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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有的时候进步并不一定是好事。”别扭地歪着腿作在椅子上,崔晓蕊低声感慨。方仲群去走廊接电话了,角落的位置就剩他们两个。
“少吃点辣的,脸上都起包了。”侧身把她碗里的辣白菜夹走,周佾磊絮絮地提醒她。
皱皱鼻子,崔晓蕊索性靠在他的身旁。“你说你搭理他干嘛,有这工夫我能借漫画回去看了,好不容易等到老师出差放假。”
“他干嘛一直追着你?”仍是没好气的别扭语调。
“诶。”她无语,叹了两声,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让她怎么说,对着一个自己喜欢又不能交往的人说另外一个人追她,实在没什么意义。他们俩要是男女朋友,这件事还能拿来调侃对方一番,顺便也来点醋味滋润一下;可是,他们是兄妹,知道了她有人追求的消息,他应该会高兴吧?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为自己的妹妹有人爱慕而心有荣焉……
不再说话,周佾磊闷头夹菜。刚端上来还烫着的土豆饼,竟然就让他那么囫囵吞了下去,连酱汁都没蘸一下。
看出来方仲群的意图,却没有立场干涉。纵然心里憋屈得难受,也没办法名正言顺地踢走这碍眼的存在,除非,欲盖弥彰——
“这人心术不正,少跟他在一起。”拿起餐巾纸擦擦嘴,他看着正往回走的人低语。
她低垂视线,顺从地嗯了一声。
疾步走回桌边,方仲群不掩焦急之色,“我得去一趟医院,对不住,你们先吃吧,帐我刚付完了。”语无伦次地,慌慌张张地拎起外套就要走。
“出什么事了?”崔晓蕊站起来,看着他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正要往出走的脚步停下,他半转头,面上显现出一丝懊悔的神情,“林幼珑吃了一瓶安眠药。”
“啊!”那不是自杀吗!!
“我得赶紧去医院,你们慢慢吃,改天再陪你们好好吃一顿。”他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声线不平起来,身侧的双手也微现颤抖。
“我们和你一起去!”她脱口而出,不顾旁边周佾磊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的眼神。“周佾磊是医学院的,也许能帮上忙。”
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单间病房的环境总是较综合病房好很多的。没有难闻的味道和嘈杂的声音,一个人独享干净无菌的空间才真正是养病之道。
“我先进去,你们……先等等吧。”在病房门口拦住身后跟来的两人,方仲群独自闪进室内。
双手绞在一起,崔晓蕊目送他走进病房。这病房门没有小窗口,让她无从看到里面的情形。她,林幼珑,没事吧……
“过来坐。”拉着她的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周佾磊递给她一罐饮料。“等他出来再说,你就先别瞎想了。”
叹口气,她抿唇,心中仍是不能安生。抹了下额头上的细小汗珠,才发现自己真是渴了。打车一路赶过来,窒闷的空气也让她想借饮料润喉喘口气。
于是焦距集中在手里的红白铝罐上——
旺仔牛奶。
阴戾的视线立即射向身旁的人,“此时此刻,喝旺仔很不道德。”
轻松地耸耸肩,周佾磊对她举举自己的牛奶罐:“大家一起旺,旺旺。”
那么白痴的广告词和他刻意压低的声线真的很不配,很恶劣的搞笑,非常地不合时宜,在这个严肃的当口。
“神经病!”一只拳头招呼上去,崔晓蕊破哀为笑。臭东西,一点正经样都没有!
“别人自杀,你内疚什么。”他的头偏过来,对上她没好气的脸。
放松地倚在他肩臂上,她闭上眼。
他看出来了吗,她其实在紧张的事情,比林幼珑的安危更甚,是她自己。虽然什么也没做,但仍然不能轻松地一甩手,说我是最无辜的,什么都不关我的事。
看方仲群刚才的样子就知道,林幼珑的自杀是因为他们的分手。
她在内疚,因为方仲群和林幼珑分手的主要祸因,是她崔晓蕊。
方仲群喜欢她不是她的错,是,这一点她明白;然而心中那刚刚孳生的罪恶感却一直在向上攀升,盘绕在她心房的周围,令她坐立不安。林幼珑是怎么想的?一定是恨死她了。也许她不该要求来这的,可是在饭馆时的冲动,那股逞强冲动的余波仍未褪去……
“不爱惜生命是她的事,不用体恤这种人,更别说你自己惭愧了。”平淡的声音传来,带着胸膛引起的微微的震动。
对,他说得对。平时她也对随随便便就寻死觅活的人唾弃到底,但是,事情发生在熟悉的人身上,那感觉就又不一样了。“她也是我高中同学,高三还分到一个班里呢,现在却弄到这个地步。”
动动颈项,周佾磊将她的小脑袋卡在自己的颈窝里,用脸颊磨蹭两下她的头顶。又胡思乱想了,傻丫头。“再说一遍,她的死活不关你的事,听懂了吗?”
“冷血。”她皱眉,虽然为他的维护感动到不行。
“做医生的都血冷,”他的头靠上墙壁,仰视天花板上刺眼的白色。“以后我会比现在还麻木,生死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
轻轻捶了下他的腿,她并不因为阴郁的预知而担心。“你就是你,什么麻不麻木的。”
一个月来堆积在心中的阴霾,竟然被她一句话就驱散。长出一口气,他放松下来,心中不爽的角落被扫了个干净,清爽无比。就是这个,他要的就是这个感觉,没有积郁的无望,空旷而开朗;而这种能令他轻易解脱的密钥,只有晓晓一个人掌握着。
一个细微的声响,病房的门开了。
“她说想见你,崔晓蕊。”颓然的方仲群出来,半开着门迎她。
心里突突地跳着,崔晓蕊看了周佾磊一眼,才走入病房。
苍白,消瘦。昔日生机勃勃的林幼珑,如今看起来是那么地脆弱。
“林幼珑,你……好点了没有?”不知道该对半年多没见面的同学说什么,她努力装出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路人甲。
半躺在床上的林幼珑睁开眼,虚弱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上下巡视,也不说话。
“呃,我们来得匆忙,也没买点东西来,对不起。”没话找话,崔晓蕊不知怎样化解这压抑的窒闷。
自杀,是什么感觉?印象中的班花林幼珑,是不爱说话的文静女生。学习中上,每天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默默的,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被捧为班花,她却也从来不迎合同学们的调侃笑闹。这样的一个女孩,她需要多大的勇气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真的很好奇,无关冷血,只是好奇。
“崔晓蕊,我们长得像吗?”干涸的声音从林幼珑的嘴里挤出来,将空气剌出一道口子。
不满地看了旁边杵着的方仲群,崔晓蕊上前倒了一杯水给她,“来,先喝点水。”她嗓子都干成这样了,方仲群刚才那么半天没发现?瞎了吗?
一口喝净杯中的凉白开,林幼珑眼中闪烁着几缕光芒,“做你的男朋友一定很幸福,崔晓蕊。”看到她身后站着的周佾磊,她看了崔晓蕊一眼。
崔晓蕊干笑,站在床前不知所措,她已经开始后悔跟着来了。
“你们还有事吧?其实不用专程来看我。”林幼珑旁若无人地细细整理自己的头发,过分纤瘦的小臂从袖管里露出来,青白色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逐客令,崔晓蕊有点尴尬地点头,连忙勾着周佾磊退场了。
刚关上门想慨叹一番,就听到病房内传来砸东西的声响。“方仲群,你怎么这么贱!!”声嘶力竭的叫嚷,是林幼珑的声音。
靠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崔晓蕊皱紧眉头。她到底是发作了,不会伤着自己吧?
“走吧。”周佾磊拉她,不想让她再涉及别人的私务。这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别人没有也不需要有置喙的余地。
“咣啷!”玻璃被掷在地上,碎裂开的声音骤然响器,拉回了她离开的脚步。恳求地看着周佾磊,她希望他能体谅她对他们的那一点点放不开。
叹口气,周佾磊越过她上前打开房门。
屋内,林幼珑正挥舞着一把刀子,砍剌的对象正是她那青白的手腕。方仲群在床前试图捉住她的刀子,却又怕自己和她被划到,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好不热闹。
“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还上赶着找甩,真是死贱骨头!”林幼珑嘶喊着,满头乱发,面色狰狞。“咱们今天就一起死这儿得了!!”
几步过去,周佾磊伸出手,轻易夺下那把小刀。
“林幼珑,别这样,先冷静下来,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崔晓蕊担忧地过去顺她的背,搂住那只剩一把骨头的身躯,心中微微扎疼。为了个男人,至于吗?
“他不要我,干脆就都别活了!”林幼珑的情绪仍然无法沉静下来,她的神经已经趋于失控。
“你是真想死?”就在一片混乱的时候,周佾磊站到了床边居高临下,面无表情。
崔晓蕊疯了,“你掺和什么,还不快去叫医生……哦!”被林幼珑突出的骨头硌到肚子。
“我要死!”被抱住的林幼珑那狂乱的眼神里透露出晶亮的光芒,表示自己一死方休的决心。
“如果你真的想死,”不顾崔晓蕊和方仲群的拦阻,周佾磊掏出一只红笔,俯下身,在她的小腿上画了个小叉。“在这个地方注射进一管空气,二十四小时内你就能死了。”
崔晓蕊一口气险些背过去,“周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