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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俊玲被挑衅了,被他那份漠然挑衅了,被他那份漫不经心,被她自己这份许久以来的压抑和怨恨给挑衅起来了。她突然像一只被刺伤了的老虎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乔风,你什么意思?你干嘛又是这种态度?我受过了你这份了不起,自以为是的样子。你现在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像个人,当初,没有谭家,你早饿死街头了。”
乔风抬眼看她,脸色微微有点发白了。他眼神矛盾而苦恼地瞅着她,并没有立即说话。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谭俊玲更高地挑起了眉头,扬起了下巴,“这么多年来,受委屈的是我,不是你。你不要总是弄出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来,我看够了,我也受够了。”她脸红脖子粗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想逃到加拿大去,你想远远的逃。你,你无非想再去找一个小婊子。你,”她骂的语无伦次了。“你就是个陈世美。”
乔风蹙起眉,脸色有些难看了,他张嘴刚要说话。
门口,有刹车的声音。燕子从厨房急急忙忙跑出来,颇有不安地看了看乔风和谭俊玲,轻声说:“姨,肯定是东城哥回来了,别吵了吧!”她随即去开门。他们同时对视了一眼。
谭俊玲扭过脸僵硬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从鼻腔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抬脚往门口走。“我儿子回来了,我不想和你吵了。”
谭东城进门来,燕子跟着把箱子拎进门。谭俊玲绷紧的脸色微微放松了。“儿子回来了。”她走到近前,上下端详着谭东城,“又瘦了?怎么搞的?”她皱起眉头。“加拿大不养人么?怎么越呆越不精神了呢?”谭东城笑笑,把目光投向沙发上的乔风。“爸。”
乔风放下杂志,站起身,迎着他过来,“嗯,”他勉强笑笑,“你妈说的的确对,真的瘦了,比我上个月见你还瘦呢!”谭俊玲翻了翻眼皮,无视他地拉着谭东城往沙发上坐过去。“这回不走了吧!”她说:“你不知道,你这一年不在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燕子在旁边悄悄看了乔风一眼,及时插了一句。“姨,我们是不是应该做菜了?”谭俊玲哦了一声,回过味,赶紧起来,“是啊!等等啊!半个小时就开饭了。”谭东城扬声喊:“妈,不用急,我在飞机上吃过了。”回头,他把目光投乔风脸上了。
父子两个隔着茶几坐好,互相端详着。“爸。”谭东城坦白地,“怎么脸色这么不好?”乔风强颜微笑了一下,“我们这把年纪只会脸色越来越差,你呢?似乎也状态不佳?”谭东城也笑了笑。他们再度对视着,打量着。
“爸,真决定不让我去了?”他问。“现在,那边已经有了规模,”乔风说:“我让小覃和陈聪过去,你留下来,你的兴趣是建筑,你专心搞你的天达,乔氏,你就别管了。”他深刻地看了谭东城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一年的时间,公司可以成立,楼可以再建,那么其他的呢?是不是也应该重新开始了?”
谭东城看了他一眼,把头低下来,从盘子里拿出一个桂圆来,在手心里转着,看着,随即,把壳剥开。里面的果肉赫然是黑色的。他把那肉和壳聚在一起扔在了垃圾桶。“爸,也许我们父子面对的都是一个问题,我们都想找个地方去逃避,可是,你会发现,走时候的那条路,你终于有一天还会原路回来。”
乔风皱起眉头,注视着他,“也就是,你用了一年的时间,仍然没有让自己走出来?”他犹豫地:“那个宁——可儿真的这么好么?”
谭东城慢慢抬起了眼皮,紧盯着他。“那么,爸,你呢?我这是一年,你用了多少年?”乔风脸色微有改变了。
谭东城转开了目光,深思地盯着那垃圾桶说:“外面完好无损的东西,里面已经开始腐烂了对么?”他再慢慢把目光移上来,专注地去看乔风。“真的决定去加拿大了?真的一定要留在那么?”他向厨房瞄了一眼,放低了音量。“你知道,你这么躲开对你和妈的关系于事无补,只会让你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恶化。”
乔风震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他,唇边的神经有些僵硬了。“谁说我是为了躲开你妈妈?”谭东城向沙发靠过去。他始终接着乔风的目光。“燕子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们最近这一年吵的特别厉害。”乔风与他互相看着,少顷,他怅惘地苦笑了一下,幽幽叹了口气,“夫妻间哪有不吵架的?”
“关键是,“谭东城直言不讳地说:“始终都是妈和你在吵,你就不说话。爸,你这是在给我妈冷暴力。”乔风去点烟,深吸了一口,抬眼略有疲惫地看着谭东城,半晌艰难地吐出了一句。“儿子,我确实有点累了,我真的撑不住了。”
谭东城心头一惊,几乎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过父亲用这样的口气说话。那是一种由内往外的沮丧和心灰意冷,一种力不从心的疲惫和绝望。他下意识地收紧目光凝视父亲。
后者的脸色有些苍白,有些寥落,有些孤独,有些忧伤,往日那神采飞扬,器宇轩昂的父亲,似乎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他坐在那儿真的就是一个等待死亡,等待衰老的老人。在这样一个瞬间,有抹激荡的,同情的,甚至是感同身受的情绪就向他撞了过来,使得他满腔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车子沿着柏油马路缓缓前行。乔风沉坐在车里,凝望着窗外的车流和人流。二月的天气仍然有份冷,但是阳光是和煦的,扩散在玻璃窗上的光芒闪亮而耀眼。他摇下了半边窗,迎进了些许阳光,也迎进了些许凉风。
驾驶座上,小陈专注开着车,转着方向盘,不时悄悄看乔风一眼。后者的脸上有份沉郁和落寞,眼底有份孤独的忧伤。车子拐过前边的大路口,小陈终于没能忍住嘴边的话。“乔总,把窗摇上吧!别吹感冒了。”
乔风望着前方的那些新近崛起的正在封顶的高楼大厦。嘴里无意识地说:“我是不是真的老了,这点风都受不了了?”“不,乔总,”小陈一慌,赶紧纠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
乔风摆摆手,苦涩地笑笑,略有乏力地用手按了按额头。“去吃饭吧!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小陈应了一声,等红灯的间隙,他又犹豫地开了口:“其实,乔总,你没有必要长期驻扎在加拿大。覃总和陈总他们都能替你把好关,你何必背井离乡呢?留在北京不好么?”
留在北京不好么?好么?好么?乔风眯着眼望着路两边,这个城市,似乎每天都在兴建,都在改变,几天不出来,就有了不同。再回来,一切也许都变了模样,再回来,也许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爸,也许我们父子面对的都是一个问题,我们都想找个地方去逃避,可是,你会发现,走时候的那条路,你终于有一天还会原路回来。”他心底涌上一丝苦涩的感觉。心里深处,有股激流又开始洄游,又开始翻江倒海地撞向他胸口的地方,撞得他头脑悸痛,而心里昏乱了。许久的功夫,他没再说话,而是默默地点着了一支烟。
车子继续前行,经过正在建设中的华泰世纪,乔风下意识地坐直了腰,目光凝定地望过去。那是儿子惦记并计划了几年的项目,如今,这里已经砌起了围墙,支起了钢筋,拉起了横幅,更有那大批带着安全帽的工人出出进进那工地临时搭建的大门。
他冲小陈做了个手势,对方即刻靠边把车停了下来。他拉开车门下了车,伫立在那围墙外面,遥遥望过去。百废待兴,这里不久的将来就会崛起一座北京的最高楼,高高屹立在北京城,成为世人顶礼仰视的建筑物,成为北京的坐标和世界的焦点。
这曾经也是儿子的梦想,如今这个梦想被别人推了起来,从此以后,这座高楼终将冠上别人的名字,再与谭东城无关。他不明所以地叹了口气,心里涌起一丝怅惘而失落的情绪。
看了一会儿,转过身,他想要坐回车里。有个女孩从他右侧走了过来。从那方向上判断,应该是从那工地上出来的,双手抱着文件袋,贴在胸口的地方。她走了两步,紧挨着他车尾的地方,规规矩矩地站好,伸脖子张望,看样子应该是在等出租车。
他下意识地望了对方一眼,那女孩在等车的功夫,不知道怎么也对着他这个方向上望了过来。四目相视,她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就从那车后走了上来,规规矩矩站到他面前,莞尔一笑,跟他打起了招呼。“乔叔叔,你好。”
乔风怔了怔,本能地收住了脚步,望向对方的时候,他心脏突然剧烈地跳了几下。有些惊愕,有些诧异。
这是怎么样的一张脸?眼睛深而黑,鼻梁挺直,鼻头很翘,小巧的嘴巴,还有一个尖尖的小下巴。素净整洁的一张小脸,却是楚楚动人的,光鲜艳丽的。怎么会如此熟悉?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那小下巴,尤其那份神韵,都熟悉的要命,他心里有些恍惚,忘了有所反应了。
可儿看着乔风没说话,瞅着她在愣神,她又笑了一下。“乔叔叔,你好,我是谭东城的朋友。”乔风回过味了,哦,儿子的朋友。他竭力整理了一下情绪,难怪对方会认识他?“你好。”他也冲可儿礼貌地点头,眼光无法从她脸上收回来。
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说不出哪里像,不知道是那鼻子,那下巴,还是那笑容?他目光发紧地注视着她,没错,笑起来,那牙齿似乎都像呢!细密洁白而亮如银贝。“你,”他犹豫屏息地问:“你是——”
可儿有点后悔了。乔风的表情告诉她,对方并没有认出她来。也就是对方没有看过任何报纸,没有看过任何新闻,根本不知道她。早知道,就不过来打这个招呼了。
“我,”她有点难堪了,偷眼看对方,不知道对方对她和谭东城的关系知道多少,了解多少?她心里暗骂自己了一句,到底还是硬着头皮自报家门了。“我姓宁,我叫宁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