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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菱和夏扬在公司带齐了相关资料后,由夏扬驾车前往微创。
倒是被客客气气地迎进了会议室,只不过被晾着的时间未免长了点。
钟菱渐渐焦躁,不停地看表。
“稍安勿躁,”夏扬说,“你也说了,要给他们一个摆架子的机会。”
钟菱张了张嘴,没说话。
终于,微创的采购总监在一干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老赵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采购总监Lawrence Wang。”
“王总,您好。”钟菱率先伸出手,Lawrence却神情倨傲,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而对夏扬说:“就你一个人吗?你们市场总监为什么不来?看不起我们小公司?”
钟菱略微有些尴尬,不过她反应极快,马上拿出名片递上去。
Lawrence轻描淡写地瞟了几眼,表情立刻起了变化。
同样拿到名片的老赵,不可置信地望着钟菱,趁人不注意,狠狠剜了夏扬一眼,后者则无辜地撇撇嘴。
Lawrence和老赵还有几名助理坐在会议桌的一头,钟菱和夏扬坐在他们对面,人数上相对单薄了一些,不过钟菱临场经验丰富,毫无惧色。
老赵轻咳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钟总,夏经理,贵公司提供的设备屡屡出现问题,令总监很不满意。”
钟菱说:“确实是我方责任,对此我很抱歉。”
“那么,”Lawrence眼中精光一闪,“钟总想必不会对我提出的要求有异议吧?”
“什么要求?”钟菱笑容一丝不苟,“如果是合理的并且在我们能力范围以内的,我们定当尽力满足。”
“首先是误工赔偿。”Lawrence慢条斯理地说。
“这个没问题,应该的。”钟菱爽快地答应。
Lawrence 瞟她一眼,手指敲了敲桌面:“其次,接下去的几份合约,没有必要再履行了。”
钟菱唇边笑意不改:“微创是想要毁约?”
“那也是你们造成的,后果自负。”Lawrence不耐烦地道。
钟菱淡淡一笑:“且不说违约金是多少,因为你们可能不在乎这点钱,但王总你有没有想过,毁约在业界产生的影响力有多大?”
“那是你们的事,与微创无关。”Lawrence不置可否道。
钟菱心平气和地说:“虽说故障确实给贵公司带来了麻烦,但并未造成很大损失,王总您何必揪着这一点不放呢。”
老赵亦插嘴道:“王总,夏经理及时赶来维护设备,已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Lawrence眼角斜斜睨他,老赵登时闭嘴再不敢做声。
钟菱察言观色,知晓这位王总是存心找茬。国内公司的采购在选择供应商时有很大的权力,她听闻许多人是以提成多少来决定的,这可能已经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不知道这位采购总监是否抱着这样一种心思,但她绝对不希望开这个先例。她笑一笑,声音悦耳动听:“其实解约对我们来说是没有一点损失的。”
Lawrence皱眉打断:“那不是很好嘛,我们达成一致了。”
“我们的设备无非那几种规格型号,贵公司解约后,我们同样可以提供给其他需要的厂商,并不存在积压的问题。”钟菱顿了顿,笑容清浅,“但是据我所知,贵公司新接一批订单,三个月内就要交货。如无我公司后续设备,贵公司如何能准时完工?”
“钟总对我公司情况了若指掌,倒让我刮目相看。”Lawrence似乎对钟菱有了些许改观,不再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他话锋一转,又道,“国内又不是只有显奕一家公司,相信只要稍许一提,就会有供货商争相而来,到时还怕找不到合适的吗?”
钟菱并不怯弱,反而加深了唇边的一丝笑意:“新的供应商就能保证质量吗?显奕的产品虽不敢称第一,在业界却也是公认数一数二的。何况,”她深吸口气,语调平静如水,“王总应该很清楚,这类设备的制作工期在三个月以上,目前市面上供不应求,即便是老客户都需提前半年下订单,何况是并不相熟的厂商。”
Lawrence面色不豫:“这个不劳你担心。”
钟菱暗道,莫非他真有其他办法也不一定,不能把他逼得太急了。她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仍淡然道:“我只不过把详细情形分析给王总听罢了,到底该怎么做还是要您亲自拿主意。”
“我当然会自己拿主意。”Lawrence虽说还是疾言厉色,口气已有所松动。
钟菱趁热打铁道:“有一点王总可能不知道,同型号的设备,保修期是可以连接的,也就是说,最后一批设备到货以后,贵公司一共可以享有三年的免费维修期。”
Lawrence眉心一动,神色郑重了几分。
钟菱给夏扬使了个眼色,一直没有说话的他此时开口道:“王总,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并且承诺在一小时内赶到厂房,这样的服务,可不是每一家供应商都能够做到的。”
钟菱在桌子底下比了个夸赞的手势。夏扬配合得天衣无缝,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老赵故意不看Lawrence的脸色,及时道:“夏经理好几次都是半夜被我叫来的,这一点其他公司确实办不到。”
Lawrence思索了半晌,道:“我一会还有个重要的会议,今天先谈到这里吧,我考虑一下再给贵公司一个答复,如何?”
钟菱语调轻缓:“好的,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Lawrence点一点头算是回应。
回程途中,夏扬不时偏过头瞥一眼钟菱笑一笑,一会又再笑一下。
钟菱被他笑得发毛,诧异道:“怎么了?”
“你刚才的架势还蛮像谈判专家的。”夏扬轻轻扯动唇角。
钟菱淡淡而笑:“是嘛。”为了和微创的这次谈判,她可是做足了准备工作。
夏扬凝视她许久,依旧笑。
钟菱局促起来:“拐弯处停一下车,你回去后帮我给向总告个假,就说我有些私事需处理,今天不回公司了。”
夏扬懒懒的笑了:“去哪里?我送你吧。”
“不用。”钟菱坚持。
夏扬知道拗不过她,只得在路口将她放下。
钟菱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母亲的墓地。
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淫雨霏霏,几许微风,吹去了冬日的萧条,盎然的春意,卷不走萦绕在钟菱心中的落寞和寂寥。
此刻,她正独自徘徊在上海福寿园门口,踌躇许久,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步入。
她放下一束淡雅的鲜花,轻声低喃,又似在自言自语,手指抚上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在那素色照片上仔细摩挲。
一行清泪潸然落下,时隔多年,她再次站在这里,仍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细碎的脚步声停在钟菱身旁,她未及抬头,一张散发着薰衣草清香的纸巾递到她跟前,睁着泪眼朦胧的双目,耳边是淳厚的嗓音:“大小姐。”
钟菱迅速抹去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怎么还在?”
“是董事长让我来接你的。”刘维明点起一支烟,浅蓝色火焰点点燃起,使她有片刻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代。
钟菱静静地看着弥漫在半空中的烟雾,眼神迷离。
刘维明朝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回头说:“雨越下越大了,我送你回去。”
钟菱摇了摇头:“我还想一个人再待会,你走吧。”
刘维明神色一黯,旋即又恢复如常。他把手中的雨伞塞给钟菱:“拿好。”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雾中。
钟菱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他还是记忆中的温柔体贴。
碑上母亲的笑颜一如既往,仿佛尘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争。
钟菱长叹一口气,眼眶又再度湿润。
与此同时,刘维明正开着那辆黑色房车,已在福寿园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钟菱的回国使他平静无波的心境泛起了丝丝的涟漪,打开记忆的水闸,往事犹如潮水般涌到脑海里。
原来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忘记过她。
轻松应对仅是隐藏的很好的假象,只因自卑感作祟他从来不敢去争取。
后视镜中,如烟似雾的大雨下,一个窈窕的熟悉身影由远走近,刘维明狠狠地吸了口烟,掷了烟蒂,打了方向盘缓慢倒退过去。
他摇下车窗:“大小姐,上车吧。”像是不经意的随口打个招呼,心跳却在瞬间加快。
“不用了,我叫出租车,很方便。”钟菱毫不犹豫地回绝。
刘维明不再坚持,但他驾车始终紧随在钟菱身旁,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直到钟菱实在是忍无可忍,冷着脸瞥了刘维明一眼,他才又开口:“这条路很长,下雨天也很难能打到车,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他打开车门,钟菱咬着下唇,看着自己浑身上下湿透的狼狈样,想了想还是低头钻进了车里。
车厢里氤氲着雾气,钟菱不觉打了个喷嚏,刘维明及时递上一条干净的毛巾:“赶紧擦擦。”
钟菱默默接过,两人复又陷入沉默,气氛凝滞到让人喘不过气。
刘维明眼中有光忽明忽暗,他忽然问道:“大小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钟菱神情明显滞了一滞,颊边的笑意飘忽难测:“哦?你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吗?”
刘维明仿佛被噎住一般,久久不能言语。
钟菱眸光深邃幽暗,这么些年了,再放不开也放下了,只是当初被拒绝的那样干脆,多少有些抹不开面子罢了。
刘维明低眉说道:“大小姐是回家还是去公司,或是去看董事长?”
“回家。”钟菱一夜没睡好,如今解决了微创的纠纷,她终于能够睡个好觉。
“好的。”刘维明十分好脾气地点点头,如同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争执和矛盾。
钟菱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不屈不挠,誓不罢休。
“喂。”她带着浓浓的倦意。
对方停顿了一下,试探道:“这么早就睡了?身体不舒服?”
“昨晚没睡好,”钟菱揉眼问道,“有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