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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波却依旧坐着,点了一支烟,吐出一个烟圈,看烟雾缭缭散去,就如看着曾经的所有梦想慢慢逝去。
琦琦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时,李哥大吃一惊,说没想到琦琦这么厉害。
一中的年级二十多名,这是很多人渴望的好成绩,可小波知道,这仅仅是琦琦的起飞,她还在摸索方向。
他不再担心她,开始真正地融入他的新身份、新生活。
不知不觉中,他去绿化林的次数渐渐少了。
不过,每当压力很大时,或者想起乌贼时,他又会去哪里,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慢慢地抽一支烟。
琦琦有了新的朋友,是个看上去很阳光的男生。
她看上去也开始真正融入了新的生活,连比带画地和男生讲着文艺会演的事情,一个又一个同学的名字从她嘴里蹦出,被她分配的妥妥当当,而她身旁的男生看着她时,带着欣赏。
琦琦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好学生,用功学习,关心班集体,积极参与集体活动,和同学们友好相处,有一群好朋友,也许她还会暗恋某个男生,也许还会有几个男生暗恋她。
他很开心,非常开心。
看到她积极努力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些自惭,他也在努力,可是不积极。
生活已经没有办法选择,面对生活得态度却永远由自己选择,难道他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了吗?
他怔怔想了一会,将还未抽完的烟摁熄。
越是艰难,越是要爱惜自己,这是他交给琦琦的道理,可他自己竟然忘记了。
自从乌贼出事后,小波烟抽得很凶,酒喝得很凶,还时常半夜跑出去和人赌博飙车。李哥并不劝他,装作什么都不着调,那么多年的兄弟了,他了解小波不是那种放纵的人。
小波才19岁,和他同龄的人仍在父母庇护下享受着生活,他却要殚精竭虑、卑躬屈膝地讨生活,如果再没有点释放的渠道,他也许会被重重压力压垮。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波恢复了正常,不再酗酒,不再出去飙车。
宋鹏挺纳闷地问:“小波,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烟酒都不沾了?难道交了个管家婆女朋友?”
小波笑嘻嘻地说:“就是没有女朋友爱,才想对自己好一点。”
大家都哄堂大笑,没人把小波的话当真,李哥看着小波笑,这才是小波!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知道小波怎么求动了宋杰,宋杰为他做了担保,小波东拼西凑地借到钱,开了一家旱冰场,别人都想不通精明的宋杰什么时候开始做无利的事情了,李哥倒不觉的意外,宋杰不是一般人,他很会看人,知道这个时候帮许小波一把,换来的是小波感激他一辈子,他投资的对象不是生意,而是许小波这个人。李哥自己是过来人,所以很理解宋杰的做法。
小波非常珍惜宋杰给他的这次机会,非常拼命,为了装修省钱,请的是农民工,中国的农民工是最淳朴的人,可也是最奸诈的人,他们朴素的辩证心理就是,你们城里人都很教化,在你给我的钱下面,我尽量少干活就是我赚了,不管你是破口大骂,还是客气有礼,他们都在貌似老实憨厚的焉搭搭下坚持着他们的信仰。
小波在工地上看了几天,就明白了一切,把铺盖搬进了工地,和农民工住在一起,吃在一起,每天比他们早起,干活干到最晚,什么体力活都不含糊,背玻璃时,双手被划出血口,他一声不吭,隔天就又扛着铁锹挖排水沟,一个血泡又一个血泡,他除了吩咐任务,一句废话没有,只是埋着头干活,玩了命的干活,农民工兄弟们纯朴的那一面被激发了,真正卯足了力气开始干活,反而倒过来劝小波休息休息,小波声音不高不低地说句什么,他们都立即执行。
旱冰场在天气热起来前就装修好了,一开张生意就好得不行,李哥知道他们终于熬过了最坏的日子,活下来了。这不仅仅是一家旱冰场的成功,从头到尾的一切宋杰都冷眼看在眼里,他们在群狼环伺中,终于赢得了一个有眼界、有能力,有关系的伙伴。
小波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旱冰场,每天都守在旱冰场,相处了无数种法子吸引顾客,旱冰场的盈利节节攀升。
到了暑假,学生们都放假后,旱冰场的生意越发好起来,尤其是晚上,有时候都需要限制售票。
琦琦送礼物来的那天,李哥恰好在旱冰场,歌厅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有人给小波哥留了一封信。
小波正在忙,李哥就吩咐:“待会谁过来,把信顺便带过来就行。”
后来他一忙,忘记了这事。
晚上的时候,两兄弟正一边在办公室吃盒饭,一边聊天,小波突然看到桌子上的信封,拿起来看看,“这什么?”
“哦,说有人给你的信。”
小波笑着说:‘怎么摸着圆鼓鼓、硬邦邦的,像个手雷?“说着,撕开了信封,抖了一抖,掉出一枚松果、一块石头。
李哥看得笑起来,“这什么啊?”
小波却不笑了,眼中若有所思,又抖了抖信封,掉出一张小纸条,李哥自然没什么隐私观念,凑过去看,上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就一句话。
“北京长城下的松果,青岛崂山上的石片。”
他越发奇怪,“这什么呀?”
小波拿起松果和石片看了一眼,放回了信封里,接着开始吃饭,好似全不在意,“琦琦送的礼物。”
“你怎么知道?”
“我听宋鹏说她被选拔去参加夏令营,会去北京和青岛。”
“那她送这个是想说什么?表示她去过长城和崂山了?”
小波不说话,埋着头吃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淡淡说:“她应该自己也留了一个松果和石片,她觉得这样就好像我们分享了一切,就像以前大家一起看录像听歌一样。”
李哥说不出话来,默默吃了会儿饭,忽然说:“要不然你还是去考大学吧!”
小波抬头看着李哥,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温和地对李哥说:“去你妈的!”
李哥知道他真怒了,不再多说,笑着说:“我说错话了,吃饭,吃饭!”
宋鹏比宋杰小十三岁,几乎算是两代人,和宋杰的性格也截然不同,完全看不出他们是兄弟。
宋鹏很蹿,他也知道自己有蹿的资本,口头禅是“人不轻狂枉少年”,不过他在小波的温和和宁静前却收敛了自己的骄横,和小波处得不错。
这几天宋鹏迷上了操控聚光灯,喜欢趴在窗户前,挑选目标,被照得人开心,宋鹏玩得更开心。
小波坐在沙发上边看报纸,边和宋鹏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天。
宋鹏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大半响没有说话,专注地盯着下面,“小波,有望远镜吗?”
小波指了指抽屉,宋鹏拿起望远镜往下看,边看边嘿嘿地笑。
“在看什么?”
“同学,我发现某些人之间有奸情了。”
小波笑了一笑,没在意,继续翻着报纸。
小波翻完了报纸,宋鹏仍拿着望远镜看得津津有味。小波站起来,一边舒展着腰,一边走到窗户边,随意地看向旱冰场地。
宋鹏嘿嘿诡笑了两声,放下望远镜,去摆弄聚光灯。
小波堆着窗玻璃里的影子,做着打圈机的动作,活动着筋骨,忽地看到聚光灯下照着一个他熟悉的人——琦琦。
琦琦和一个男子在滑旱冰,突然被灯照到,惊得差点摔了一跤,幸亏男子动作快,把她扶住了。琦琦显然很不高兴,匆匆往一边躲,想躲开灯光,宋鹏却继续用灯追她,满脸贼笑。
小波即使看不清楚,也能想象到琦琦眼中的不耐烦,他笑着对宋鹏说:“别玩了,这个灯只照滑的比较好的人,坏了规矩,以后不好管理。”
宋鹏悻悻地说:“放她一马!”把聚光灯移开,搜寻着新的目标。
小波拿起望远镜,看到琦琦滑到了角落里,靠着栏杆在休息,张骏怒气冲冲地滑到她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怒气冲冲地转身就滑开了。
琦琦沉默地看着旱冰场,大概觉得周围没有人认识她,她的面具有些松懈,表情变得有一些哀伤。
小波不解,她不是刚去北京和青岛玩过吗?应该很快乐才对。
从望远镜前移开视线,看了一下旱冰场。
聚光灯正投在一对滑得很好的男女身上,将两人的身影勾勒得十分活泼动人,也是熟人——张骏和一个漂亮女孩玩着双人滑。
小波又拿起望远镜,看着琦琦,开始有点明白她的哀伤来自何处。
琦琦看了一会后,突然一个人冲进了旱冰场,近乎疯狂地滑着。
小波的望远镜追着她的身影,他能明白她这一瞬的感觉,想努力摆脱一切不愉快,想把一切都甩到身后,可是——他的心跳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琦琦向后摔去。
保护头!
琦琦却什么都没有做,就那么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板上。
因为望远镜,画面在他眼前清晰可见地闪过,他的感觉,就好像琦琦摔在了他面前,他竟然下意识地伸了伸手,想拽住她。
聚光灯下的张骏毫无所觉地和女伴快乐地滑翔着,随着音乐踏着舞步,丝毫不知道琦琦此时的伤心。
琦琦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一动不能动,望远镜下,她脸上的痛苦异常清晰。
小波猛地拿开了望远镜。
宋鹏打着聚光灯追着张骏玩,察觉到小波的异样,侧头看了小波一眼,“怎么了?”
小波笑了笑,“没什么。”他又拿起望远镜。
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停在琦琦身边,把她扶起来,送到休息区。琦琦抱着头,缩着肩,坐在长凳子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好半响后,她抬起头,视线追随者聚光灯的光束,神奇哀伤而迷茫。
忽然间,她站了起来,向旱冰场外走去。
小波扔下望远镜,对宋鹏说:“我出去买点东西。”刚走到门口,又反身回去,把聚光灯从张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