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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继瑛所能掌控的记忆的源头仍旧还是六岁那个炙闷的夏天,眼望镶著紧闭朱门的高墙,继瑛很突然地头一次对“外面”产生了些暇想。
“小少爷,您在看什麽?”
是萱儿。继瑛转身後了她一眼,露出淡淡的微笑,随後又将视线投向这个小苑无法襄括的天际。
萱儿打量了他一会儿,问道:“你想出去吗?”
在继瑛当时的年纪,理所当然无力去体味她语气中那份苦涩无奈。刚到红苑她不过十五,却注定终生被禁锢在这庭院之中,任青春流逝。当时虽是自愿,但随著年龄的增长,现实毕竟是残酷到她无法忽视的。
继瑛不懂得萱儿的心情,只是向她点头,干脆蹲在地上,两手托腮,眼直直注视比高墙更高的方向。
“不行啊。我们不能出去。”走过去挡住继瑛响往的视线,萱儿哀伤地说道。
“......”沈默一向是继瑛反抗的武器,都说子承父,他的个性确时像极了沈静执拗的父亲。
“唉......我是真的没办法呀。”萱儿这麽说著的时候,眼也望向冰冷的墙,“
回去吧。”
继瑛摇头,那是一种突然却来势汹汹的强烈向往,他要看一看红苑外面的世界。好些年後他再去回想,总觉得自己这样的执念也许正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小少爷......”萱儿很显然地不知拿他如何是好。这是继瑛第一次如此激烈地执著於自己的抉择。而就是这样的执著叫她难以应对。
“看看,继瑛想看看!”继瑛这麽说著的时候,手指著高墙的顶端,整颗心已飞到了墙外边。其实不久前他曾看到过一次萱儿攀上不知哪处得来的长梯,往墙外看。他知道,那梯子同样能为自己服务。
“萱儿先以沈默同继瑛对峙了片刻,然後她不甘愿地体认到继瑛个性中终於曝光了的倔强,发出一声重叹。
继瑛眼看著她从树背与墙的间隙处搬出一架长梯靠墙架著,不由笑了起来。
他的心跳得很快,小脸因兴奋而微微泛红。
就这样他被萱儿抱起,轻盈而熟练地攀上梯子,又攀住瓦沿。
继瑛被尽量抬高;沾沾自喜地向外望去。
外面并不若他想像中来得多彩多姿。虽较之红苑是宽畅了许多,但仍旧是庭院,花草,小桥,楼阁。再来不过就是很多穿行其间在红苑没见过的下人。
继瑛有些失望地看著这些人神色匆忙地准备著什麽,喃喃地问,“这就是外面?”
却意外没能得到萱儿的回应。继瑛抬头望她,发现这个年青女子看起来一如先前对外界充满暇想时的自己一般兴奋。而她眼中水一般的灵动波泽及双颊晕红的颜色都是继瑛能捕捉到却无法理解的。
“他要回来了。”萱儿的自语很轻,却被继瑛听到了。有点想追问“他”是谁,耳边却传来了更为吵杂的声响。因为太杂,所以继瑛单是听清了“王爷”两个字。
随後,在眼际所能触及的尽头,那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了继瑛狭隘的世界里。
单披一件外褂,左肩缠绕著绷带,那带上沾染些血痕,在仆人惊呼著的簇拥之下,明明脸上渗著汗,安骥王却仍是一贯的冷峻,没有些点动摇。
若果说六年前不过十六出头的安骥王是个意气风发不可一视的少年郎,那麽现下占据继瑛视野的他早已蜕变成为英气逼人叫人敬畏的真男儿。
继瑛双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总觉得十分耀眼。
那样威仪,那般霸气。许是周围多年都只是女子的柔媚环绕,突然望见如此阳刚豪放的存在,让继瑛觉得万分深刻,一时间,在他的视线中直行的安骥王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如果不是萱儿同样望得出了神,如果不是上沿的砖瓦干裂而不堪重负,如果不是继瑛控望时加重了手攀砖沿的力道。
细小的石块滚落在地上,不宜被人察觉的动静,却逃不过刚潜走下人,在阿淮搀扶下打算回房的安骥王的敏锐。
充满警备的状态下安骥王猛然抬头瞪向他们。继瑛吓坏了,所以失去了重心;萱儿慌了神,所以放松了力道。
继瑛就这样垂直往下落,以飞快的速度掉落著。
“啊!”耳边除了风声,还有萱儿的尖叫声。
继瑛只是六岁大的孩童,一边哭叫著一边闭上了眼,就算他还不能想明白这样直接亲吻地面将会产生的严重後果,他也感受了事态的危急......
萱儿所深深惧怕的碰撞被没有发生,因为继瑛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安骥王的怀中。
抽泣著睁眼,继瑛看到了安骥王紧皱的眉头,和渗血更厉害的肩头。
“对不起,对不起!”头顶上萱儿在无措地叫著。
继瑛咬了咬唇,也轻轻跟著说了声,“对不起。”
安骥王什麽也没说,只是静静打量了继瑛片刻。“你就是继瑛?”
没想到对方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许是安骥王紧蹙的眉间有了一丝松懈,又或许是婴孩时的印像终究叫继瑛不自觉的偷偷藏了些在脑中,他突然冷静了很多,不再害怕。点头,他淡淡的微笑,忍不住做了和婴孩时同样的动作,安骥王散落下的发叫他无意识地轻轻抬手,抓起了一束,那是他一向像别人表示撒骄的作法。“ 你叫什麽?”他放大胆子进一步问道。
“......慕荣宇宣。”安骥王说不定自己都不会明白为什麽会对这个孩子轻易放下心防,所以在说出名字的时候,他自己也有一丝诧意。
“王爷......”阿淮没有像平常那样看了安骥王的心思,於是轻轻地唤。
把继瑛交给阿淮,慕荣宇宣只说了一句带他回去,便头也不回地向自己屋子大步迈去。和平日里一样叫人捉摸不透。
一种淡淡的若有所失的感觉头一次出现在继瑛的生命中,但被尚是孩子的他很快的忽略了。
被阿淮抱回红苑,刚踏上地,又被萱儿紧紧搂住。
耳边是阿淮对萱儿的责难,继瑛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样的情境里。
他还在体味对“外面”的认知,想来想去,他能记住的只是外面有一个叫做“慕荣宇宣”的男人存在,一个好像会发光一样的男人!
3
那之後足足有六年继瑛都没有再见到安骥王,红苑里除了偶尔露面的阿淮,显少有人驻足,没有人会告诉他有关安骥王的消息,於是头一两年还好,渐渐地继瑛淡忘了那个曾让他目眩的男人的存在。
继瑛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完全了解了自己的处境,事实上除了偶尔对某些人事表现出的执著心之外,他一直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柯家是罪人这种想法,只叫他更加孝顺奶奶和姨娘,想尽自己的努力,让这些历经了不少悲愁的妇人,能够有所宽慰。
继瑛和普通的孩子一样茁壮成长,高挺的身板越发有他父亲的影子,乌亮温纯的眼眸更是同他母亲如初一辙。
十二岁的继瑛已算得上一个翩翩少年,格外精神。
对身体日渐衰败的柯老夫人而言,越见卓越之处的继瑛是她最大的欣慰。
可叫她心里伤心郁闷的,也是继瑛。
也许是继瑛太懂事,太听话,又太出色,让她每每想到这个孩子不得不同她们这些妇人一起囚徒一样地过活,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八岁以後继瑛就不会像个小孩子似地吵著要去外面,因为他知道不能去。竟管如此,旁人还是都能看得出,他是寂寞的,他的寂寞现所当然地源於红苑这个无法有所作为有所抱负的陕隘庭院。
对此,谁也无能为力。
到这儿的头两年柯老夫人还指望著朝中有人愿意为柯家平反,但天长日久,她纵使不想承认事实还是摆在眼前,比起比救赎,她们被遗忘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咳疾让柯老夫人的身子宛若薄纸一样不堪一击,她每每沈重的叹息,叫身边的每个人都不好受。尤其是继瑛。
继瑛和奶奶特别亲近,他虽年幼,却也懂得生老病死,奶奶终将离去的道理。可是眼看著奶奶憔悴消瘦却又是另一回事。
男儿不能轻易流泪,这是柯家每个人都想教给他的道理,他面上不能流泪,心里却为奶奶哭泣了不只一回。
继瑛是孝顺的,当他一次无意中听到奶奶和姨娘的谈话,知道让奶奶牵挂放不下,心疼又伤怀的便是自己的未来。
继瑛不是没想过未来的问题,他特别喜欢四娘给她讲那些英雄的故事,他也幻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在某一方面有所建树。可是他出不了红苑,也许永远也出不了。
渐渐地他不再幻想,却经常会在梦里见到真正的自由。
自由是什麽,其实他尚没有更具体的概念,但至少他明白自由意味著他能够努力去建设属於自己的未来,而不是留在这里由别人掌控他的人生。
这些话他不敢在别人面前提,被禁锢的不单是他一人,他冒然诉苦,只会增加亲人的痛苦。
继瑛虽然经常把笑容挂在面上,却很少打从心底里感到开心。
日子越久,柯家人在红苑的生活越是压抑。已经无法满足於保有性命的他们,无时无可不再祈祷能有被解放的一天。
就在这样的心态下,一个客人对安骥王府的造访,被柯老夫人理所当然地视作可以摆脱这一切的机遇。
和继瑛一样寂寞而无法放开心怀的萱儿仍旧保有她攀梯探望的习惯,竟管被发现过好几次,被阿淮责难过好几次,她还是忍不住要看,在别人的自由中找到可以借慰自己的空间。
有一次,她在两个下人的谈话中,得知太子将亲临安骥王府小住。
她忍不住把这事告知了柯老夫人。
太子和柯逸武曾经有些交情,出事後,为她们求情的也正是太子本人。
柯老夫人突然想要冒险一下,只要让她同太子见上一面,她一定会求太子能够带继瑛离开安骥王府。
太子为人宽厚,既便不能同意,也不至於伤害到继瑛这柯家唯一血脉。
基於此,柯老夫人想试一试,她只是希望继瑛能够享受到一个正常人能有的生活,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