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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发狂似的雷鸣,震得众人双耳嗡嗡。接连几道闪电将城里城外照得亮如白昼。姬远玄心中悲凉苦涩,徐徐环视。雨越来越大,密集的白线交错斜舞,迷蒙之中,他望见黄帝宫中,众长老欣悦欢喜,窃窃私语;望见白驼阴冷而得意的眼神;望见姬修澜冰寒刻骨的眼睛;看见武罗仙子嘴角淡淡的笑意;看见城中漫漫火光跳跃如光之海;看见每一个军士狂喜迷乱的神情。
转身望去,太阳乌悲声鸣啼,拓拔野与蚩尤重伤昏迷,犹未醒转。烈烟石为蚩尤输气疗伤,满脸水珠纵横滚滚,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而阳虚城外,号角裂云,战鼓震天,十八路援军潮水般地聚合,随时准备度过长沟攻城。
暴雨滂沱,郁热潮湿荡然无存,森冷寒意透过那万千雨箭穿入他的心中。
白驼大声道:“姬远玄,你大势已去,逃不出阳虚城了。倘若你还有丁点愧疚悔改之意,就应当就地投降,说服城外的叛军散去。否则你不但有弑君杀父的大罪,更是挑唆本族分裂内乱的万恶罪人!”突然一拍栏杆,喝道:“来人!将乱党揪拿出来!”
山脚众兵轰然应诺,一群甲兵推搡着五六十人走到黄帝宫下的空地上。那五六十人蓬头乱发,衣裳褴褛,周身伤痕累累,琵琶骨与脚踝上都被混金属穿过,无法直身行走,只能在泥泞之中跪膝前行。其中几人已经奄奄一息,无法挪动。旁边甲兵立时怒声呵斥,飞起一脚,将他踢倒,拽起他的头发在泥泞中拖曳而行。
姬远玄凝神望去,大惊失色,泪水汹涌而出,叫道:“计大哥!包长老!公孙将军!……”一连喊了五六十个名字,怒火欲沸,心如刀割。这五六十人无一不是与他平素交好的族中大人物,这几日被白驼召集到阳虚城软禁。没想到白驼如此狠毒,竟将他们折辱至此,心中悲愤狂怒,无以复加。
白驼冷笑道:“姬远玄,倘若再不认罪投降,我就在此将这些乱党就地正法!”
姬远玄全身颤抖,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但他知道白驼此言绝非恫吓。那五六十人纷纷哈哈大笑,费尽全力道:“姬公子,你莫管我们,赶快逃走!号令天下义士,剿除这些乱党,为陛下、为我们……报仇雪恨。”众甲兵拳打脚踢,这段话断断续续半晌才说完。
姬远玄心中狂怒,喝道:“住手!”白驼冷笑着挥挥手,众甲兵退到一旁。
武罗仙子柔声道:“姬公子,事到如今,你就不必犹豫不决了。难道你当真愿意看到,土族因为此事纷争迸裂,永无宁日么?”
姬远玄悲从心来,仰天哈哈大笑。突然顿住笑声,长声道:“好!我姬远玄认输了!”声音浩荡,穿透雨声喧哗、号角战鼓,清清楚楚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天地突然寂静,号角、战鼓陡然停息。雨声哗哗,不知过了多久,城内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姬远玄众侍从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姬远玄又大声道:“姬远玄可以立即交出神器,自缚投降。但是有三个条件。第一,将这些无辜之人立即释放。我这三位受伤朋友,也请立即放他们离开此地。第二,城外十八路军队,一概赦为无罪,永不追究。第三,我要与我大哥单独面谈半个时辰。只要长老会答应姬远玄这三个条件,姬远玄便任由长老会处置!”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黄帝宫中,众长老稍稍谈论片刻,白驼转身道:“好!一言为定。”森然道:“倘若你敢耍诈,我就将这几十个叛党凌迟处死。城外的十八路叛军,也休想有一个活命。”
第二部分七彩圣土(5)
姬远玄冷冷道:“一言为定。”跃到拓拔野三人所在的太阳乌上,朝着犹自昏迷的拓拔野与蚩尤恭恭敬敬拜了一拜,黯然道:“两位好朋友,对不住了。”转身又对烈烟石恭敬行礼道:“多谢八郡主鼎力相助。此情此意,姬远玄永铭在心。”烈烟石冷冷道:“你就这般认输送死么?你以为他们当真会守承诺么?蚩尤和拓拔野的血不该为你这懦弱的人而流。”
姬远玄微微一楞,惨然笑道:“生死由命。倘若姬远玄注定不能逃过此节,那也是天亡我也。白驼当着这四万军士承诺,想来也不至于反悔。八郡主,你们快快离开此地,回到火族去吧。”再次向三人拜了一拜,哈哈大笑,飘然跃起,朝着黄帝宫飞掠而去。与烈烟石错身之际,突然闪电般丢了一个小匣子在她的怀中。
雷声轰鸣,暴雨倾盆。满城的火炬逐渐熄灭,只有星星点点的三昧火炬依旧在黑暗中跳跃。
姬远玄在那黄帝宫悬栏边上站定,回首眺望,微微一笑。又朝着装盛黄帝尸首的紫鳞木箱拜了三拜,这才起身,与姬修澜一前一后走入通往黄帝宫密室的甬道之中。
拓拔野迷迷蒙蒙之中,听见惊雷滚滚,在耳边轰然连奏。狂风夹着密集的雨点迎面抽打着,脸颊隐隐生疼。混沌中想要激发护体真气,将密雨挡开,但刚一运转真气,经脉便火辣生疼,真气岔乱狂奔。这才想起自己与黄龙真神对诀之时,被他的金光交错刀震伤经脉。
勉力张开双眼,滚滚黑云在头顶急速奔腾,一道闪电突然亮起,将黑云劈成两半。眼前猛地一阵雪亮。风声怒吼,雨如白箭密集穿梭。拓拔野登时明白,原来自己在太阳乌的背上,于暴雨狂风中急速飞翔。心中蓦地一凛:适才不是在阳虚城中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眼下正往哪里去?
突然听到咫尺之距,烈烟石惊喜颤声道:“蚩尤!你醒了吗?”又听见蚩尤“哎哟”一声,恨恨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骨头被这老黄龙打断了几根。”烈烟石柔声道:“不要紧,我已经帮你接好了。”
拓拔野念力扫探,发觉自己的肋骨果然也断了两根,但是烈烟石显然没有理睬。大觉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笑之下,真气乱窜,撞着震伤的经脉与断骨,痛彻心肺,登时又忍不住呻吟起来。
蚩尤听见他的笑声,大喜道:“乌贼!你还好罢?”拓拔野喘息笑道:“好得很……”原想说:“……只是没人帮我接骨头。”但瞧见烈烟石那苍白中透着嫣红的脸色,觉得与她开这般玩笑不妥,便又微笑住口。
蚩尤虽然受伤最重,但由烈烟石运气调理了许久,伤势大为好转,一骨碌爬起身来。奇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烈烟石淡淡道:“姬远玄已经认输了,束手就擒。我们现在回赤炎城。”
“什么?”拓拔野、蚩尤大吃一惊。当下烈烟石将他们昏迷之后发生之事简单描述,蚩尤又惊又怒,叫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龟蛋疯了吗?”拓拔野心中一动:以烈烟石的性子,以及赤炎城眼下的危急形势,没有取到七彩土,她又怎会离开阳虚城,返回火族?当下脱口道:“八郡主,七彩土呢?你拿到了么?”
烈烟石微微一怔,碧眼微眯,凝视着拓拔野,淡然一笑道:“在这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匣子,道:“姬远玄进入黄帝宫之前,将这一匣子的七彩土给了我。”
翡翠八角匣,玲珑剔透。闪电亮起,隐约可以看见淡绿色的匣中有色彩缤纷的软土。这便是他们费尽周折想要得到朝歌山七彩土么?
蚩尤失声道:“什么?”又惊又喜,突然大怒,厉声喝道:“你!你拿了七彩土,就不顾别人死活了么?”烈烟石淡然道:“他好端端地自己去送死,我能拦住得住么?”蚩尤语塞,但想当时情境,且不论四万军士,但就一个黄龙真神,烈烟石就莫能奈何。
拓拔野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无法说出。心中思绪混乱,忖道:“姬远玄是什么时候拿到这七彩土的呢?既然已经有了七彩土,为什么不救活黄帝,却自投罗网,甘愿认输?”重重疑窦瞬息涌来。突然灵光一闪,叫道:“鱿鱼、八郡主!我们立即赶回阳虚城!”
烈烟石淡然道:“此刻赶回去已经太迟了。”
拓拔野微笑道:“不迟。倘若鸟兄飞得快些,咱们还来得及看上一出好戏!”蚩尤皱眉道:“什么好戏?”拓拔野微笑道:“倘若我猜得不错,便是忠良义士昭雪、乱臣贼子伏诛的好戏。”
蚩尤听得云里雾中,他素来相信拓拔野的判断力,当下大声呼叫太阳乌。烈烟石心中微微一动,刹那之间,也明白了这匣七彩土所代表的全部意义。但是心中,仍然有些许怀疑。
太阳乌在风雨之中突然转向,欢声鸣叫,穿透蒙蒙雨幕,朝着西北阳虚城方向全速翱翔。
第二部分七彩圣土(6)
太阳乌顺风飞翔,速度极快。不到小半时辰,三人七鸟便已飞到了阳虚城外。
雨势转小,但放眼望去,仍是天地苍茫,烟雨蒙蒙。黝黑的阳虚山蹲距于黑暗之中,城里火光寥落,星星点点,欢呼之声却是震耳欲聋。城外十八路大军密集包围,偃旗息鼓,一片死寂。火光跳跃,城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哀戚沉重。
拓拔野吐了口气,微笑道:“妙极!咱们赶上了。”太阳乌长啼声中,纷纷越过阳虚城高峻雄伟的城墙,再一次冲入这土族圣城之中。
城中军士听见嗷嗷怪叫,纷纷仰头。见这七只怪物鸟横空飞掠,纷纷叫骂:“稀泥奶奶的,不想活了么?”“姥姥的,宰了他们给姬逆贼陪葬!”
但是黄帝宫中一片寂静,无人理会这去而复返的不速之客。既然没有命令,城中军士也只管叫骂,不敢动手挑衅。
太阳乌在阳虚城上空盘旋飞舞,拓拔野三人居高临下,瞧得分明。黄帝宫的悬空平台上,香柱焚烧,烟雾袅袅。众土族长老围着那紫鳞木箱团团环坐,白驼、武罗仙子与黄龙真神坐在木箱两侧。外围是百余个侍卫,持枪伫立。人人面色肃穆凝重,似乎都在等待重要时刻。这悬空平台乃是土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