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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见地上的竹篮,雁行疏微微一笑。
掀开遮盖的纱布,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薄薄一层杏花,下面是一篮新鲜的杏子,尚透着淡淡的水气。抬眸朝杏林望去,一林杏花开得正好。每年这个时候,村人总将第一篮杏子送来他这里,三年来似乎已成了习惯。
他没有拒绝,因为知道是他们的心意。
提着篮子走到后院,正寻思着是酿些杏花酒放着,还是取了杏仁做杏仁酥给孩子们尝鲜,却听到轻细的脚步声。
“落月,你吃不吃杏仁酥?”雁行疏淡淡笑道,“今年第一篮的杏子,可不能糟蹋了。”
“公子……”
“我已不是什么公子,多少次了还改不了口,该罚。”
“花落月一辈子是公子的影卫。”
雁行疏忍不住叹息,“三年了,你怎还是那么死心眼。”
许是服过九转续断膏的缘故,剑锋又是削薄如纸,堪堪避过心脉,便是那般沉重的伤势,竟也从鬼门关拖回一条性命。
曾对影儿说过,这一辈子都为绝云谷而活,往后的日子,他要留给自己。他已经放过了自己,眼前的女子却为何放不下呢?以她一身修为,天下之大江湖之广,走到哪里都是顶尖的人物,却偏偏困守在他身边,怎不教他可惜。
“公子何尝不是?”花落月淡淡垂眸,掩去眼中一抹苦涩。一千多个平静的日子,看似怡然闲适,然而每到杏花灿烂的时候,他的眸光里便凝了些许沉寂,以及淡淡遗憾。
这落落的空,只有那绯衣轻扬的女子才能填满罢!
“我是怕误了你。”雁行疏苦笑,每次说到后来,总会扯到他自己身上。
抬眸看了他一眼,想起今晨在明月楼听到的消息,花落月暗自叹息。
也许,就快是她离去的日子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接过他的篮子,道,“我帮你去把杏子洗了。”
转身而去。
* * * * * * *
杏林里的老人说,杏花盛开的季节,幸福也会来到。
如今,花开花落,也已三个年头。暖风拂袖,吹起落红如雨,映着将落未落的橙红夕阳,端是风景如画。
倚杏而坐,雁行疏半闭着眸子,竹篾子编成的草帽盖在脸上,帽檐宽大,垂下来正好遮住阳光。
又一天过去了,这些年似乎都是这样过的。听村里的老人说古,讨教酿酒的绝活。被年轻小伙子拉着,撩起袖子踩着溪水抓鱼,闹得一头一脸的湿。间或教孩子们读书写字,笑看他们快活地闹腾。然而最多的时候,却是静静地坐在这杏林子里,看夕阳一点一点落下去。
这杏林子长得越发好了,也越发让他想起谷里的那千株红杏。不经意地想起传遍江湖的歌谣:绝云谷里杏花落,残红遍地今非昨。当年他决然求去,却不知她如今可好。
三年来远离江湖,绝云谷的消息却是知道的。无论是绝云谷,抑或是她,都不是他能全心放下的。更何况每月一封的信笺,从无间断地从绝云谷里送出来,淡绯的信封上,是她娟秀的字迹。她这一手字,是他从小调教出来的,那时不知哄了多少次,才算让她安静地坐下来,乖乖练字。一封一封,总是用轻松的语气,诉说着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他却从未回信,就如同她明明知道他在这里,却不曾寻来。她从来不惮说出她的思念,然而每封信的结尾,却总是语焉不详地加上一句:缘君缘我缘未了,缘深缘浅缘相知。
微微一叹,他坐直了身子,摘了草帽站起来,却看见远处隐约竟似一抹熟悉的绯影。
那人影渐渐走近了,夕阳下,娇美的容颜一如当年,眼底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沧桑、似了悟、似睿智、痛楚。
一时之间,竟是相对无言。
“影儿……”千言万语涌到嘴边,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低低一声轻唤。
“三年了,终于又见到你。”用力咬了咬唇,抬眸间,却是一笑莞尔,“雁,不会赶我走吧。千里迢迢才走到这里,累得我好惨。”
望了望她的脸色,眉间眼底都是疲惫,还是这样不懂照顾自己。眉峰微蹙,雁行疏温言道,“走吧,今晚好好休息一宿。”
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去。
眸中掠过一丝惊喜,用力握住他的。
这一世,再不会放手。
* * * * * * *
一觉睡去,醒来已是晌午。
暖暖的阳光照进来,竟是那样的平和宁静。已经多久不曾拥有这样的日子了?他不在的三年,每一天她都逼着自己成长,为了便是能尽早回到他身边。然而真正接下这副担子,才知道有多么沉重,也才终于明白,那人曾经活得多么辛苦多么无奈。
一切都只是为了守护,然而付出的代价,却太多太沉。
“在想什么?”
她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抬眸。
他背着阳光,眸光漆亮,带着淡淡的暖。
望着他,她略微迟疑,终道,“我把谷主之位传给悦大哥了。”
“嗯。”他微微一笑。
“你不反对吗?”
“这些年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影儿,你是真正长大了。我相信现在你所做的决定,都已是深思熟虑。”
“三年来,我看得清楚,悦大哥在谷中甚得人心,武功才智都不输我,绝云谷交在他手里,我很放心。”咬了咬唇,望着他,徐徐说道,“你知道,我从不眷恋谷主的位子。在绝云谷三年,是为了让自己成为足以与你比肩的女子。而现在,我觉得已经够了,即使永远追不上你又如何?我不要再等,再等下去我就要疯了。”
“缘君缘我缘未了,缘深缘浅缘相知。你的信笺,每一封我都读了,这三年来,你已经做得很好。绝云谷在你手里发扬光大,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该感到安慰了。”
雁行疏微微一笑,接道,“你原本就是个快活的孩子,喜怒由心,从不会去想些有的没的,我一直很是羡慕。”
“那我——可以留下来吗?”眼神中有一丝怯意,害怕他的拒绝。
“这栋小楼里,一直留着你的一间。”
欢呼了一声扑过去,将他抱了个满怀。
“好了,去梳洗一下,过会儿一同吃饭。”
“嗯”了一声,乖乖点头。
片刻之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后院,容郁影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厨房的灶台。
“莫要看了,先吃些东西垫饥。一会儿去城里太白楼,那边厨子的几个拿手菜都还不错。”雁行疏淡淡一笑,塞给她几块杏仁酥,那是今儿个早晨现做的。
“啊?为什么不在家里用饭?”瞄了一眼水桶里摆着尾巴的鲜鱼,再看看灶台上搁着的油盐葱姜,还有几个鸡蛋。院子里种着青菜,还养着两只肥鸡。怎么看都可以弄上一桌丰盛的美食。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雁行疏一阵心惊肉跳。这丫头该不会想……?那鱼是他亲手抓的,一直养到现在,从来没有想到煮了去吃。至于那两只肥墩墩的老母鸡,是村人送的鸡仔,好不容易长了个壮实,今天怎么也要把它们保下来。
最重要的是,他的手艺实在不怎么样,平日里自己凑合着也就算了,却不能让她委屈。千思万想之后,还是觉得出去吃最好。
于是实话实说,尴尬地笑道,“影儿,你知道我向来不擅这些。”
“没关系,我会啊。”容郁影轻轻松松地说道。
怎么可能?他迟疑地望着她。曾经狼狈地从厨房落荒而逃的丫头,叫他能有多少信心?
也不去理他,卷起袖子,摘下几颗青菜。又取了两枚鸡蛋过来。片刻之后,厨房里已飘扬着阵阵菜香。
“来,尝尝看。”夹了一筷子到他嘴里,容郁影笑问,“好不好吃。”
“很好。”香而不腻,细嫩中透着清香。
“嗯,你喜欢就好。”不枉费她学了那么久,满足地微笑,容郁影道,“嗯,你还想吃什么?”
眼睛又情不自禁地朝木桶中摆着尾巴的鱼望去,又瞟了瞟满地乱跑的母鸡,道,“不如我做个简单的红烧鱼,再煲一个鸡汤晚上喝怎么样?”
咳嗽一声,雁行疏拉了她就走,“不用了,我们还是出去吃罢。”
“不要不要。既然你不喜欢红烧鱼,那我做个风雅的菜色给你,这总成了吧?”
“不能动我的鱼。”他有言在先。
“嗯,一定。”
“也不能宰那两只肥鸡来吃。”
这样啊?怪可惜地瞄了母鸡一眼,点头道,“好吧。我只用鸡蛋可以了吧。”
微笑地点头,雁行疏让出灶台的位子。
一锅沸水,打入两个鸡蛋,待到五分熟的时候迅速撩起,撒入两根细长的葱花,加入佐料。最后,竟取了一片弯弯的蛋壳扔进去。
黄澄澄的鸡蛋,雪白的蛋青,翠绿的葱花,再加上飘在水面的一碗,普普通通的一碗蛋汤,却煞是好看。
微微一笑,雁行疏道,“杜甫的《绝句》,果然风雅得很。”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望着那片小小的蛋壳,容郁影道,“最妙的还是这一弯小舟。当初学做这道菜的时候,我就在想,若能摇着这弯小船,一路下江南寻你,该有多好?”
雁行疏微微一笑,取过那枚蛋壳,搁在一边,道,“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用力点头,容郁影微笑,“嗯,不需要了。”
一盘最寻常的炒青菜,再加上那有着风雅的名字,实则只是一碗打了鸡蛋的清汤,两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一餐之后,雁行疏对她的手艺彻底有了信心,甚感窝心之余,又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娃儿,曾经对厨房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却烧得这样一手好菜,其中甘苦又岂是外人所能明白的。
容郁影却全然不理他的心思,径自跑去帮他收拾屋子。以她谷主之尊,做起这些杂事来,竟也弄得井井有条。在她心里,只要能为他做些什么,她便高兴了。
见她做得开怀,雁行疏于是也不去管她,微笑着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