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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为什麽那日在山上,你会刻意地去接近一个普通的花匠。
我明白了那个庙中的老僧,为什麽会用那般的眼神来看我。
我什麽都明白了。
原来那夜一身鲜豔如血的大红衣袍,赤著脚走来却没有一点伤痕的你,根本就不是人。
你是鬼。也许那一时三刻之前你还活著,但是出现在我房中的,是鬼。
叶府失了火。很大的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连在城西的我都看得到。你爹把你关在房里,逼你娶亲,你没能逃出来。於是,你穿著大红的衣衫,被烧死在那里。活生生地烧死。
'caihua/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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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舍不得我,放不下我。被活活地烧死,一定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你在痛苦辗转的时候,你的所有的思绪还在我身上。不是说,在死前的执念很深很深,就会不去阴间投胎转世,而会滞留人间?
你留下来了。你也害怕,所以你问我,是否相信前世今生。如果我回答相信,你也许就会去转世轮回,让我去寻找你的来生。而我……而我,说我不信。於是,你留下来了。而我……日日夜夜地相拥,与之欢好的人,却是一个鬼魂。
一个为了爱与执念而淹留於人间的孤魂游鬼。
传说,神话,都在我面前实现了。活生生地展现。我并不相信阴司报应,我也不相信鬼神之说。而面前这个,蜷缩在那里颤抖的人──还是人吗?不,是鬼──我每夜里拥在怀里,接吻,抚摸,交合……做这一切一切事的……鬼……
我的天。
沈笑松只觉得血都涌上了脑门。浑身的血液都涌上来了。快要炸开了。
你的身体不再如从前般柔软而富弹性。也对,你本来就是个死人了。拥在怀里,早已不是活人的触感。这变化一天比一天来得明显。我发现了,你也发现了。你发觉了我的疑惑和恐惧,於是,你用了这个最恐怖的方式。
画皮。
杀死一个人,剥下一张新鲜的人皮,用你的画笔,你那妙到毫厘的画技,画出一张美丽的皮。然後披在人身,就是一个鲜活的你。一个永远不会老去的你。
我触摸到的每一寸柔滑而坚实的皮肤,甚至进入你身体里的那种温暖和紧窒,掐动你|乳尖时感觉到的鲜豔和弹性,都……是你,又不是你。你嘴唇的甜蜜也不是你,你是死人,是鬼。你不是人。
你用这种恐怖的方法来维持你的美。来遮住……你的脸。
厉鬼的脸。
沈笑松落下的灯,慢慢地烧著了那张画皮。一股焦臭味散发出来,沈笑松一阵恶心,伏在案旁干呕了起来。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叶知秋本来在颤抖的身子忽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继而安静了下来。
“你……叫我……走……?”
沈笑松的眼睛,直直地瞪著那张烧焦了一半而卷起来的人皮。“我是人,是个很平凡的人。我没有办法跟一个鬼生活在一起。没有办法跟一个鬼……做那些事情。”
“我……你不会看到的……不会再看到……今天只是个意外……”叶知秋的声音在发抖,抖得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麽。“我会永远不脱下这张皮……永远是你记忆里的知秋……永远……不会变……”
沈笑松的声音,仿佛自很远的地方传来。“知秋,我无法忍受,我所抱著的人,本来已是一个烧死了的鬼魂。我无法忍受,我抚摸到的,亲吻到的,都只是一张画出来的人皮!”
叶知秋猛然站起身来。他站得很直,他的脸,再一次没有遮掩地露在沈笑松面前。
沈笑松再一次俯下身,干呕起来。当他抬起头时,房中已不见了叶知秋的踪影,隔了一柱香时分,远处只听得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声,沈笑松浑身一个激灵,站了起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迟疑之间,只见一抹青影自远处飘了过来,顷刻间入了房中。他来得极快,头发又垂落在脸侧,沈笑松没有再看清他的脸,只是依稀觉得有血红映入了眼帘。
那夜他出现在自己房门口时,仿佛就是浓重的血光,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也像那天夜里逃出来时,两人在草地上疯狂而绝望地交合时,他下身流出的殷红的血,让沈笑松的心揪得发紧。
他手里拿著一块很大的像厚实的布一样的东西,一路滴著血地进来。叶知秋弯下腰,将落在地上的碟子拾起来,拿起笔,在那块人皮上画了起来。
他画得很快,运笔如飞。沈笑松想,他大概已经是熟而生巧了。也许自己每次出去一次,他便会去杀一个人,剥下一张鲜活的人皮,画成一张美丽的画皮。
在自己身下呻吟辗转的人,却是一个披了一张画皮的鬼。被活活烧死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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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觉得眼前一花,什麽大片的白色的东西展开了,沈笑松意识到,是叶知秋把那张人皮披上了。他垂著头,看到叶知秋的脚在房中移动著,把那张烧得所剩无几的人皮从窗里扔了出去,又点了一柱香,是麝香。叶知秋从来不喜欢麝香,太浓烈。而此刻……清淡的檀香恐怕根本掩不住那刺鼻的焦臭味罢。
叶知秋又把那只灯笼捡了起来。他把灯笼擎在面前,微笑著转过身来。
“你现在再看我呢?”
沈笑松慢慢抬起头。脂玉般的脸和脖颈,如画般工巧的五官。嘴唇和两颊都是自然的红,让人赏心悦目的那种红。一双眼睛如水般漾动,一波又一波。
灯笼的光直直地射在他面上,很亮。他的皮肤看起来一点瑕疵也无,细腻而坚实。
就像他本来的皮肤。不,根本看不出丝毫差别。
仿佛他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可沈笑松这时已知道,这只是一张皮,画皮。用他的丹青之手绘出来的颠倒众生的美丽的人皮。
叶知秋提著灯,一步步地朝沈笑松走过来。他走得很慢,右手却在解著自己的衣服。一层层,淡青的绉纱的外袍,月白的素淡的中衣,白色的柔软的内袍。一层,又一层,逐渐在沈笑松面前散落,柔柔地滑在地上。
当他走到沈笑松面前时,已经是衣衫尽褪,一丝不挂了。叶知秋一向羞涩,沈笑松虽然见他裸身已惯,但一般都得用强,从未见他这般大大方方地站在自己面前,倒像是穿得整整齐齐似的。
极美的象牙般的胴体,在灯烛的光晕下闪著诱惑的微光。
随著他行动间,嫣红的|乳珠上所穿的那金环上的金铃,也在轻微地响动著。叮叮当当,细脆而悦耳的铃声。脐上金环上那颗柔润的珍珠也在轻微地滑动著,莹白的肌肤也罩上了一层柔和的珠光。
“你看得出有差别吗?”叶知秋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响在死寂的夜里,沈笑松一时间竟觉得刺耳。
过了很久,他干涩地开了口。“没有,没有任何差别。但是,我终究已是知道了。所以……再无法像从前了。你该明白的,知秋。一直以来……我并非无所感,我只是不去想。”
叶知秋慢慢地滑坐在地上,那些散落的衣衫,就凌乱地跟他的身体卷在一起。他把头枕在沈笑松膝间,光裸的滚热的肌肤烧灼著沈笑松。一个惯常的动作,却引来了沈笑松浑身的僵硬。
“我明白了。”
叶知秋伸出手,抚上了沈笑松的心口。“可是,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永远不分开。那天夜里……你说过的。”
沈笑松看著他。人鬼殊途,我们怎麽能永远在一起,怎麽能永远不分开?难道要我装成瞎子,忍受那不知是何人的一张新鲜的皮?
“你杀了我吧。我们两个孤魂野鬼在一起,也不错。”
叶知秋吃吃地笑了起来,他慢慢解开了沈笑松的衣服。沈笑松坚实的胸膛,就露在了冷风里。
“好,这样也好。做人不能在一起,做鬼总可以在一起了。”
指尖在沈笑松左胸心口附近画著圈,另一手却拉著沈笑松的手,放在了自己胸前。沈笑松感觉到他的皮肤灼热得烫人。
可是那不是他的皮肤。是他从方才杀的一个人的身上剥上来的皮肤!
叶知秋把沈笑松的指尖,穿进了他胸前的那个金环里。“你还记得吗,你把这个弄在我身上的时候,对我说,永远不要摘下来。”
沈笑松道:“记得。”似抬手想摸他的脸,又放了下来。“我做不到。所以,你杀了我吧。”
叶知秋继续吃吃地笑,笑得很清脆悦耳,像银铃的声音,却是那种没有情感的清脆。“好,我这就把你的心挖出来,那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忽然一个碧玉的小盒自沈笑松衣襟跌了出来,摔得碎裂开来。一股淡淡清香发散在房中,叶知秋怔了怔,低头看去,只见一片碧青的嫩芽,发出莹莹微光。
叶知秋抬头看了沈笑松一眼,眼神复杂难言。伸指拈起一点茶叶,放在鼻端。
“这是你上山采来的茶叶?”
沈笑松茫然地转过头,那个收雨水的青瓷坛,方才被叶知秋撞落,已摔得粉碎。“已经……用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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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抬头看了沈笑松一眼,眼神复杂难言。伸指拈起一点茶叶,放在鼻端。
“这是你上山采来的茶叶?”
沈笑松茫然地转过头,那个收雨水的青瓷坛,方才被叶知秋撞落,已摔得粉碎。“已经……用不著了。”
叶知秋握著他左手的手腕猛一用力,沈笑松的手指本来穿在那金环之中,被他一带,猛然被扯了出来,直带出一溜鲜血,溅在两个人面上。
沈笑松怔怔地看著他。叶知秋在笑,那笑容似喜悦,又似悲哀,似绝望,又似期待。
叶知秋淡淡地笑了笑。“这段日子,我做了一场梦。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