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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伯爵的理论是:凡是她的客人,地位便一律平等,这样,一个大型的宴会,才会显得亲切而融洽。
事实也确然如此,女伯爵的宴会,从来也没有叫参加者失望过,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有一次,有国际狂人之称的卡尔斯将军,出席女伯爵的宴会,也是和黄绢将军同来,没有携带他那二十四位著名的女保镳。
在热闹的宴会气氛中,不容易觉得寂寞,回到了房间内,像哈尔古斯这样的大人物,未免有点不习惯。好在女伯爵派来专门侍候他的一个女侍,肤色如蜜,眼大娇俏,身材可人,当那女侍弯著身,替总统先生整理床铺的时候,总统先生的手,多少有点不老实。那女侍除了娇笑之外,既不闪避,也不拒绝。
如果不是在观景厅中发生了那样的怪事,令哈尔古斯觉得有些事要好好想一想,他就不会让那女侍出现于他的房间了。当时,当女侍把一杯好酒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在女侍的丰臀上轻拍了两下:“等一会,我会按铃叫你!”
女侍的声音十分动人:“愿意为你做任何服务,大人!”她临去时,秋波那一转,令哈尔古斯要在十秒钟之后,才能定下神来。
对哈尔古斯来说,在观景厅中发生的怪事,根本无从想起,当时在观景厅的人,除了公主、丁普生等寥寥几个以外,其他人的情形,都和哈尔古斯一样,所以他的情形很有代表性。
他无法设想发生了甚么事,也无法知道,一切如果是女伯爵布置的话,那么是甚么目的。
他考虑了自己在场,会不会有甚么特别的坏影响等等的问题,慢慢呷著酒。
最后,他觉得十分疲倦,决定就在安乐椅上,假寐片刻,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那枚巨大的彩钻所发出的夺目的光芒,像是还在他的眼前迸射,接著,照他所说,他就进入了睡眠状态,而且,做了一连串色彩绚丽缤纷之极的梦--那些色彩,自然全是由于看到了巨钻发射出来的光芒之后所留下的印象。
当哈尔古斯说到这里时,年轻人插了一句嘴:“请原谅,你平时也那么容易入睡?”
哈尔古斯的回答是:“不一定,但令我相当疲倦,所以容易睡著……这不正常?”
年轻人没有说甚么,他心中想的是:至少不能算正常,因为在观景厅中所发生的怪事,如此刺激,照常理来说,亲身经历了这样的怪事,精神应该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不应该会那么容易打瞌睡的。
而且,哈尔古斯睡了相当久,超过了一小时。当他从一个旋转的,各种色彩混杂的,莫名其妙的梦境中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睡著超过了一小时,他走向浴室,一面洗脸,一面想到,自己应该尽快回国去,但在回去之前,至少还应该和女伯爵见一次面,以他和女伯爵的交情而论,女伯爵遭到了那样的损失,他总也应该慰问一番。
正在他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适合打电话给女伯爵的时候,电话响了,他拿起来一听,竟然就是女伯爵打来的,女伯爵的声音甜腻可人,叫著他的小名。自从他加入政坛之后,这个亲昵的小名,知道的不超过三个人,由此也可以知道他和女伯爵的私交不错。而事实上,安普女伯爵就有这个本事,使得几乎全世界的人,都和她私交极好。女伯爵接著提出了她的邀请:“我心中很乱,能过来陪我喝一杯酒?”
哈尔古斯自然一口答应,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又在颈上围上了一条颜色鲜艳的丝巾,这样,可以使他看来年轻一些,也可以使得喝酒的气氛轻松得多。
那条丝巾,后来在他决定和贝登将军决斗时,被他一把扯了出来,团成了一团,摔向贝登的脸,作为对贝登的侮辱。而贝登的“回礼”却是一杯甜酒,泼在他的脸上。
那是不久以后的事情了。
年轻人在听到这里时,心中已计算出,女伯爵邀请哈尔古斯去喝酒的时候,正是自己和公主离开之后不久。那时,女伯爵表现得十分沮丧,而且疲倦。自然,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邀老朋友喝酒,也不算不正常。
哈尔古斯的“从头说起”,一直到这时都十分正常,没有甚么特别的地方。哈尔古斯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走向女伯爵的房间,一进去,就看到女伯爵在一张安乐椅上,半卧半坐。
女伯爵手中拿著一杯酒,白而嫩的手指,缓缓转动著酒杯在发怔,看到了哈尔古斯,也不站起来,只是把另外一只手,懒洋洋地伸给哈尔古斯。
哈尔古斯轻握住了女伯爵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女伯爵抬起头来,哈尔古斯才注意到她的脸,经过彻底的清洗,脂粉不施,看来十分清丽可人。
哈尔古斯倚熟卖熟,自己斟了一杯酒,就在安乐椅的边上,坐了下来。正在当他考虑,自己可不可以把手放在女伯爵裸露在外的、粉光嫩嫩的玉腿上时,女伯爵忽然说了一句令他感到震惊的话。
女伯爵说的是:“我还请了贝登将军!”
哈尔古斯一怔,那只本来犹豫不决的手,自然也打消了原意,他想立即就离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门上传来敲门声,女伯爵扬声:“请进来?”
贝登将军应声推门,大踏步走了进来。
贝登将军自然是一进来就发现了哈尔古斯的,他自然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死对头,两人互望了一眼,就立即各自偏过头去。
贝登在那一霎间,有立时要转身离去的倾向。可是一则,女伯爵已向他伸出手去,二则,这时立刻就走,有示弱的意味,所以贝登向前走来,也抓住了女伯爵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吻。
哈尔古斯故意表示无礼貌,坐著并不站起来。偏著头,不看贝登。
年轻人心中想,直到这时候,一切还是十分正常,两个人都未曾失去理智,或者说,还未曾“中邪”!女伯爵的声音娇甜:“将军,随便你坐甚么地方,给自己斟杯酒!”
哈尔古斯一听到女伯爵这样叫贝登,心中就十分高兴,因为女伯爵对他的称呼,是叫他的小名!那自然亲热得多了!
他却不知道,贝登的外号,就叫“将军”,在他还只是一个军校学生时,他就叫“将军”!
世上在叫他将军的时候,知道这一点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
贝登替自己斟了酒,示威似地在女伯爵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哈尔古斯在这时,首先开口,他提到了那颗彩钻:“真叫人难以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甚么事?那么……光彩夺目的一颗彩钻,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而且又有了凶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贝登和哈尔古斯虽然是对头,可是对这个问题,也同样感到兴趣,所以一听闻这样问,他也自然而然向女伯爵望去,希望得到答案。
女伯爵蹙著眉,略低著头,并不立即回答,哈尔古斯和贝登两人,也没有催促她,就在这时候,哈尔古斯突然感到了十分的,极度的,不可遏制的烦躁和不耐,感到了有贝登在一旁,是一种不可忍受的情形,所以他陡然以极不客气的语气向贝登大喝:“你出去,我和女伯爵有话要说!”
几乎在同时,贝登也以同样的语气,向哈尔古斯呼喝,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哈尔古斯感到心情焦躁,而且他真的感到了一阵热,十分难以忍受,所以他一下子扯下围在颈上的丝巾,由于他热得出汗,丝巾也被汗濡湿了,很容易就团成了一团,他竟然未曾考虑到甚么后果,就把团成一团的丝巾,向贝登将军的脸上抛了过去,同时口出恶言:“你是一头猪!”贝登将军的反应快绝,一扬手,他手中的那杯甜酒,已经泼向哈尔古斯的脸,同时也以恶言相向:“你,甚至不如一头猪!”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再演变为稍后的决斗,那是必然的事了。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所想的是同样的事:如果有“中邪”,那么,一定是在哈尔古斯突然之间感到了不耐烦,要贝登离开时开始的。
所以,当哈尔古斯略停了一停时,年轻人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暂时别出声,等他喝了一口酒,年轻人才问:“请你好好想一想,在你突然感到不能和贝登共处之前,发生过甚么事?”哈尔古斯皱起了眉:“那时……我问了女伯爵那个问题,她没有回答我,我和贝登都望向她,我们在她的两边,一超望向她的时候,就有无可避免的短暂接触,我们都很快就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哈尔古斯说得十分详细,说到这里,他神情犹豫,略顿了一顿。
公主低声问:“就是由于和贝登的目光接触,令你心生厌恶?”
哈尔古斯又想了一想,才道:“我自然讨厌贝登,但也不至于使我这样不可忍耐,嗯……等,等……我又想起了一点事情……是因为……因为……”
他大大喝了一口酒:“对了,那时,女伯爵略低著头,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望向我们两个人,可是我却看到,女伯爵的左手略动了一动,接到了贝登的手背之上,这个……动作,令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
他迟疑著没有说下去,年轻人有点意外:“感到了一种……妒意。”
哈尔古斯苦笑:“妒意?不能说是,总之,一看到这种情形,已经感到不可忍受,但是……以我的地位而言,我最多立刻自己离去,可是就在那时候,女伯爵的右手,却也按到了我的手背上。”
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现出了一种十分迷惘的神情来。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都想到了同一问题,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向对方伸出手来,握在一起。
哈尔古斯叹了一声:“现在想来,十分……可怕,女伯爵的手一碰到了我的手背,我就像是被引爆了的炸药一样,再也不可控制,行为完全失常,直到我被你踢得跌倒在地上为止。”
他说到这里,喘了几口气,望著年轻人和公主,神情依然惘然,而且十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