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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我的脸 裸体模特辛酸史-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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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疼得过不去的时候,我便吞几片镇痛药。
  雨水在满街流淌,街就像是一条河。这个多年来一直积水的城市,近几年发展太快,排污泄洪一直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年积月累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的问题,一到雨季这个问题就变成了一条河,就满街都是浑黑的浊水,所以我们也都司空见惯习以为常。我们不但习惯了满街污水,还习惯了废纸、塑料、破鞋等等诸如此类的漂浮物,还习惯了满街游荡的像炸臭豆腐一样的气息。那天我站在区法院门口等的士,就有一只肿胀的死鼠从我面前漂过去。因为习惯,我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我不知道区法院为什么要选一个这样的日子开庭。连他们的墙壁上都长着绿斑,椅子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空气里毛茸茸的全是霉味,难道在这样的日子审理这样官司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阳光灿烂的日子便审理那些充满阳光的官司(有这样的官司吗)?雷声大作时便惩罚恶贯满盈的凶残歹徒?春天是春天的案子,秋天是秋天的案子,像我这样不明不白的官司就需要这样混沌不清的雨季?我忍受着伤疼,坐在法庭里水渍渍的椅子上胡思乱想。
  我也不知道我的官司是输是赢。法庭说我是有理的,说南城晚报的确是有不谨填的地方,是伤害了我的,因此南城晚报原则上要向原告口头道歉,至于道歉的内容,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哪些人出面,则由双方具体协商。
  我问何律师:“我们是输了还是赢了?”何律师笑吟吟地龇着两颗飘牙说:“当然是赢了呀。”我说:“赢了?”他说:“赢了。”
  这么说我赢了,我应该做出很高兴的样子来。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又浑身伤疼,又在这样的鬼季节,我怎么做得出高兴的样子来呢。何律师说赢了你不高兴?我皱着脸说:“高兴?哦,我很高兴。”我反问他,“我为什么不高兴呢?”
  南城晚报是由鼓着一双金鱼眼的江南生到的庭,他也笑吟吟的,那张被我泼过一杯咖啡的倒挂脸收抬得光光的,眼镜片朝我一闪一闪。他把一只手伸给我,想跟我握手,我装着没看见,他便把那只手放在粗膨的肚子上,说:“我们定个时间吧。”我说:“算了吧。”我见一辆的士来了,赶紧伸手拦住它,从区法院沉重而气派的门檐下跑进大雨中。江南生在后面叫我,“你不是赢了吗?怎么又算了呢?”何律师也在叫,“徐阳徐阳!”我头也不回,钻进车里就叫司机快走。司机说:“有急事吗?”我说:“有。”的士便挂着两片水瀑,像摩托艇似地哗哗响着往前冲。
  那天黄昏,打鼓佬赵明冒雨来找我,然后我们又冒雨去找那个瘦高个。打鼓佬告诉我,瘦高个叫刘昆,住在橡胶厂。在公交车上,打鼓佬问我的官司赢没赢?我说不知道。他便以为我输了,安慰我说:“没关系,只要找到刘昆一问,你马上就知道坏人是谁。”我说:“你肯定是陆东平?”打鼓佬点点头说:“当然肯定。”
  打鼓佬说他一直怀疑陆东平。在联防办他被罚了两千块钱,一回家他爸就给了他两个耳光。他说他妈的那老头,跳起脚来骂我流氓,楼上楼下都听见了,人都被他丢死了。他静下来一想,觉得鬼就出在陆东平身上。打鼓佬一路上说个不停。到橡胶厂去的路坑坑洼洼,路灯还没亮起来,一汪一汪的水倒映着灰蒙豪的天光。下了公交车我们挤在一把伞里,在坑洼不平的路上一跳一跳地走着。打鼓佬边说边不停地抹脑袋,头发上的水珠溅到我脸上,带着一股头皮和啫喱水的气息。他说他暗地里查访过了,瘦高个刘昆就是专给人平事的那种人,谁给钱他都干,据说他们还讨价还价,刘昆要一千二,还来还去,最后陆东平给了他九百。



《别看我的脸》第六章(2)



  打鼓佬骂道:“他妈的才九百呀,就把我们弄得这么惨。”
  我相信打鼓佬。我也不问他是通过什么路子得来的。他自然有他的路子。人有人路,蛇有蛇路,多转几弯就是了。但我还是不明白,陆东平他究竟为了什么?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我曾经问过陆东平,我说老陆呀,那天的事你说怎么那么巧呢,你一走就出事?陆东平说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我为什么要做这种缺德事?
  打鼓佬说:“他会认账?他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要我说呢,他就是吃你的醋,你知道陆东平跟别人怎么说的吗?他说你们做了什么他都知道,还说余小惠总是哎哟哎哟的吵死人,他还学她怎么叫呢。”我被打鼓佬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打鼓佬笑笑,“他说是这么说,我们也只是听听罢了,谁把他的话当真呢。”
  我觉得这有点不可思议,余小惠怎么叫关他陆东平什么事?
  刘昆住在橡胶厂宿舍第七栋一单元顶楼。见敲门的是我们,刘昆一愣,马上把脸黑下来,“你们还找上门来了?”他抖着一条腿,很鄙夷地看着我们说,“我只要喊一声,楼里的人就会把你们当贼打,你们信不信?”我说:“信,但我们不是来找你算帐的,而是要跟你做生意,莫非你不做生意了?”
  他听我们说明来意之后,那条腿不抖了,问我能出多少钱?我说:“你知道我们要跟你做什么生意吗?”他狡黠地笑笑说:“猜都猜出来了。”我说:“这样的生意你也做?你连你的客户也卖?”刘昆说:“我这么跟你说吧,--按理我不该卖,那次在联防办还是人家把我接出来的,可他毕竟不会月月给我发工资呀,我要养家糊口呢。说吧,只要价钱合适,我就把他卖给你。”
  我花了五百块钱,刘昆就把陆东平给卖了。刘昆开价一千,我们转身就走,他说八百,我们还走,最后刘昆说到五百,我们才转身往回走。我们就在他家里谈。他家里很挤,一室一厅的房子,让人觉得到处是床,空气里全是沤味。他老娘歪在一只破沙泼上看电视,女儿趴在饭桌上写作业,老婆给我们倒了一杯水之后也凑过去看电视。一家人各忙各的,都不打搅我们,只是那台黑白电视机时不时地哔哔叭叭几声。
  刘昆说:“这鬼电视机。”
  我说:“先别管电视机,先说是谁叫你干的吧。”刘昆纠正我说:“不是叫,是请,请我干。”我说好吧,是谁请你呢?刘昆说:“陆东平。”我说:“他为什么不直接给联防办打电话,要花这冤柱钱呢?”刘昆说:“他又不傻,会花冤枉钱?他不但要出你们的丑,要你们名誉扫地,还要揍你,他说要是不狠狠地揍你一顿,他这一辈子都会睡不着觉。”打鼓佬对我说:“我说了吧?是不是?”我问刘昆,“他是针对我?他怎么那么恨我?”刘昆说:“这个我不知道,他没说,我也不问,我不问这些事的。”
  我们起身要走时,刘昆用小眼睛瞟着我说:“要早知道你会跟我做生意,那天我会少踢你几脚的。”我说:“你为什么不轻一点呢?还有那幅画,为什么要举得那么高呢?”刘昆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是拿了人家的钱嘛,其实我也不想挣这样的钱,可是有什么办法?我们都没有收入了,女儿又在体校练长跑,那真叫拿钱铺路呀,你说我还能管我挣的是什么钱吗?”
  打鼓佬耸耸鼻头说:“操!”
  刘昆脸都红了,瞪着打鼓佬说:“你操什么操?你别看不起我,我也是当过先进工作者的,不信你们看看这墙上的奖状!”
  我们确实看见墙上有奖状,而且还不止一张,有的都已经发黄了。
  这天雨停了,我站在剧团的破楼前抬头看了看。天空像一块尿布,黄渍渍的搭在楼顶上。在楼顶下面的黑灰色的墙面上,余小惠房间的窗户还令人惆怅地开在那儿,窗玻璃上斜斜地映着白光。往左紧挨着的就是武生陆东平家的两个窗户。陆东平说我们弄出来的声音吵了他,是不是因为窗户隔得太近了?



《别看我的脸》第六章(3)



  陆东平不在家,他老婆说他在书市。他老婆是个刀马旦,人长得很白净也很硬朗,结实得像一颗扒了皮的土豆。我一边跟她说话,一边瞟着她家那两个窗户。他们的床就紧挨着窗户;顺着窗户往上我又看了看天花板。我看见天花扳就有些明白了。用荨麻纸浆做的天花板已经翘得一塌糊涂,呲牙咧嘴,到处都是缝隙,这样的天花板什么漏不下来?余小惠叫起来不管不顾,又是在静夜里,肯定点点滴滴都漏进了陆东平耳朵里。那种既痛苦又热烈的叫声,还有床的叫声,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呢?是不是如一群猩红的肥胖的长了翅膀的蚂蚁?飞过来爬进他的耳朵里,又爬进他心里,在那儿没命地啮啃撕咬,让他觉得生不如死?或者干脆就是一把飞快的刀子,直接插在他心里,一下就让他窒息了?
  现在我口袋里就有一把刀子,是用来切纸卷的。刀子很快,但我还把它磨了又磨,像一个真正的杀手那样用大拇指搓了搓刀锋,然后把它揣在口袋里,到书市里去找陆东平。街面上还有积水,没走一会儿皮鞋里就湿了,走一步咕哧一声。我就这样咕哧咕哧地来到了书市,目光到处瞟着,寻找陆东平那张脸。我想即便他有武功,我也无论如何要在他脸上划一刀。我不会杀他,我还没有杀人的胆量,但一定要划破他的脸。我觉得我怎样都应该划破他的脸。
  我一眼就扫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我朝他点点头。他大约意识到了什么,有点愕然,站起来看着我。我站在小街中间,离他有几步路,他用他的短腿一蹿就蹿过来了。“专找我的吧?”他蹿到我面前,直直地看着我说。看来他也知道瞒不过去了。我也直直地看着他,点点头。他也点点头。他说:“我知道了。”他说着握住了我的手。他虽然瘦小,却很有劲,手像钳子一样。我咧了咧嘴,说:“别这么用劲,我知道你有劲,我不想跟你打架。”他的眉横了一下,像在戏台上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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