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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舅见许天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好心的安抚他说,‘唉,他一个养蚕的,能惹上什麽人?大约就是些寻常的强盗罢了,你动动脑筋,也是很容易打发的。’
许天赐苦著脸,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洞里。
许天赐也知道自己是有几两重的。若说起这本事的大小,只怕族里那些比他略小几年的母狐狸如今都比他强得不知哪里去了,他每日里没些正事,不是下河摸鱼就是上树掏鸟蛋,就连老老实实晒太阳的大乌龟他也要巴巴的把人家的龟壳翻过来。
说起来,在这山上,到了他这个年纪,却连分身术和金蝉脱壳都不会的狐狸,也就只有许天赐了。
这世上的狐狸有万万千,只怕再没有哪只能有他这样背的运气了罢?
许天赐的心里怨气还没消,却又来了件添堵的事情,却都是拜那个陈三郎所赐。
许天赐在思过的洞里发了半日的呆,只觉得自己十分的可怜命苦。然後终於回过了神来,四处偷偷的去请教了些法术。
人人都只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惜了这许天赐偏偏天生就是个银样蜡枪头,最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他又不想再去求人,弄到後来,自己也著了急,知道如今是没什麽真本事可以指望的了,唯一盼的,就是到了紧要关头,能糊弄过去。
到了第三日,许天赐胡乱的收拾了收拾,就郁郁寡欢的跑到了那村中,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只瞧著那陈家三郎的门口。
许天赐虽然心里觉得陈三郎可恨,但家里从小就教他要是非分明,得了人家的好处要懂得回报。
虽然陈三郎也朝他放过狗,也扒过他的裤子,可至少也是救过他和天官的,这些事一件归一见,实在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至少在舅公那位老人家罗罗嗦嗦的教诲之下,许天赐还是明白这一点的。
许天赐藏身在树後面,一路跟著陈三郎。他平日再没有走过这麽远的路,先是巴巴的翻了山,又随这人遮遮掩掩的走了一路去城里丝铺,只勉强跟到门口,就已经累到只有伸著舌头呼气的份了。可陈三郎歇都不歇,就朝里面去了,许天赐哪里还敢怠慢,又捏了个诀,化做了小蜜蜂儿随他进去,一步不离的跟著,生怕舅公的话不小心就在哪里应验了。
这化成小蜜蜂也是个巧活儿,他使得不好,忍不了多久,所以也是苦不堪言,悔不当初。
等陈三郎去过了秤,去账房换了银钱出来,也只不过是人家看不过去,又可怜他是个哑巴,给了他碗茶水润喉,陈三郎收拾停当,便又精神十足的继续上路了。这可把许天赐看得险些儿吐血,心说,我实在是不成了,难道要为了这个人累死在半路上不成?
他为了紧盯这人,不出差池,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得喝,更别说找些东西来充饥了。
许天赐一时也是累昏了头,心想,我先缓口气,歇一歇,压压惊,找点吃的果腹,不然万一强盗现身,我没了力气帮手,那可怎麽得了。
许天赐心里转过这念头时,原本还有几分犹豫,可一见陈三郎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倒越走越快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走那麽快做什麽,难道赶著投胎不成!
他却不想,这陈三郎如今卖了茧回来,挑得担子也轻了,又著急赶在天黑之前回村,自然是紧赶慢赶要上路。
许天赐只觉得这人这样拼死拼活,简直不要命一样,自己却还正青春年少,他大好的年华,可不想为这人活活累死。
他这样一想,竟然就不去追上,却先化了一只雪白如玉的猫儿,去那房中觅食去了。
许天赐却不想,舅公老人家难得的掐指一算,又特特的要他去守住了那陈三郎,可不是说著好听的。
等许天赐心满意足的去厨房偷喝了半碗水,又吃了两块米糕,这才抹了抹嘴巴,懒洋洋的上了路,去追陈三郎。
许天赐算著陈三郎的脚程,只怕刚刚才走到来时经过的那片林子,他不肯多走几步路,非要投机取巧,化做了一只灰鸽,在半空拣了条路斜抄了过去。
只是许天赐睁大了眼睛,半天都寻不到陈三郎的身影,这才隐隐觉得不妙,心慌意乱的落了下来,仔仔细细的一路找去。
许天赐一面找,一面就想,不过喝口水,吃块糕的功夫,怎麽人就不见了?
许天赐在林子里那条路上来回寻了几趟,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瞧见,眼看得天色要暗了,他的一颗心跳得好像擂鼓一般,急得手足无措了。
许天赐从小到大哪里经过这样的事?他也知道事关人命,疏忽不得了,可现在也晚了,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又悔恨又懊恼,却还存了一丝侥幸,往前走了走,一面走一面朝周围胡乱喊道,‘陈三郎!陈三郎!’
肩膀上就扑扇著翅膀飞过来一只画眉,引著他朝草丛里去了,他也是病急乱投医,胡乱的拨开了那草丛,就看到被踩扁了的箩筐,胡乱的丢弃在那里,上面还沾著刺眼的血迹和污泥。
许天赐吓得没了主张,就央求那只画眉说,‘你瞧见他没?他人呢,去哪里了?’
那只画眉便引著许天赐又朝回去走了,许天赐怕被戏弄,也是急得不成,就说,‘刚才我都瞧了,根本没瞧见他啊!’
那只画眉却还是往回飞,许天赐没了法子,就跟去了,没想到那只画眉引的路竟然不是在正道上,等真的瞧见了陈三郎,许天赐的心就好像那石头落了水,普通一下的就沈到了底儿。
原来陈三郎早就不省人事了,心口上是一片刺眼的惨红,血把衣裳都染透了。许天赐眼见著这副情形,当即就吓得手脚冰凉,险些儿昏厥过去。
他自小到大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一看到这人胸前都是血,吓得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林子里也时时有人走动,许天赐却不是在正道上寻见的陈三郎,由此可见,做下这事的人,分明是要弄死陈三郎了。
可许天赐当时哪里顾得上想那麽多,他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麽办?他竟然把自己的恩人生生的害死了!
他不过喝了口水,吃了块糕,竟然会断送了这个人的性命。
那只画眉在陈三郎的肩头点了一下,就飞走了,许天赐这才回过神来,喊道,‘等等!’
可哪里还有那只鸟儿的影子,许天赐气得跺脚,却也回过了神来,想起来一件最最要紧的事,就慌忙的抱起了陈三郎,手足无措的去探陈三郎的鼻息,好像还有点微弱的气息,他心里这才算勉强有了点底儿。
许天赐先是努力的想把这人胸口的血止住,可他的衣裳全是变化得来的,根本没办法替这人包扎,他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究竟是哪句诀能止血,该怎麽弄才能保得住这人一条命,可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
许天赐再不济事也知道不能再在外面耽搁了,这又不是正道,陈三郎流了这麽血,等夜一深,还指不定把什麽给招来了。
许天赐到时候才深恨自己的无能,若是他会分身术,当然可以变出一匹马来,再把陈三郎弄上马去,两个人至少能到回村里。
可他偏偏是个最没本事的,陈三郎如今又不省人事,若他有本事把陈三郎弄到背上,一路飞奔回去又不把这人颠下来,那倒也成,可惜他没这本事,真等他把这人弄了回去,只怕两个人都没了命。
他到了这时才真是又悔恨又懊恼,觉得自己没用了,他望著陈三郎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一时之间,连哭死的心都有。
许天赐咬了咬牙,单手按住了这人的胸口,努力的镇定了一下,想起以前狐狸们报恩的故事都是怎麽说的,却不过是偷偷丢些金银珠宝,或者转世投胎去给人家续香火,哪里有什麽能派上用处的?他一恼恨,就把狐珠吐了出来。
只是那一颗红丹拿在手里,却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许天赐只知道狐珠是身家性命一样的东西,可以救命护身的,只是除了狐狸,到底能不能救人,若是能救,又究竟是怎麽个救法,他却是一概不知的,但如今这样,死马也要当作活马来医了。他先是试著把狐珠放在了陈三郎的胸口,结果那珠子旁边的血色竟然开始变淡,这不是在催命了麽?吓得他差点儿把自己的命根子都甩了出去。
好歹许天赐还没有真的吓傻,又想了半天,终於被他想到了个主意。他想来想去,想到那些母狐狸有修得人身的,去和人间的男子交合,吸他们的精气,以助修行。
许天赐灵机一动,便想到,若是狐狸把自己的精气给了人,那对人来说,不是天大的好处麽?
只是这念头冒出来时,许天赐自己也是十分的不甘愿,他还是干干净净的童子身,这陈三郎又是个男子,教他怎麽去把自己的精气给人?
可是形势逼人强,许天赐如今无路可走,还有什麽办法?他真是想把性命赔给这人,可狐珠是吐出来了,就是不晓得要怎麽救才成,只怕真强按到这人口中,万一把这人弄死了,他连後悔药都没得吃。
许天赐想来想去,真是被愁住了,难道真要和这个养蚕郎行那苟且之事?他虽然是童子身,可母狐狸堆里混久了,这种事情,听也听得多了,想了一想,也猜出了个大概。可他终究还是不甘愿,觉得十分委屈。
但眼看著陈三郎那死人一般的模样,许天赐心里又觉著说不出的难受,他心慌意乱的把陈三郎斜抱在了怀里,非常不情愿的嘟囔著说,反正是我欠了你的。
许天赐使尽了力气,把陈三郎抱了起来,先是找了个山洞藏起,又把洞口拿枝桠遮拦住了。
许天赐自生了下来,便没做过这样避人的勾当,他又怕这人撑不住,就先勉强不已的把陈三郎的嘴巴撬开,渡了口气过去。这是他胸中的一口护命真气,是拿狐珠炼就的,和他的那柱子本是一体,他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