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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东西难以一言概之,如果来的不是陈炀这样的人才,浅阳也不会起如此大的杀心,我们只是未曾想到陈炀来到吴国就是为了送死的。楚国君心疾手狠,能做出这样的安排,比起不择手段,浅阳还差他一筹。
局面上的事,永远是占了先机的人得利的把握较大,
自上古至前朝,有多少慷慨悲歌之士舍身取义,仅仅是为了换来一份出战的先机,这是累积霸业所不可货缺的至在环节。实在是一发千钧……
朝议紧锣密鼓的相继展开,无论是内议还是外朝,每每行坐至三更,却只能期盼着来日的早朝会有什么能人应备………,可是没有。就如同今天的早朝,不知哪位大夫说了一段兵法,
“经之五事,校之计而索其情,一道,二天,三地,四将,五法,我们只占一二成,实在不宜战。”
这话鞭辟入里直指弊害,却也只能说到百官痛心疾首之处,没了下文。
吴王说,现在是他们在逼战,不战也得战了。
可我们刚征完兵,新兵慵散,还尚未形成阵势,况且若是等到大军远赴边境,徵粮还未收集完毕,………我实在不敢想象它所带来的后果。
这次不同于以往,一个半月休期太短,又逢冬季,辎重人力稻粮都难以周转。楚国就是抓准了这一点,他们必定在很早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以攻其不备。
浅阳不是不听言纳谏,可大家只言厉害,不商对策,越来越是人心惶惶,便是再有耐性的君王也要被逼疯了。这些为王怎会不知道,他只是不厌其烦的问每一个谏言的人,
“那你们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难道在这里坐以待毙,等他们打进来?”
官员们压低了首,堂下一片寂静,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是出乎意料的异口同辞,却说了四个残酷的字,至少对浅阳来说是残酷的,………“臣等无能。”
然后,今天的早朝就以一句“饭桶!朝廷的俸禄就养了你们这么一群废物!”
而结束了。
浅阳真的是震怒了,他连“退朝”
都忘了说,一摔袖子直接下了朝。
………
子夜星辰满天,就好像是上天刻意与我们作对般在团团疑云的上方开凿出它的朗朗乾坤,可地面上却漂浮着与之截然相反的低调晦气。
我看到宣事殿里的烛光还亮着,便走了进去。浅阳坐在案前,两只手指撑在额上,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
他看到我来了,也没抬眼便说道,“你不是要说去自修的坟看看么?……我们现在去吧。”
一句摸不着头尾的话让我心生疑窦,他显然是太累了,我不假言辞的说道,“现在是夜里。”
“等到了山顶,就是早晨了。”
他拿开放在头上的手指,有些虚弱的冲我笑了一下:“我也一直想去,我还没有去过呢。”
我很生气他的态度,想告诉他这是祭友而不是游山玩水。然而我还没说出口,却看到他眼眶里已经积满了水光。他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极力的抑制着不让它们掉落下来。
我走到案前,直白的说:“浅阳,你想哭?”他毫不避讳的直视着我的眼睛,最终将那尚未漫溢出来的泪水收了回去,他说:“我不能哭。”
然后便向门口走去……
我随他走到大门前,夜色干燥而清朗,与他抑郁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撩起额前散落的发丝,动作仪雅而贵气,却独独缺了那一份睥睨天下的傲然与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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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江南,缠绵而美丽。”
他的眼光越过门庭前的几树枯木残枝,不远处是盈盈的腊梅,快要枯竭的涓细流水,他望着它们继续说,“在这样一个有体贴和抚慰的地方,即使是冬天,仍会滋生出一种让人眷恋的安逸和温暖……”
他说到这里,却不合适宜的颤抖了一下。我看在眼里,便问道,“浅阳,你冷么?”
他点了点头,突然又像被蝎子螫到般猛然地摇头。
“小时候我就怕冷,喜欢窝在父王的怀里。”他说,“父王抱着我的时候总是对我说,‘无论人有多深沉情感,终究是要蜕变成力量的对峙,身为储君,无时无刻都要省身正己以鞭鞑天下’
,他当时就是站在这个宣事殿门前,指着这片大好江山,给我留下了四个字,……‘动心忍性’
。
我的生活里没有缅怀二字,只能向前看,如果不小心回了头,便是失足千古,回首百年。
可父王说着这样的话,却将我搂得更紧。如果他当时能推开我,或许,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毫无建树……。有很多东西,是我明白的太迟了,以至于让它们成为了习性,难以更改。
………
我决不能有任何悲天悯人的心境,牵一发而动全身,国之动荡便将百年基业毁在我手中。仰愧对开国先祖,俯愧对吴国万姓。……我的生命不是我自己的。你能明白么?”
他问得很认真,两只眼睛凌厉的看着我,有些炽烈的,带起一纵飞窜的野火,这更让我觉得荒唐。如此浅显大道天下人皆知,当我是三岁小儿么?我一低首,淡淡的答:“我明白。”
浅阳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不可自抑。直到一抹寒光映入他荒诞的眼神里,他敛去复杂的笑意,挂上了一脸冰霜冷冷的说:
“你根本不明白!当你拿着一根树枝跑来告诉我什么叫高处不胜寒的时候,……我寒心极了。
六载为王我比你体会至深。……你有什么资格落井下石!”
我被他的话一惊,一下子感到像是重锤砸了一记,……而砸我的不是锤,是他孤冷冰凉又暗含少许犹豫的眼光。我回头看到这华丽深邃的宣事殿,与殿外危机四伏的江南无与伦比的融合着,还有面前的这个人,这些那些,永远拴在一条绳上。浅阳有过太多的拥有与值得珍视的过往,所以他开始学会贪心了,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吊在王宫与天下之间。
他依旧愤怒而悲凉的看着我,突然像是忍无可忍般的转身向殿内走去。我猛然间想起了自修赶赴平肇前最后一个眼神………。像,太像了,无比的神似带着无门发泄的控诉与斥责,这让我感到尤其紧张。
他回到案前,一巴掌扫落了堆积满案的文书奏折,
“都是你,全都是你!………如果那一天我不叫你一声‘琅琊’,我就不会走错这至关重要的一步棋。你……给我滚出去!”
我浑身一僵,尚未说出口的安慰话语此时越发显得苍白无力,直觉告诉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可还是不由自主的迈开了步子,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却显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杂乱场面。……我甚至不敢再呆在这里持续下去。
结果我刚走到宣事殿的门口,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你回来。”
我木讷的转回头,浅阳颓丧的瘫倒在王座里,
“不是你。”
他小声的说,“不是你,是我。……,你看,我叫你不要回头,可自己却忘不了那些过眼的浮云。我总是以为我能做好,……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我只会说而已,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句能做到。………真正让天下百姓寒心……是我。”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看在我眼里尤为揪心,我想到了那天的事情……
如果当时舍身取义明正典刑的人是我,那楚妃必定关押,陈炀便是吴笼里的狮子,有国难投有志难舒。……
突然间有种想哭得冲动……。很多事情浅阳都想做,他不是不会,他想狠下心来,可最终还是下不了手。还有虎丘山顶的坟墓,他比我更想去看看,可是他不敢去……
吴浅阳五年腊月,新任大司马胡宜挥军十五万,南下抗楚。
【tetsuko】
《城中池》40…41
我们一直在王宫里等军报,然而等来的第一封信,竟是说楚军直攻边境亳城。
这又是什么?故计重施?
我不知道这次的将领不是谁,然而能够反复施行同一举动显然不是为了一战得失,但我们仅仅感受到上兵伐谋,是毫无意义的,事实上朝中已经警惕到有点作茧自缚的地步了。
有了上一次的前车之鉴,胡宜自然不想再打毫无意义的战争,所以他济下了亳城。有些时候,只有跳了陷阱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可有些时候纵使匹夫涉险,也仅变成只缘身在此山中……。在胡宜接济亳城的时候,十五万楚军立即折兵云澧和亳城后面的平池滩,堵住了我们向东发展的路,这时候我们才意识到,或许攻打云澧才是个屡试不爽的保守之策。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们引向西方路线?自吴楚交战百余载,没有任何一次不是在东线作战,西线直插中原平原,潜山秦岭之前都没有兵家必争之地,而到了潜山,就没有吴国的领土了。更不用说险峻的秦岭与吴国相去万里。……
什么叫做对峙?两军相当,两将相望,莫敢先举。
即便真是如此,我们会否也按照当年孙膑答齐王问那样,期于北而勿期于得?
这仅是一种留后路的方式,然若此时一战败北,我们的退路又在哪里?
由于仓促应备,我们无法得到可靠的军报。知胜有五,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他们编排的过于精心,让对手无隙可乘。……既然没有空子可钻,我们便只能先退再战。
毫无疑问,西面最有利的作战点就是凉州、余邪一带,以风雷、月冠等六座异峰突起又首位相应的山峦为阵,胡宜必须退到这种极西的地段占据有用据点,才得以大规模开战。
由于没有作战,胡宜一直在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