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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谋算别人把人逼上绝路的事是做不得的,别人的养命钱是不好赖的,是要赔上一条命的。而从背后偷袭算什么呢?我要暗杀干什么呢?难道我不该杀他吗?我不过是个还有一口气的死人,我杀他只是要他一好命抵我一条烂命。再说我也相信我练就的功夫。我完全有资格也有能力正面结果他,让他的魂魄也像绿莹莹的绒毛一样飞出去。
我紧紧地捏着螺丝刀,作了一个深呼吸,说:“洪广义!”
“谁?”
他转过身来了。他身后就是他的新车。新车泛着亮光。
我一步步向他走去。我边走边说:“徐阳。”
“哦,徐阳。”
他居然一点也不吃惊,居然还嗬嗬嗬地笑了几声,又说,“你又说你是徐阳?还躲在这儿?躲在这儿干什么呢?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我离他已经很近了,往前蹿一步他就没命了。我说:“你别装了,我跟你也没什么说的了。”我说着往前蹿了一步,我把我的一条好腿跨出去,用我的瘸腿拼力一挣——真是功亏一篑呀,我将所有的一切,包括细节都考虑得那么周到,却忽略了这条瘸腿——因为这条腿的弯曲,因为它的用力方向的偏移,我的身体在空中飘荡起来,划了一个笨拙的弧,不是冲向洪广义,而是向一旁冲去。尽管我的手臂伸向他,我的磨过千万遍的螺丝刀泛着冰冷的光亮,却碰都没碰着他。他一闪身就躲开了。
我撞在他的车上,发出一声砰响,接着我像个布袋似地落在地上。
他已经拉开车门上车了。引擎响起来了。车往后倒了倒,缓缓地从我身边开过去,又一点一点地倒回来。他按下车窗,探出脸来看着我。
“你要杀我?”他说,“你凭什么要杀我?”
我说:“你把我害成这样,我不杀你杀谁?”
“我害了你?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怎么害了你呢?”
“你还装着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要装?我怕你?”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认识我的。”
“那好吧,还是那句话,就算我认识你,就算你是徐阳,可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你一二再再二三地冒充徐阳来纠缠我,以为我好欺侮吗?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最恨的就是恩将仇报的人,如果你真是徐阳,我更不会客气!”
他说完这些话就走了。他走了许久我才爬起来。
这一次失败使我陷入窘境。我在短时间里是没法再杀洪广义了,他进进出出总带着几名保镖,别说杀他,连靠近他都难。他还把我的螺丝刀缴了。那天我正在一条小街上走着,几个人围住了我,没过一会儿他的车就来了。我发现这一次他不是自己开车,而是余冬给他开车。余冬怎么成了他的车夫?我惊奇地看着余冬,余冬也看着我。我说:“余冬,我是徐阳,是你徐哥呀。”余冬没有反应,他还把脸扭过一边,像没听见一样。我又看看坐在他旁边的洪广义。洪广义没有下车,他按下车窗,伸出脸来对着我。他让人捉住我,叫他们撩开我的头发,说要再看看我的脸。我说你已经看过了,为什么还要看?他说:“我要余冬给我看看,余冬,你认不认得这个徐阳?”余冬摇摇头说:“不认识。”我说:“余冬,我真是徐阳啊!”余冬说:“我管你是谁,反正我不认识你!”我说:“还记得你捅过陆东平一刀吗?还记得跟我借钱去找你姐吗?”余冬说:“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洪广义说:“你看你看,你小舅子都说你不是徐阳,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我骂余冬:“余冬呀,人家骂你是我小舅子,你没听见吗?你怎么有奶就是娘?你还有人味没有?”余冬倾着身子,把粗脖子和脑袋一齐伸出来,瞪着眼说:“你妈的你骂谁?小心老子拆你的骨头!”
…
《别看我的脸》第三十七章(2)
…
洪广义像喝狗一样喝住了余冬,“吵什么吵!”又对我说,“我不光要余冬看看你,我也要再看看你。如果你是徐阳,那你就是我最后的朋友了,从今以后,我没朋友了。我再看一下你的脸,目的是要让自己记住,朋友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我拼命挣扎,用嘴咬,用脚踢,发了疯似的,最后还是被他们扭住了,动弹不得。他们把手伸过来撩我的头发,我嗷地一口咬住了两个指头,那家伙龇牙咧嘴像驴一样喊叫。我差点把那两个指头咬下来了,直到他们一脚踢在我阴囊上,我才松了口。我嗞嗞地吸看凉气。他们终于把我的脸从头发里拨出来了,洪广义看了我一会儿,说:“要再看一下你的脸这么难?不就是几块疤吗?”他又让人搜出了我的螺丝刀。他要过了那把螺丝刀,举在眼前仔细看着,说:“朋友,磨了很久吧?送给我好吗?我留个纪念,让它时时给我提个醒:好心没有好报,所谓朋友都是翻眼贼。”
但他没有伤我。他的保镖要扳断我几根手指,说要废了我。他叹着气摇摇头,说:“算了吧,他都这样了,已经是个废人了,还再废他干吗?”他扭头对余冬说:“开车,走!”余冬便把车子掉了个头,一溜烟似地走了。
虽然洪广义没让保镖扳断我的手指,但他的保镖们还是把我的一根中指扳断了。那天洪广义不在场,除了我和三个保镖,再没有任何人在场。他们把我弄到一个车库里,捉住我的中指,说:“你一天到晚在这儿晃来晃去,弄得我们提心吊胆,所以我们只好让你断一个指头。”一边说一边就把我的中指扳断了。叭地一声,就像折断一根小棍子。我眼前一黑,嗷嗷地叫了一声。
他们的背影虚虚的。我冲着他们的背影说:“我用牙也要咬死他!”他们说:“你最好离这儿远点,下次再看见你,我们就敲掉你的牙!”
我相信他们会敲掉我的牙。
那几天我的断指钻心地疼,我用一块破布包着它。
…
《别看我的脸》第三十八章(1)
…
我蹲在冯丽家对面一条小街转角的地方,那里有卖糖炒粟子和卖红皮甘蔗的,空气里飘着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我用一枚脏兮兮的硬币卖了一截红皮甘蔗,我拿着甘蔗像一只老猴子似的蹲在黄昏时的阳光里。街面不宽,柏油泛着橙色的光亮,车辆不停地来来往往。我看见冯丽骑着摩托车过来了,她换了一辆踏板摩托车,车身还是红红的。她后面坐着她的伙计萝卜。萝卜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像一只青蛙似地趴在她背上。他们下车后我发现冯丽胖了,胖得像一棵矮种白菜,而萝卜却比以前瘦了,成了一棵瘦萝卜。瘦萝卜胖白菜,如果不是年龄上有些差异,他们还真是很般配。
他们从楼口进去了。他们进去不久,我看见陈玉娥出来了。陈玉娥怎么在这里呢?难道是冯丽把她留下来了?看来陈玉娥在这里过得比在我妈那里好得多,变得又白又胖了,胸前颤巍巍的,都有点像吕萍了。冯丽怎么能容忍一对颤巍巍的胸晡呢?她不担心萝卜吗?陈玉娥虽然年纪大些,可她自己不是也比萝卜大那么多吗?她对我和对萝卜怎么不是一个标准呢?
陈玉娥朝边望着。她望谁呢?是不是望我儿子?我是来看儿子的。陈玉娥真是在那里望我儿子,她朝我这边的一个小男孩招手。小男孩背着书包从小街转过来。这就是我儿子?他已经上学了?我扭脸看看小男孩,他正忽闪着眼睛看马路上的车辆。我说:“哎。”他朝我看看,我把甘蔗递给他,他一脸惊恐地往后躲着。我的样子把他吓到了。我说:“别怕。”我把头发撩起来,想让他看见我的笑容,可是他看见我的笑容后哇地一声哭起来了。陈玉娥胸脯颤颤地从对面跑过来,马路上的汽车刹得吱叫,她脸冲着我,弯着身子把我儿子揽在怀里,厉声说:“你想干什么?”
我儿子哭着说:“这个叫花子,他要给我甘蔗。”
我把甘蔗递给陈玉娥,又朝陈玉娥笑笑。陈玉娥也被我的笑容吓得连连后退。“你是谁?”她说,“你走开,我们不要你的甘蔗!”我犹豫着想告诉陈玉娥我是谁,但话到嘴边我又把它咽回去了。我说:“我喜欢这孩子,想给他吃一根甘蔗,我没有坏心。”陈玉娥说:“谁要你的甘蔗?你莫不是想拐孩子吧?是啊,有人就是这样拐孩子的,你就是想拐孩子!”她面孔煞白,抻长脖子喊起来,“叫花子想拐孩子呀!冯丽萝卜,你们快来呀,有个叫花子要拐你们的孩子呀!”她边喊边弯腰捡起一根甘蔗梢向我扔过来。我用手挡了一下。她还在叫,并且指使我儿子也捡东西扔我。我只好站起来,慌慌地走了。我看见冯丽和萝卜从楼口里跑了出来,直着脖颈往这儿看,陈玉娥一跳一跳地向他们招手。我便加紧了脚步,跑了起来。黄昏已经降临,街上灰蒙起来,我歪斜着在人群里跑着,可没跑几步,就被我儿子一甘蔗蔸砸中了脚后根。我儿子居然可以把一个那么大的甘蔗蔸扔这么远,还这么准,他用力一扔,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爸爸的脚后根。
我被我儿子一甘蔗蔸砸倒了,摔在地上的样子很不好看,骂人的话叫狗吃屎。也就是说我被我儿子一甘蔗蔸砸了个狗吃屎。我没有嘴啃地,落地时用两手扑在地上,断指疼得我满眼涌出了泪花。我泪眼模糊地回头看了看,我儿子正在那里笑。他破啼为笑。他笑得真好看。
我忍着疼爬起来,又继续歪歪斜斜地跑着。
当天晚上我就离开了南城,在西站货场旁扒上了一列货车,车上装着许多机器,我躺在这些冰凉的硬梆梆的机器里,跟着这列货车轰隆隆地向北行进。在另一个角落里还躺了两个人,他们嘴上的烟头一明一暗地闪着红光。他们问我,兄弟去哪儿?我说随便。他们说随便是哪儿?我说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他们便不再搭理我了。他们一定认为我是个怪物。
第三天凌晨,天还是黑黑的,我伸伸酸疼的腰背,又揉了半天麻躁躁的腿脚,在一个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