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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默默站起来,走到门口,忽然忘了质问他准备怎么补救那些住户……什么都忘了……她并不是勇敢无畏到什么都无惧的地步,她还年轻,也会为情所困……可是,她真的不能再回头了,能做到这一步,她其实已经把自己推到了绝路上。接下来,她失去了方向,无能为力。
要做到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必然会失去什么,她早该知道的。
“等等。”阳光下,一道浅浅的银光,仿佛一支小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自己面前。
“你家的钥匙。还有,你放在我那里的东西,我已经找人理了出来。今晚就叫人送回你那里去。还是说——因为在我家放过了,有些脏,你不想要了?”
那枚单薄的钥匙在地上,任人践踏。她努力眨眨眼睛,努力不在他面前显示脆弱,“嗯,随便吧。钥匙。。。。。。你扔了吧。”
还有最后一丝联系。。。。。。忆玮艰难地想。她缓缓抬起手,去解颈间那条细细的链子,因为看不见,所以很费劲。而他就这么看着她,握着拳,忍住了站起来的冲动。 她终于还是解下来了。小小的一条项链,蜷在自己手心。她慢慢地走回去,轻轻地“哗”的一声,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堆小小的银色,在直射的光线下分外的耀眼。他猛然间象被点燃了怒火,失去了控制,站起来,弯腰,蹲下,一张张去捡那些飞散的纸。
秘书探了探头,急忙进来帮忙,他却拦住她:“我自己来。”
他的手指探过去,离那枚钥匙越来越近,最后将它握在手里,又站直了身子,然后抓过桌上的手机,想要找一个电话号码。其实陆少俭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了,因为他从来不关心这些家务事。可是真的有存在电话薄上,摁通的刹那,他强作镇定:“钟阿姨?我是陆少俭。把她的东西理出来,扔了吧。”
钟阿姨还有些困惑,“黎小姐的?”
他半晌没说话,手机捏在手里,慢慢地发热,甚至烫手,最后点了点头:“是。”
手里还有一枚钥匙,陆少俭一点点握紧,齿印让掌心有些不舒服,他微微咬了牙齿。秘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它狠狠地砸向玻璃,顿时,办公室发出近似玻璃碎裂的声响。
玻璃是加强型的,那么小小一枚钥匙,根本砸不碎,连划出痕迹也困难。可他还是拼尽全力地扔出去,像是要抹去一段记忆,或者把以前的习惯生生划去。最后,他立在原地良久,眼角还有一丝冷光,像是透过层层迷雾,看到了将来。
那一刻,他嘴角的笑容,分外的冰凉。
忆玮一个人坐在必胜客,点了最大尺寸的pizza。她又看了看钱包,幸好带了卡出来,于是打电话把谢浅容叫出来。她还在路上,自己只好捧了饮料发呆。
他们真的回不去了吧?他那么久的努力,她对未来的憧憬,全都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就在她一家家地去找那些被强制拆迁的住户的时候;就在她又一次亲眼看到那些抗议的居民被拳打脚踢的时候;就在那对老夫妇用欲哭无泪的眼光看着那片工地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她亲耳听到那个电话。当时,陆少俭的神态是多么自如,因为他年轻、成功、富有,可以为所欲为。而这一切叫人觉得艳羡的东西,其实背后的真相却是如此叫人心寒,至少自己的心里,是那样抗拒。
是林编辑把这个专题送到费邺章的手里。见惯风浪的费邺章也有片刻失语。最后他对林编辑说:“你把小黎叫进来。”
“你知不知道后果?”
忆玮摇头,又点头,勉强笑了笑,“什么后果?采薇姐说,太概没有广告费了。”
费邺章没有笑,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材料很翔实,看得出下了功夫。”从他嘴里说来,已经是很高的赞誉。可忆玮没有开心的感觉。
“如果我发了,你要清楚对你自己人生的后果。”
忆玮低头看看木质的地板——深褐色,很陈旧,也很古老,有百年沧桑的感觉。
“如果我是他,我会把这样的举动视作对感情的背叛”
他眼中的小女生没搭话,她的眼神怆然欲泣。她穿着碎花的小裙,却偏偏象疾雨中打碎了一地的花瓣,无精打采。
费邺章不忍心再说什么了,挥手让她出去。拿起手里的电话,拨了一半号码,最后又搁了。真是棘手,比王棋的事还棘手,他淡笑着摇头。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能找事儿,这也算是他的运气吧。
浅容匆匆忙忙地赶来,很有经验地说:“又吵架了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忆玮并不像以前那样滔滔不绝地开口抱怨。她只是咬了口pizza ; 然后摇头:“没有。”又说,“我要买东西,找你参谋。”
其实她大半的衣服都在陆少俭那里,下午的时候不好说、此刻自吞苦果,还要重新添置齐全。刷卡的时候,她竟然有一种豁出去的爽快,一点都不痛惜半年的积蓄,仿佛那些衣服买得天经地义。
浅容羡慕地说;“要嫁给有钱人,到底不一样了。”
忆玮仿佛没听见,拿着一条裙子,问她:“这件好不好看?”
最后,两个人手里的袋子已经再也提不下了、浅容连连求饶:“你饶了我吧,我拿不动了,真的。”
她们回到忆玮住的地方,因为很久都没回来了,有一股霉霉的味道,忆玮去开了窗,然后坐下来拉住浅容:“你先别走。”
浅容说:“怎么?还有什么事?”
忆玮不吭声,只是拿了电话,拨到倒数第二个数字的时候顿了顿,看了好友一眼,轻轻地强调:“等我打完电话再走。”她有些胆怯,如果没有人陪着她,她真的没法打出这个电话。
是老爸接的。
忆玮语速很快,快得似乎不想给老爸思考的时间:“爸爸,我和他分手了。”
可是黎爸爸还是问:“出了什么事?”
是啊,陆少俭曾经在她家里,和她的小侄子玩得那么开心;和她爸爸下象棋,一败涂地;还试着帮她妈妈一起包馄饨——可现在,乐极生悲了。她也知道父母会接受不了,因为他们都喜欢他,自己又何尝接受得了呢?
忆玮的声音带了哭腔,终于还是说:“爸爸,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总之就是分手了,您别问了。”
黎爸爸很久没说话。他听出了女儿的哭意,镇定地安慰她说:“小玮,你介不介意爸爸给他打个电话?”
忆玮本能地想拒绝,可最后还是点点头,“他只会比我更坚决。”
浅容无语地看着忆玮,最后抱住她,“怎么回事?闹得这么严重。”
深蓝色丝绒幕布般的天空上,最最暗淡的星光,也终于被云遮住了。
深夜了,与会的人还是在争论。陆少俭有些头疼地扶住额角,看了一眼无声闪动着亮光的手机。他认得这个号码,还在学校的时候,他曾经往她家打过很多电话。他猜到是谁,于是示意了一下,走了出去。
沁凉的气息从开着的窗口拂进来;钻进发间、颈间,陆少俭浑身都放松下来:“叔叔,您好。”
她的爸爸总是沉着冷静的样子,隔了千里,依然逻辑清明,“小陆,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搅你。”
他微笑:“没关系。”
“那我就直说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了问题?忆玮打电话给我,说是你们分手了。”
陆少俭忙到深夜,几乎以为疲劳的工作可以让她把这件事忘却。可原来她比自己记得清楚,甚至还不忘向家里通报,念及这里,他的嘴角一沉,连那抹笑也冷淡得不可思议。
“我答应过您好好照顾她。可是叔叔,真抱歉。目前这种情况看,我暂时做不到了。”
那边叹了口气,黎爸爸像是了解他的心态,只是说:“小玮她……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吧?”
陆少俭却一口否决,敛去笑意,说得直接,却又苦涩:“不是。她觉得我不值得信任,并且,人品有问题。”
黎爸爸也像吃了一惊,脱口而出:“什么?”
陆少俭没有细说,因为秘书又跑出来喊他了。他有些抱歉地压低声音:“叔叔,对不起,我还有公事要忙。我和她的事……就这样吧。”挂电话之前,他刻意重复了一遍,“真是对不起。”
第二天、有一场正式的晚宴,需要带女伴,陆少俭想了想,就吩咐公关部找个人来。来的是个新进的女员工,是下属的设计院的,身材高挑,大概是和他身高相配· 就被选了上来。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看得出来那个小女生也很紧张,手指轻轻绞着,不知所措地对他说:“陆经理,您好。”
他们携手进去,陆少俭安慰她:“辛苦你了。跟着我走,只要笑就可以了,很简单。”
她穿着淡紫色的礼服,鞋子跟很高,走得有些慢。因为陆少俭心不在焉,于是随着她的脚步,走得更加从容。
才和几个人寒暄了一下,身后就有男人的声音响起——是大半年不见的夏之岱。
陆少俭转过身,发现夏之岱的肤色愈加黝黑,古铜色泽衬得他硬朗而俊挺。只是他的目光没看着自己,匪夷所思地落到自己的女伴身上:“小晚,你在这里干什么?”
陆少俭这才正眼打量女伴。小女生脸上有些红晕,微微张开嘴,像是因为称呼而为难,最后小心翼翼地说:“夏先生,你好。”
夏之岱挑衅地看着陆少俭,很是不满,“我倒不知道,你们嘉业公司会叫年轻的女建筑师来陪酒。”
陆少俭愕然,淡淡笑着:“可惜,你不是她的老板。”这是玩笑话,他轻轻放开女孩子的手,然后说,“请自便吧。”
夏之岱哼了一声,拉了余小晚的手就走。
又剩下他一个人,陆少俭百无聊赖地绕开人群,走到了露台上。
有人轻轻跟上来,最后站在他身侧。香水的味道柔和甘甜,是恰到好处的甜美。
“陆总,一个人吗?”
他只是耸耸肩,然后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