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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真是不避嫌,我扯了扯嘴角,招呼道:“师兄,好久不见了。”
他目光落在我腰间的小药锄上,笑道:“原来师妹是入山采药来了。”
“是啊,想不到会打扰师兄练功,失礼了。”我已经恢复平静,客气地应付道,同时心念电转,难怪当日谢静声嘲讽他修炼污秽禁术,原来就是指此事。身为正道弟子,却私下修炼魔族功法,确实是违逆犯禁的罪行了。
“不知师妹今日收获如何?”他问道,一边走上前。
我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笑道:“托师兄的福,已经收获不少,只剩几样未能采集到。”
撞破了他的秘密,可得提防他杀人灭口。我原本一直自信以自己真正的实力,就算及不上他,也差不多了。但刚才见了他的功力,才真真切切明白,此人修为之精湛,只怕还远在传言之上。此地又荒僻无人,若他动手,还真不好应付。
好在他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上前一勾手。
我手里一轻,是那只小猪跳出去,蹦到了他怀里。
小猪在他怀里蹭着,像是极熟稔,一边发出舒服的哼哼唧唧声。谢远殊弹着它的脑门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又惹祸了,所以前辈又要将你烤着吃?”
“这是你的猪?”我忍不住问道。
“不是,是一位前辈的,”他笑道,摸了摸它的耳朵,“而且,这可不是一只猪。”
“那是什么?”
他笑而不语,道,“师妹不是要采药吗?不如一起过来吧。”说着,也不理会我答应不答应,径自跃起,身形直飞上去。
我一愣,跟过去吗?终于还是好奇心占了山峰,习身跟上。
见我赶上他的速度,他转头笑道,“师妹的修为果然不凡。”
反正隐藏实力的事儿他也知道,我也懒得遮掩,只笑道:“些许家传技艺,让师兄见笑了。”就算他要翻脸动手,我身上还带着数件保命的神器,也不怕他。
飞上悬崖,他落到山头上,手一勾,摆放在青石板上的衣服飞了过来,然后旁若无人地穿戴起来。
我在一旁看着,脸上淡定,心中还是有些诧异,在天源宗居住了这么久,我对人界的风俗习惯也有些了解。天源宗的弟子大多都出身名门贵族,虽然修了仙道,就不用再死守那些礼法规矩了,但从小出身养成的生活习惯在日常行为中还是看得出。
而眼前这人好像全然不把礼法规矩放在眼中,就这么坦然自若地在我面前穿衣服,这种行为,同门的弟子恐怕很少有人能做得出吧。谢家不是名门吗,竟有这般随意的子弟。
我正纳闷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功夫练得怎么样了?今次怎么带了个姑娘上来,还是个这么水灵的小姑娘。”
这声音听来,竟然就在我身后三四步远。这么近的距离,竟然未能察觉有人接近!
按捺住心中的震惊,我转过头,是个老头,满头银发,佝偻着腰,一只手里还拎着酒壶,正笑眯眯地打量着我,那张脸勉强也算鹤发童颜,却偏偏配着一个红红的酒糟鼻,就显得极滑稽。
老者走过我身边,打了个嗝,一股酒气立时扑鼻而来。我忍不住后退一步,他目光落在我身上,笑道:“小丫头年龄不大,修为还不错嘛。”
我心里莫名地一紧,难道刚才上崖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我的身法岂不是全落在他眼中!心下暗暗懊悔,自己不该如此大意。
谢远殊无奈地道:“前辈,您又喝多了?”
“哈,好山好水,好酒好心情,正该多喝几杯。”老者眯着眼笑道,将手里的葫芦提高,摇了摇,“远殊你的性子就是太呆板了,平白辜负了这些美酒。”
“多谢前辈好意了。”谢远殊回道,一边安抚着怀里的小猪。自老者出现后,这小东西就开始暴躁,不停地挣扎着想跳出去。
老者勾了勾手,那只四蹄挣扎的小猪啪的飞了起来,不轻不重地摔在地上。“这只小东西又打扰你练功了吧,最近一惹了祸就偷偷跑去找你,实在该打。”老者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根拐杖,戳着小猪屁股道。
谢远殊忍不住笑道:“前辈,它今次又怎么得罪您了。”
“刚刚把我珍藏了六十多年的猴儿酒打翻了,留着实在是个祸害,正起趁着今日没有下酒菜肴,不如烤着吃了,小丫头也一起过来吧,正好好歹是养了两三百年的东西,想必味道不会太差。”
两三百年?我吃惊地看着这只猪,怎么看都不比一只猫大多少,竟然活了这么久?
不过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个老人,空间是什么来历?与谢远殊之间似乎及熟稔,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第三十六章 鲲隼现世
“前辈,您就别吓唬它了,本来就长得慢,您又每次都以下锅威胁,只怕再等上七八百年,也等不到它成年。”谢远殊俯身将小猪抱起来。笑道。
老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为难小猪,目光落到我身上,摸着胡子笑道:“小丫头是干什么的?怎么会来这里?”
“弟子入山是为寻找药草,不想凑巧遇到了谢师兄。”我从容道。
“寻什么药草寻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是来寻人的吧。”老者嘿嘿一笑,意有所指地问道。
那表情甚是讨打,我眉头抽搐,刻意忽视那别有意味的笑容,道:“弟子前来是为了寻找龙鳞杖,因为何执教说今年的课程会用到。”
“何敏之那小子啊,你是应天阁弟子?”他眉梢挑了挑,昏沉的眼眸中霎时闪过一道精光,我只觉自己是块透明的晶石,无法动弹的瞬间被人一看到底了。
那种不舒服感一闪即逝,快到我无从把握,再看过去,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邋遢老头子,我暗暗心惊,刚才必定是极高明的探查之术,速度快得惊人,若非来天源宗前,我对这类术法格外关注,只怕根本感觉不到受过探查。
老者哈哈笑道:“今次应天阁弟子的水平很高嘛,比那些不成器的五部弟子强多了。”
他果然看出了我的修为,既然他说的直白,我也没有必要掩饰:“入门前也曾修炼过一段日子,让前辈见笑了。”天源宗弟子很多都是世家出身,有家传功法。
“哦,你是哪家的孩子?”
“晚辈是北朔白家之人。”
一时间四面皆静,只闻山风吹拂树叶的哗哗声掠过耳畔。谢远殊的脸上现出毫不掩饰的惊讶,随即又有几分了悟。而一直眯缝着眼睛的老者也终于睁开双眼,精光四射的眸子直视着我。
让两人如此吃惊,只因我准备的这个身份实在太特殊了。
北朔白家,同样是人界传承千年的修仙名门,在四百年前,它的威名甚至超越了如今的祁连谢家,岭南贺氏这些世家。可现在提起,很多后辈弟子甚至不知道有这个家庭的存在,而在天源宗,它更是一种特殊的禁忌。
一切皆源于四百年前,当时白家最杰出的子弟白千秋拜入天源宗,为宗主座下的大弟子,风头一时无双,可惜在挑选下一任继承人的时候,却输给了自己的师弟。生性争强好胜的他愤然离开天源宗,返回白家。对此次失败一直耿耿于怀,可他深知,以自己的资质和白家祖传的功法,他此生只怕再也没有雪耻的希望了。
偏激之下,他竟然暗中与魔界勾结,以天源宗的秘法与魔界交换利益。
魔界自他那里得到了破除人间结界的方法,不久便大举入侵人界。此事泄露,白千秋自然不容于人类,只得投向魔族,白家人一下子成了过街老鼠,被天下人唾弃。
可笑的是,闯下这般弥天大祸,偏偏这人却又良心未泯,投身魔界后深为自责,战事最紧要的关头,他又暗中勾连天源宗,试图将功赎罪。因他之出卖,魔界连受数次惨重折损,终于发觉此人首鼠两端,之后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将其满门灭绝,一个传承千年的世家便从此消失了。
“想不到白家还有血脉流传人世。”老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怅惘,良久的沉默后,也只是低声慨叹了一句。视线落回到我身上,又道:“难怪你年纪轻轻,武功就这般出众,方才你使用的浮空身法,是白家的蜉蝣仙踪吧?”
果然被他看见了,我点头道:“正是。前辈好眼力,竟然能一眼看破。”幸好在魔界时,我特意修习了白家功法,为这个隐藏身份筹备成全。
“实在太久了,刚才只觉得眼熟,不是你提醒还真想不起来。”老者摇头叹息。
“前辈以前曾见过……”我试探着问道。
“呵,前尘往事,不堪一提,不主也罢。”老者岔开话题,道,“你既然是过来寻药草的,这里倒是个好地方。”他抬手指了指后面茂密的山林,“你所要的龙鳞枝,内中就有,自由采集便可。只是……来过此事之事勿要外传。”
我连忙点头。老者又交待了谢远殊几句,便飘然远去。从头到尾,都没透漏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老者走后,我依言进了山林,果然奇花异草甚多,不仅有我要找的龙鳞枝,更采集到了数种难得一见的药材。生长这么多灵药,此地灵气肯定格外丰沛,不会是天源宗的几大灵脉之一吧。我暗暗猜测着,一边往林外走去。
出了山林,发现谢远殊依然站在崖上。本以为他已经离开了呢,可看眼前这光景,竟像是在等着我一般。
“谢师兄,”我只好硬着头皮招呼道。
“师妹找齐药材了吗?”他漫步走到我身边,问道。
“已经找到了。”我点头,又试探着问道,“刚才在林中感到,这附近的灵气好像很特别呢。”
“此地身处天源过十大灵脉之一的地阴之泉,自然灵气丰沛不同寻常。”他淡然道。
“地阴之泉?”我们并肩向山下走去。
“就是方才我修行的瀑布冰湖。”
“难怪那里的湖水异乎寻常的冰冷。”我恍然大悟道。
谢远殊别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嘴角勾起,似乎在笑我的言不由衷。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