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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丽婉一层摺扇,穿著男装的她看起来更顾吩风流潇洒。
溺爱孙女的林太夫人叹了口气。林府哪个人不怪的?怪是怪,仍然都是她值得骄傲的心头肉呀。
「都小心呀……」她叮咛又叮咛,望著她们去远了,才让丽郭搀著进门。
林府的大门关上了。然後,属於林家女儿的故事,这才要开始……
染香群《翠袖逗情郎》
第一章
浓绿艳红,多少仕女游子在这美丽春光里出游,柳桥上尽是袖招华盖,桥下扁舟往来,蜜样的春风荡漾,也漂荡著姑娘们的轻纱翠羽,撩拨著每个人的眼睛和心,像是让这娇柔的春醉倒了。
这片如醉的气氛里,却有双清醒的眼睛如熠熠寒星,守礼的低下头,避开酥胸与粉肩,朴实寻常的远行打扮,掩下住满身的英气与沉稳,游春的姑娘忍下住娇俏的多望他两眼,他却连眼睛也不抬。
展开袖里刚刚收到的信卷,思忖著。追捕侠盗神隐经年,这次神隐却向武当挑战,让他分外讶异。
他印象里的神隐,并不是这样的。
这位一切不明的侠盗啊……只知道他行踪飘忽不定,往来宛如风般虚无缥缈。年纪与出身皆未知,更不用提相貌。
唯一有的,只有他撂下的信函。笔迹苍劲端秀,预告即将「取」某物,并且预求赎金。
奇的是,他总能盗走他要的东西,虽然千万人围捕,宝物总是宛如轻烟般消失,没有人跟他交手。
连御前带刀、官封四品,被称为「无常鬼捕」的自己,也无缘与他谋面。
撇开立场,燕无拘相当钦佩这位胆识过人的神偷。然而,侠以武犯禁,即使神隐要求的赎金总是为人不为己,即使所盗之宝总会完璧归赵,却不容此人轻忽王法。
虽然万般惋惜,但是亲手捉拿神隐,成了无拘最重要的目标。
但是……为何神隐要将目标锁定武当这样的名门正派?他向来只对为富不仁的恶贾奸商、气焰高张的达官贵人伸手啊!
这次神隐盗走武当派镇派密宝——破棺真剑,要求的赎金居然是释放抢掳儿童二十一名……他百般追查,也查不出武当有这样的罪行……
莫非神隐误判失手?这真是奇了。
酒杯端在唇边已久,他凝眉思索,迟迟没有喝下。直到桥上一片骚动叫喊才引起他的注意。
「我的儿呀!」少妇攀著栏杆要跳下去,让众人拦住了。水面上小虎帽儿载浮载沉,眼见就要让料峭春水吞没了。
他足一点,几个起落到了岸边,眼见溺水稚童越飘越远……
「流走啦,快来人救啊!」
只见翠袖一翻,一叶扁舟疾驰若流星,长长的篙儿,轻灵的一点一挑,居然追上了翻涌的浪潮,翠衫飘飘如谪仙,滴溜溜的往水面轻抄,那撑著扁舟的少女,晃眼就将溺水稚童抱在手里,只是戴著的纱帽被吹走了,露出秀绝的细致面容。
好俊的轻功。无拘心里讶异。旁人看不清,他看得一清二楚。这看来弱不禁风的少女,数丈外飞驰而至,身法灵妙,入扁舟水纹无惊,越浪救稚童时,薄薄的绣花鞋儿只在舟首一点,就能在险恶春江浪中保持平衡,行若无事的将溺水稚童抱在怀里。
他抓住少女被风吹走的纱帽,望著她。
那双美丽的眼儿水灵灵的回望,长长的睫毛守礼的垂了下来,在雪白的脸上落下诱人的阴影。
无拘不知怎的,觉得耳上微微发烧。
人群涌向少女的扁舟,苏醒过来的稚童和娘亲哭成一团,他在团团人潮外,手上的纱帽有些烫手,竟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脸上的微笑这样守礼温柔,娇脆的声音甜孜孜,柔柔的催促快带孩子看大夫去,别顾著谢。
姑娘家的事物,他一个汉子,不好冒冒失失的拿去还。或许托位大婶儿……
回神过来,不知她是怎样离开人潮,娇脆的声音蜜蜜的,听得人心头发暖——
「这位大哥,谢您哪。赤毒太阳下,没帽子怎么过呢?妹子没用,挺怕晒的。」
他坚毅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和狼狈,「举手之劳,客气了。姑娘师承哪位前辈,好俊身法。」
哎呀呀,他长年吃公家饭,总是专注武学和公门。皇上喜他冶静胆识,令他身兼京畿总捕与殿前带刀侍卫。见过的佳丽不计其数,端的眼观鼻、鼻观心,从不动容。这小姑娘虽清秀,也不该让他失礼至此……陌陌生生的,就问起人家的师承了。
少女不以为忤,仍是甜笑,「粗劣武艺,大哥见笑了。妹子是林医府的林丽刚,只跟父亲学过几天把式健身,哪有什么师承呢?」她自自然然的接过了纱帽戴了起来,端秀的容颜登时让纱蒙胧了起来。
「神医林双无世伯?」他恍然,难怪这样的气度身手呢,「我是京城燕府燕无拘。」
「是燕世兄?」即使蒙著纱,她的笑还是甜到心底,「父亲常提起您呢。 『无常鬼捕燕无拘』,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父亲跟我们几个姊妹说过的,没想到小妹居然有缘见到京里的名捕。若路过济南,请到舍下奉茶。父亲虽然远行了,祖母是世兄见过的,她常说燕林两府世交,偏偏住得远,反而生疏了。」
既然是林世伯家的女儿,他也就如兄长般的关心,「世伯远行,世妹怎么独自到了这?」
「亡母遗愿,要到峨嵋参拜。」她温柔的声音转凄楚,「亡母过世至今已七载。姊姊们都是姑娘的年纪了,不好抛头露面,我年纪最小,还不碍什么的。有家人陪著我来……只是我贪玩,出来踏青。等等得回去了,下然教养嬷嬷会担心。」
「千山万水的,难为你了。不过人马杂沓的,为兄送你回去吧?」这世妹年纪虽小,难免贪玩,说起来还是很懂事的。
她也不推辞,甜甜的一笑,跟在无拘身後乖乖的走。
到了客栈,她抬头看看,又看看无拘,为难了起来。
「世兄……」她甜甜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就算客居,也该请您入内奉茶的。只是教养嬷嬷年纪大了,少出远门,总是有些紧张……若让她看见……哎……」她低头弄衣带,雪白颈项淡淡的透著茉莉香。
「我明白的。」无拘想了想,虽说是世交,陌生地头的陌生人,教养嬷嬷不免要连说带念。「世妹,你年纪还小就一片孝心,又愿意帮助人,是很好的。但是世道险恶,你别顾著贪玩,身手再好,也抵不住险恶人心。峨嵋就要到了,你乖乖跟著嬷嬷,可别再乱跑了,知道吗?」
她撩起面纱,清丽的面容带点娇憨,「谢世兄教诲,我再不会这样了。」微微欠了欠身,她轻巧的走入客栈,无拘才放心离开。
一进客栈,丽刚脸上的娇憨收拾得一点都不见。她闪身进了二楼的上房,从窗缝看见无拘走了,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啧,不是冤家不聚首。贼状元看见了名捕头,哪有心头不乱翻腾的?
这位名捕世兄,追捕她一年多,奸几次险险让他逮著,实在瞧见他的时候,她真想跳江逃走。
偏偏这汉子看起来像木头,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她一时心慈,顺手搭救了溺水稚童,旁人也看不出有啥下对头,就他瞧出了端倪。
躲?别闹了。越躲越可疑。仗著燕林两府世交这点子关系,她乾脆豁出去,赌他一赌。
看他远去的背影,丽刚下禁有些得意。这一把,她通杀,大获全胜。将来怎么疑,都疑不到她这个「娇憨贪玩有孝心的世妹」头上。
她脸上的笑更甜了,只是有点儿邪气。
* * *
娘……您为什么哭?
不要哭了……等丽刚长大,就可以帮您了……不要哭,娘,爹说您身体孱弱,生育我们姊妹之後,更是每况愈下。
您禁不起这样的伤心……求求您,娘,不要哭了……丽刚长大以後,就能帮您了……
含著眼泪醒来,听著禅房外流泉潺潺。原来……这流泉声引发了梦。
丽刚披衣坐起,聆听著和家里无二致的潺潺水流。
林府世代在济南行医,丽景苑已经有百年历史。由流芳溪贯穿整个园子,大宅小院都让水流环绕著。聆听著漱石声入睡,是林府女儿从小听惯的。
丽景苑园林之美冠济南,总是人人称羡,每年花神生日,文人雅士总是跟父亲商借,办起咏春宴,「丽景惜春」成了济南文人必赴之会。
然而,流芳溪源头是神隐寺的神隐泉。那以冤誓闻名的深山寺庙……必须爬上八千八百八十八个狭窄陡峭的石阶,取下神隐寺才有的碧绿芭蕉叶,以银针为笔,以血泪为墨,写下冤誓的内容,放诸神隐泉,泉神就能洗冤洗孽。
却没有人知道,百年前林家祖先在济南建了丽景苑这园子,当时的那对年轻侠侣,偶而接到血书,默默击杀了鱼肉乡民的县官,又按血书救了五县瘟疫,却把这些善行都推到泉神身上,於是成就了神隐寺的传说。
百年悠悠而去,天下冤孽仍然下绝,每天都有血书随著流芳溪流进园子里。
身为林家後人,父亲早已看惯,总是尽力而为,却也下甚挂怀。然而她那聪敏机智在千万人之上的母亲,却也悲悯慈心在千万人之上。
外公亦是医儒,诸子百家、医算卜占、奇门遁甲,无一下精。就生了母亲一个独生女,常常得意此女青出於蓝胜於蓝,但是母亲就是书读太多读坏了。
嫁到林家,知道血书这回事,总是日日为了别人的冤仇难受。父亲发现她除了努力持家,却比他这林家後人更谨遵祖训,总是为了他人冤誓而伤怀尽力。
她本体弱,又连生了四个女儿,过度操劳的结果,健康大为恶化。他只好命园丁天不亮就打捞血书焚化,不让她再见到这些人间不平事。
哪知道他这娘子总是夜半到源头拦血书,看了内容又放回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