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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斑(出书版) 作者:饶雪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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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什么3弄22号?”那人揭下口罩,冲着我大喊说,“这里全拆光了,难道你看不见吗?”
  “我要找原来的3弄22号!谁清楚在哪里?”
  “把这个小丫头给我揪出去!”
  那人一定被我的固执伤到了,大声命令他身后的人。只可惜他们动作远不及我快,不过一瞬间,我已经掏出我的弹簧小刀,跃到那个负责人的背后,用刀尖抵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冷静地说道:“我也不想伤你,所以你最好别动,帮我找到第3章弄第22章号,我就放开你。”
  他显然没想到我有这般功夫,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站在对面同样震惊的三个人说道:“快去找胡主任!”
  他们急慌慌地打了电话,没过一会儿,那个胡主任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我认出来,他是我们这边的居委会主任,一个大胖子,我应该见过他,只是不熟而已。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吃惊地说:“你是维厂长的女儿吧,快别这样,快放开叔叔,我带你去找你家。有什么事情咱和平解决,和平解决。”
  我收起刀,放开那个人。他倒吸一口凉气,神情紧张地摸了摸脖子。我没说话,但弯腰表示跟他道歉,也许是我的礼貌打动了他,他大度地挥了挥手示意我离开。走了好几步我回过头,发现那几个人都没跟上来,但一个个都紧盯着我的背影在看。
  大约走了五分钟左右,胡主任指着前面说:“你家应该就是在这边,但具体方位我还真说不清楚了。”
  我四下张望,希望能找到点什么有用的线索。
  “小姑娘,丟了什么东西让你爸爸再买,这里找不到了,赶紧出去吧,危险。”
  胡主任走到我身后劝我。就在这时候,我眼前—亮,我看见了一根破旧的拖把。那应该是放在我家院子里的一根旧拖把,对,就是这里!
  我跑过去,跪在地上,用手去搬那些巨大的土块和碎瓦,我希望能看到小阁楼的木头窗户什么的,但是除了土和断裂的钢筋我一无所获。
  因为没有工具,手指很快就被划破了,但我顾不上那么多,我疯狂地用手指扒着那些鬼玩艺,希望可以见到奇迹。我恨自己的无能,我恨我爸,恨他整天在外面忙,任由最珍贵的我妈的纪念物就这样被活活埋葬!
  胡主任又过来拖我,我红着眼让他滚开,那些熊熊的恨点燃了我,以至于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想着昨夜梦里决烈的她,我脑子里的唯一的信念就是,哪怕今天我手挖断掉,我也必须把她的箱子给挖出来!谁也休想阻拦我!
  胡主任用一只手握着手机,努力往我面前伸,哄我说:“小姑娘,你来接个电话,你爸爸的!他说你要的东西在他那里。”
  我跪在地上,喘着气把电话接过来,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我爸咆哮的声音:“维维安,你到底要搞什么!”
  “我要箱子!”我说。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跟他遮遮掩掩了。
  那边沉默了好几秒,这才回答我说:“乖,爸爸晚上回家,你在家里等我。我给你箱子,好不好?”
  我把电话还给胡主任,不能确定我爸是不是在骗我。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看着满地的黄土和漫天的灰沙,似乎把半边天都染灰了。我的指尖破了,还在滴血,但是我已经麻木,不知疼痛。
  我任由胡主任牵着我走出去,刚过警戒线,就看见刘二直冲了过来,她一把抱住我说:“小安,你没事吧,急死我了,他们不让我进去!”
  我朝着她摇摇头,努力微笑,可是为什么眼泪却好像遮住了我的眼角。
  “把她看好,刚才多危险啊。”胡主任对刘二说,“还有啊,以后无论如何要把她的刀给没收了,小姑娘家家的,带个刀像什么话!”
  “刀?”刘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快步往车子那边走,刘二穿了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跟着我,一边小跑一边问我说:“小安,我怎么觉得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你?”
  当我坐在她的办公室,让她给我清洗手上的伤口的时候,她又把这句活重复了一遍,她说:“小安,我怎么觉得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你呢?”
  我紧闭着嘴不说话。
  不奇怪,其实很多时候,我也搞不明白我自己,搞不明白我的欢喜和悲伤、我的倔强和别扭。
  我从来都有足够的自信和耐心,去等待去追寻我想要的一切,我明明可以缝补这坏得不成样子的世界,但此刻,不知为何,我强大的自信却如往日那一大片房屋,倾刻间全都摧枯拉朽了。
  这种感觉,还真不算太好。
  
  第8章
  
  夜里十点,他赶回来,在屋顶花园找到我。我在秋千上晃着不说话,等他先说。他拉了小花台旁边的一张小椅子坐下,点了一根烟,我知道他并无烟瘾,除非很烦躁,才会吸上两口。果然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责骂我说:“公共场合,居然持刀对着别人的脖子,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回算你命好,别以为你未成年,人家就不会把你抓起来!”
  “抓起来也好。”我说,“你也省心了!”
  “还顶嘴!”他凶我。
  懒得跟他绕来绕去,我直入主题:“箱子。”
  “什么箱子?没有箱子。”他矢口否认。
  “放在小阁楼上的箱子。”
  “那是钟点工阿姨的,她拿走了!”
  “你撒谎!”我揭穿他,“那明明是我妈妈的。里面的东西全都是她的!”
  “维维安,你开过那口箱子?”他大惊。
  “是的。”我坦白。
  他按灭烟头,愤怒地说:“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些小滑头!”
  好吧,讨厌。就算我能理解他的讨厌,我也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愤怒到底从何而来,我是我妈的女儿,我不过碰了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有什么过错呢?
  “你听着,以后不许这样!”他一本正经。
  “怎样?”我昂起头问他。
  “做事情,要用脑子。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跟爸爸说。”
  “那你直接跟我说吗?”我说,“我长这么大,我妈妈到底是什么样,她做过些什么,她喜欢什么,她讨厌什么,我都一无所知,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
  “你听好,”很明显他在耐着性子,“你妈妈已经死了。”
  “是的,死了!”我朝着他大吼,“就因为她死了,所以我才要那口箱子,不可以吗?”
  “不是不可以。”他吞了吞口水,艰难地说,“可是,这有什么必要呢?”
  “有!”我说,“因为她是我妈妈,我是她唯一的女儿!维大同,我告诉你,你最好把它还给我,你最好把我妈的故事从头到尾讲给我,不然,我迟早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调查得一清二楚!”
  “你这是疯了吗?”他张大嘴。
  “随便你怎么想。”我说完这一句,就跳下秋千,直接跑到了楼下。他紧跟着我跑下来,对我招招手,息事宁人地说:“好吧,小安,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只谈我妈,不然免谈。”这一次我必须得强势点。
  “你先坐下。”他招呼我。
  我正想坐,忽然就看见茶几上放着一个方形的首饰盒,很精美,一看就是女人的东西。我伸手要去拿来看个究竟,他阻拦我,心怀鬼胎地捂住盒子说:“没什么好看的。”我在他腰眼上用力捣鼓了一下,趁着他弯腰的当口我已经顺利抢到那个盒子,跑到一边打开来,看到里面装着—条特别美的珍珠项链,那珍珠一粒粒圆润,晶莹,肯定价值不菲。
  “哪儿来的?”我举着那个盒子问他。
  “还来!还来!送客户的,你拿着没用!”
  “什么客户?”我问他。
  “咦,你管我的事干吗?”
  “我喜欢,我要了。”我说。
  “维维安你抽什么风!”他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我把那根项链从盒子里抽出来,在他眼前晃动着说:“这是你拿来送女人的对不对?你已经完完全全把我妈忘了对不对?你把属于她的东西统统埋葬,也就能埋葬你的记忆,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了对不对?”说完,我当着他的面用力地将那根项链掷到地上。那些昂贵的珍珠,骨碌碌撒了一地。
  他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
  其实,在他抬手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本来我可以轻松闪开,但我偏不,我就要让他打我,打得越重越好,最好留下斑斑血迹,才能更好地证明他的白痴和绝情。要知道,从小到大,他没有碰过我一根毫毛,那么今天,他这一巴掌到底是为谁而打的呢?这个该死的负心汉,大白痴!我瞪了他一眼,走到门边,穿上球鞋,离开了家。
  他没有来追我,他只是低头,在捡他的宝贝珍珠。
  我是他的宝贝吗?我可能从来都不是。
  跑出楼道,迎着春天夜晚潮湿的风,我在大街上晃着,无处可去。这么晚了,我也不想去打扰刘二,让她担心。住在这个我热爱的城市,我却始终像一个陌生人,真是一厢情愿的可悲,不管今晚我在哪里过夜,我亦知道他不会担心我,他的心就那么大,连我妈都挤走了,我还能有什么位置呢?
  不知不觉,我晃到了西落桥边,那里的风筝店早就打烊了,只有一个巨大的塑料招牌风筝在夜空中招摇。风筝很旧了,还有些破损,我记得风筝上面写着一行字,飞向很蓝的天。
  我好喜欢这句话,他总让我想起刘二最爱听的一首歌:如果我有勇气折断翅膀,飞不到任何地方,不想再将伤心绑在身上,回应着你的泪光……
  如果我没记错,那首歌,应该叫作《鸽子的悲伤》。或许,真的只有卸下悲伤的重担,才有飞向蓝天的机会吧。但像我这样天生敏感多疑,心里的重负如果是与生俱来的,那会不会只有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才能够真正摆脱呢?
  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我忽然很想脱下鞋,到小河边去洗洗脚,这是我小时候最爱做的事情,月光下光着脚在岸边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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