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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那另一个是谁?我都不知道哥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呢!”东
篱昕看著哥哥的表情,终於忍不住笑了,脸上的阴晦一扫而尽。
一想起寒落,东篱暄就来劲了:“这个人你也认识,不过我猜你一定想不到
是谁。”
“哦?我也认识?”东篱昕看著东篱暄,见他脸上一副神秘的表情,眼角处
却含著笑意,不禁越加好奇了。
“对,你猜猜。”一眼看穿自己弟弟的心思,东篱暄更是卖关子。
“我也认识的……难道!”东篱昕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思索著,猛地一个念头
掠过,他不自禁地失声叫道。
察觉到他的异样,东篱暄微一扬眉:“想到谁了?”
东篱昕先是看著哥哥好一阵,又回过头去看催云,催云先是愣了愣,随即还
了他一个东篱暄看不懂的眼神,这才听到东篱昕笑著问:“该不会是江家的那个
小舅子吧?”
“你居然能猜到是寒落,难道今天晚上你见到我们了?”
东篱昕看了看别处,似乎是要掩饰什麽似的,随即便道:“扬州城里我和你
都认识的人才那麽几个,看你那表情,还说什麽我一定猜不到,那肯定是有什麽
特别的人了。这些人里头,最特别的莫过於江家的小舅子了。”
“不愧是状元爷啊。”东篱暄笑著打趣,“不过你肯定不知道,寒落的本事
实在了不起,如果他不是眼睛有事,肯定能你争个长短。”
“是吗?那倒要会一会啊。难得东篱家大少爷如此赏识。”东篱昕却有点皮
笑肉不笑的感觉。
东篱暄看他那样子,摇摇头:“我说昕啊,难得出来,就别蹦著脸,又不是
对著那些老头,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哥哥是在心疼自己,东篱昕笑了笑:“是是是,就你
放得开,平时那些架子什麽的全放下来了,我道行未够还不行吗!”
“明天我约了寒落去游扬州,你要不要去?”
“明天?不是说後天就回山庄了吗?”
东篱暄站起来:“晚个一两天又不会死人的,肆阳唤雪很优秀的。何况,姨
丈皇上不是都让你出来散心麽,你那麽急著回去干什麽!”
他边往房间走边道,“明天早起,我先回去了。”
看著东篱暄的身影消失了,东篱昕才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一瞬间便不
见了。他看了看催云,催云没说话,还是那个恭谨的架势。恨恨地咬了咬下唇,
东篱昕终於撇开了头:“算了。”
也不知他是指什麽算了,催云表面一动不动,却暗暗地,握著的拳头松了松。
“暄少爷你之前要查的事,唤雪来了信了。”
“哦?”东篱昕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惊喜。
催云从怀中拿出一笺薄信,递了过去。
东篱昕接过来,将信捏在手中,好一会才展开,一定神,脸色便变了。
淡薄的阳光洒落下来,一切就仿佛披了层淡淡的轻纱,似乎隔绝了尘世的繁
华,显得宁静而悠远。
风微微掠过,似乎连水面都无法拨弄,只有发丝在两鬓翻飞,带著一抹扰乱
人心的肆意。
东篱昕就这样一直站在画舫的一头,看著东篱暄和寒落在另一头低声说笑著
什麽。
“云,记得那年山庄里传的那些话麽?”又是静默了一阵,东篱昕微微仰头,
问立在身後的催云。
“大小姐下了命令谁都不许胡说,所以属下没听到。”催云恭身道。
东篱昕白了他一眼,幽幽道:“什麽胡说,结果还不都成真了。你看那些江
府派来的人。”
催云依言抬头看去,画舫两侧站的多是江家派来伺候的下人,靠著那头的两
个丫鬟,目光死死盯著寒落,目光中竟然尽是鄙贱。“暄少爷的意思是?”
“一样的。”东篱昕只轻轻说了三个字,便没再继续了。径自站了起来,一
合眼,唇边便流出一缕笑意,向那头的两头走去。
“寒落。”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寒落先是微微一镇,随即向声音来处转了过去,浅
浅一笑:“暄少爷。”
“难得今天出来,你又带了琴,不如把上次那首曲再弹一次,行不行?”目
光划落到寒落手中不离的挽玉琴上,东篱昕开口问。
寒落还没回话,东篱暄的脸色便是一沈:“昕,他是我朋友,可不是那些请
来歌舞助兴的歌姬。”
寒落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道:“有什麽关系,虽然看不到,可阳光微
风还是能感觉得到的,这麽好的天气,寒落也想抚琴一歌,就怕坏了两位少爷的
雅兴。”
“哥,寒落都说好了,你没理由说不好了吧?”东篱昕顽皮地瞪了东篱昕一
眼,笑道。
东篱暄没辙地看了看寒落,又看了看弟弟,没好气地道:“你们爱怎样就怎
麽吧,我只管听就行了吧?”
东篱昕胜利地笑了起来,寒落也不禁莞尔,一旁的丫鬟思儿走来了过,替寒
落搬过桌椅,又扶著他坐下,摆好了琴,这才退了回去。
“献丑了。”寒落说著,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先是一声一音,渐渐地,
琴声如流水一般,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丝空灵,似有似无地便在水面上蔓延
了去。
“江南春早三月雨,落尽桃花,落尽桃花,莫问寒城何处家。断桥魂归无觅
处,枯藤枝败栖鸦。更向北风吹雁去,何处根芽?”
琴声幽幽,歌声幽幽,不知不觉间,寒落脸上那始终萦绕的温柔的淡淡笑容
渐渐隐去了,那空洞却明澈的眼中,却不知何时蒙上了一抹淡淡的雾气,东篱暄
一抬头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寒落,就一刹那,他的心似乎被什麽猛地撕裂,剧痛
无比,随即又消失无踪。
东篱昕却只是靠著画舫的雕栏,唇边始终挂著一丝笑意,看著寒落的目光却
是变换不停。
“胡歌一曲绕天涯,战地黄沙,一抹勾月挂檐牙。远梦闲愁闺帐处,谁怨落
花,谁怨落花,心事犹是寄烟霞。”
琴声静,人也静,幽幽余韵,诺大一只画舫,竟然没一丝声响。
好一阵,寒落突然笑了:“这样的曲扫兴了吧?”
“怎麽会!”东篱昕脱口而出,“果然是《落花怨》,自从上一次听过後,
都快三年没听过了。而且,你弹得好,唱得更好。”
脸上似乎微微一红,寒落微微低头,“昕少爷过奖了。”
“我听说,江湖中那有名的曲班芙蓉谱的台柱羽飞和花无颜的拿手曲目中,
也有这首《落花怨》,他们虽然有名,可我想,如果你去,一定比那花无颜唱的
好要好。”
“昕!”发现东篱昕越说越远,东篱暄忍不住轻喝了一声。
东篱昕回头看著哥哥,笑著道:“怎麽了?不过开个玩笑,寒落也不生气,
你生气什麽。”
“花无颜之流,不过是暗地里以色伺人的烟花女子,我说过寒落是我的朋友,
不是那些随便的歌姬戏子。”东篱暄难得一脸严肃地道。
“朋友?认识也不过几天,见了不过几面,哥你何必这麽紧张?”东篱昕微
微仰头,直直地盯著自己哥哥,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一般,眼中闪烁不定。
“我……”东篱暄心中无由一动,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一旦沈默,空气中却似乎更凝重了起来,好一会,寒落才轻笑出声,在场的
人都忍不住看向了他。寒落却只顾著笑,似乎愉快得不得了,眉眼间的笑意似乎
熠熠生光,竟带著一缕醉人的销魂。
好一会,他才停了下来,轻叹道:“真是好,今天才知道,原来兄弟吵架是
这般模样。”众人又是一愣,不懂他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寒落似乎也察觉
自己说了奇怪的话了,连忙又补充道,“我是羡慕两位的兄弟之情,今天才知道,
原来兄弟吵架,跟平常吵架,连感觉都是不一样的……我自小没有兄弟姐妹,今
天才真正领略得到……”
被他这样一说,东篱兄弟面面相觑,谁都是说不出话来。
终於还是东篱昕先开口,他笑了笑,道:“不是说放下平时的架势麽,哥你
自己还不是一样放不下!我不过开个玩笑,你用得著这麽认真吗!真是的。”回
头瞟了催云一眼,又补了一句:“我和催云到里舱去,看有什麽可以吃的,一大
早被你拉出来,什麽都没吃,可饿死我了!”说罢,便径自向里舱走去。
只有东篱暄留在原地,心中暗暗带了一抹不安,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那天後,东篱暄还是天天跑到江府把寒落带出去,常常是天全黑了才带回来,
如此一晃眼又是半月,江家上下对这早已习以为常,江子寻也不再像一开始的在
门外侯著,只是任他爱来便来,爱走便走。
只是东篱暄再也没拉上东篱昕,每天只是带上亦星便出门,有的时候甚至连
亦星也不带,即便是带了出去,也大多在正午之前便被遣了回去。
天下第一庄的少庄主突然对人如此殷勤,自然是人人瞩目,惟独当时人却丝
毫没有一丝不安的感觉,东篱暄自是鬼迷心窍般没任何感觉,可即便是寒落,也
没流露过任何不适或抗拒,脸上还是时刻挂著那温柔如水的笑意,东篱暄带他出
去,他便出去,回到府上也没提起什麽自己是东篱家少爷的朋友之类的话,似乎
日子跟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这一日,东篱暄回到别馆时天色还早,一进门便看到东篱昕坐在厅中,手上
拿张一张纸,似乎是信笺,他身後立著的催云还是那副恭敬的模样,只是手微抬,
上面停著一只雪白色的苍鹰。东篱暄一进门,那雪鹰便扑扑翅膀掠到他跟前,低
低地叫了声,轻轻巧巧地落在他肩上。
东篱暄摸了摸雪鹰的头,脸上残留著的笑容一瞬间便敛去了,不自觉地皱了
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