道不知道,你知道必须避着她。
说来有趣,你们恋爱时,曾竭力也躲避着别人的眼睛。现在是你躲避她,你跟另外的女
人躲避着她的眼睛。
你又继续找她,那个另外的女人。拼命找。你觉得自己都要憋过去了。那女人,是你的
空气。你的鼠标在茫无目的地乱点,点开了桌面上的Foxmail 图标。信箱被点开了,一封信
跳了出来。
又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电子邮件。
那只猫又在都市高楼墙基下徘徊了。它是只野猫。
非常痒。越来越痒。越抓越痒。每一分钟都难熬。每一分钟都在痒。每一秒都在痒。也
许不想会好些罢,可是怎么能不想呢?不想它,又想什么?所有一切都丢掉了,一心在想它。
闲着想。闲着更痒。晚上比白天痒。恨不得有一把刀,插进去,插到深处,把那痒挖出
来。
嵇康,难道你不后悔当初去吃五石散吗?纵使你有钱,能救得了你吗?你纵使家中富贵,
有万件绫罗,你也只能打赤膊。纵使有香车宝马,也必须自己走路,你必须“行散”。你这
样活着,即使“上获千余岁,下可数百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始终不知道这邮件是谁发来的。它在说什么呀!
你又点击NetMeeting。 苏州女人出现了。终于出现了!你好!你从来都是这样打个招呼。
你们只用打字。也许她也在躲着她的丈夫。
hi!苏州女人回应。
你忽然简直有点恨她。
你到哪里去了!你责备她。好像他有权利责备她。
苏州女人:我刚上来。
你:怎么到这么迟?我等你大半天了!
苏州女人:是吗?
你:急死我啦!
苏州女人: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你:我的一个朋友死了!
苏州女人:死了?
你:我最好的朋友!
苏州女人:为什么死?
你:婚外恋!
沉默。
你:死了好啊!总比像行尸走肉活着好。
苏州女人:你不要这么想。
你更说了:真的,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又沉默。视频上,苏州女人的胸脯,有一颗扣子钉得不整齐,使开襟处翕开一点缝。那
里面幽深。你忽然有一股冲动。不可遏制。
你的扣子没扣好。你说。
一只手按住了那翕开的口子。那敏感,倒好像把它打开似的。
没关系。你说。
那手放下了。
让我看看好吗?你忽然又说。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说。
对方的胸脯又剧烈起伏了起来。像汹涌的海。没有声音。
那手再次牵动了一下。没有脸的人体,手成了脸。那手移到了胸前。居然。一颗扣子解
开了。那衣襟像帷幕一样徐徐敞开了。幕布很沉,在启与合中徘徊着。有一刻它似乎要回头
重新合了起来。一只乳头卡住了一边的襟边。它终于没有合上去。
它豁然敞开了。彻底开了。你看到了里面。那是什么?死亡。
死寂。
左乳上有颗黑痣。你感觉到那痣的质感。你闻到了那豁然散发出来的香气。是麝香味。
你感觉到自己钻了进去,像乳儿一样寻到她的胸脯。寻找着那乳头。你拱着,蹭着,盲
目地。
乳汁弄湿了你的嘴唇,你的鼻子,你的腮。你是那么的柔弱。你要她抱。
爱你!你瞧见自己的手敲下这两个字。
这难道是真的?我在说什么?
或者只是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