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知道他不会回答我,我站起身来,牵着小天的手,往回走去。一路上,小天也不怎么说话,只是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这个才八岁的孩子,几乎还不懂事,可是就已经失去了母亲,如今他的生活里就只有他的爸爸,还有我这个小姨了。我也握紧了他的手,我曾经答应过大嫂,以后一定好好地照顾他,要给他加倍的爱和温暖。
我和小天吃过饭,然后把篮子拿出来,将大哥的那一份饭菜装好,准备给他送去。可是门“吱呀”一声推开了,大哥走了进来。
“大哥,你回来了,我还准备给你送饭去呢。”我迎了上去。
他不理我,径直走到床边,将床上的棉絮、被子卷了起来,用绳子捆成一个大包,又去矮橱和箱子里翻出一些衣服来,我惊愕地看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大哥,你……你收拾东西做什么?先吃饭吧,饭菜都凉了。”我心里忽然有些隐隐的害怕,看着他,希望他能跟我说句话。
他依然不吭声,只是很快地收拾着东西,我注意到他只是在收拾一些日常用品,将这些东西和铺盖卷打成一个大包,然后扛在肩上,又伸手去把已经吃完饭的小天拉起来,走向门口。直到这时,他才说了一句话:“我和小天到山顶去住,好陪着姐。”他说完就拉着小天走出门,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大哥!”我急得大喊了一声,追了上去,“还有我呢,我也要陪着大嫂,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不,你不要去。”他拉着小天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去?”我追上去,拦在他的身前。
他抬起眼看着我,这么多天了,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我,正视我,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的黯然无光。很快,他又垂下眼,然后缓缓地说道:“我想去陪着姐,我已经做了太多对不起她的事,不能再让她死后还孤伶伶的,我是去赎罪的,尽管已经于事无补,可是这会让我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而且我相信姐是在天有灵的,肯定希望我和小天能陪伴着她。如果你还要跟去,那只会加深我的罪孽,只会让姐在天之灵还不能安宁,你懂了吗?”
我怔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好一会儿不能明白,不能思考,一股寒意从心底幽幽升起。赎罪?罪孽?他已经把自己看成一个罪人了吗?他认为大嫂的死是他造成的吗?
“不,大哥,”我低喊了起来,“你不要这样,大嫂她……她的去世不是你造成的。”我心里好害怕,说不出的害怕。
“不,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忽略了她,如果不是因为我只顾着自己自私的快乐,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她不会这么快就离去,如果我用心地好好地照顾她,她还可以活很久很久。是我,是我让她的生命提前结束,是我……我甚至没有让她享受过哪怕是一秒钟的幸福和快乐,我罪孽深重,永远也无法原谅!”他也低喊着,声音哑得可怕,他的脸发青,太阳穴上的血管鼓胀着。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都重重地鞭打着我的心,他的自责和忏悔象是在清清楚楚地揭示着我所犯下的罪行。我被击倒了,踉跄着退了两步,羞愧与负疚让我顿时说不出话,抬不起头来。
小天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和大哥的话语还有神态一定吓坏了他,他大声地哭着,哭声里尽是惶恐与不安。我看着他,好想过去安慰他,可是却伸不出手,迈不动脚。
大哥拉着小天走了,小天一边哭一边回头喊着:“小姨,小姨……”他的哭喊声清楚地在山林里回荡着,说不出的凄惶与无助。我站在那儿,眼看着他们越走越远,一颗心仿佛跌入了冰窖,整个人无法动弹,似乎已经被牢牢地钉上了末日审判的十字架,等待着的将是地狱炼火的焚烧。
我从山中来(完结篇) 文 / 绿蝶
天才蒙蒙亮,我就冲出门去了。雨后的山涧里,溪水涨宽了,路是湿滑的,我跌了好几跤,紧紧地将日记本抱在胸前,生怕弄脏了弄湿了。
总算到了山顶,太阳已从山峰间冒出了头,翠烟湖上彩雾缭绕,可我无心去观赏那奇丽的景色,径直往小木楼跑去。腐朽的木梯在我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不堪重负的声音,推开那扇已经有些破损的门,空荡荡的屋子里昏暗的,有着一股淡淡的霉味,那张大床上,只有小天蜷在那儿,睡得正香,大哥不在屋里,我呆了呆,又跑出门去。
刚一进树林,就闻到了香烛的味道,再往前走,就看见大哥了。他跪在大嫂的坟前,正在烧着那些仿佛永远也烧不完的纸钱,纸钱的灰烬已经堆成了一个很大的火堆,冒着大股大股的青烟。他垂着头,背也微弯着,那个样子,就象是一个罪人正在忏悔无法原谅的罪行。
我的心顿时揪紧了,慢慢地走过去,也跪了下来。大哥一惊,转过头来看着我,他的脸憔悴得吓人,双眼深抠了下去,眼里布满了血丝,两颊凹陷,唇边腮上尽是胡茬儿。我的心里一阵疼痛,简直不敢直视他。
“你怎么又来了?”他的声音嘶哑的,低沉的。
“我……我想来看看你。”我深吸了一口气,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你……我说过,叫你不要来的,你怎么不听?”大哥回过头去,低垂着眼,盯着面前那堆焚烧着的纸钱。
我看着他,又看着那块冷冰冰的墓碑,那上面是大哥亲手刻上去的字:
“爱妻毕氏灵芝之墓
夫长生泣立”
我那颗原本激动兴奋的心忽然冷却了下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呆呆地跪了好一会儿,忽听得大哥又说道:“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你在这儿,我觉得自己更无颜面对爹娘和姐了。”他说着,一眼也不看我,只是盯着大嫂的墓碑。
我心里越来越冷,越来越害怕,看着大哥,好希望他还能象原来那样看着我。“大哥,我是来送这个的,”我双手递出那本日记,“你忘记拿了。”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立即回过头去。“这个我不需要了,你把它拿回去吧。”
我不肯收回双手,仍然递着。“你不是每天都要写日记么,拿去吧。”
他不吭声,忽然站了起来,我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怔怔地看着他:“大哥……”
“我不会再写日记了,你把它拿走吧,不要再来了。”他的胸口起伏着,脸上的肌肉轻微地颤动,仿佛在咬着牙。
“可是你好好看看吧,这后面……这后面有大嫂留给你的信。”我艰难地说了出来,心里也不知为什么会那么惴惴不安。
“什么?”他终于转过头来看着我了,一脸的惊愕与不信,“信?姐给我的信?”
“是,就写在日记本的最后几页上,你要不要看?”我看着他,心里似乎又有了些希望,将日记本又递到他面前。
他盯着那本日记,仍不能相信似的。“姐的信?怎么会写在我的日记本后面?”他又看了看我,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啊?她看过我的日记,她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我和你……”他瞪大眼睛看着我,踉跄地退后了两步。
“是,她早就知道了,”我上前两步,也盯着他,“你看看吧,看看她想对你说的……”
“不!”他忽然低吼了一声,劈手夺过那本日记,丢进了正在燃烧的火堆里。
我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样做,慌忙伸手去火堆里抢那本日记,顾不得那燃烧的火焰会灼伤我的手,日记本上的两个角都烧着了,我抢了出来,跟紧将火苗用手按熄了,我的手已经灼伤了,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感到内心烧灼的痛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看着大哥,眼泪顺着脸颊掉了下来。
他一直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看着我从火堆里抢出那本日记,既不阻止,也不管我是否被灼伤,直到我发问,他才惊醒了似的看着我,看着我手中那本封皮已有些烧焦了的日记。
好一会儿,他蹙紧了眉,低沉着声音说道:“这是我的东西,我有权处理它。”
“不!”我叫了一声,“这里面写得全是我,你没有权利烧毁它。”
他看着我,渐渐的,一种无法抑制的无奈与痛楚从他眼底深处涌出,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
“我们不要在姐的坟前说这些事,好么?”他的声音又一种让我陌生的无力感,转过身,他向树林外走去。
我追上了他。“大哥,你不要这样好吗?你这个样子让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我的心惊恐地颤栗着,我的双手死死地抱着那本日记,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他停了下来,看着我,那一刹那,他的眼神好温柔,我的心几乎就要狂跳起来,可是很快,他的眼神就变得可怕的空洞。
“应该烧掉它的,那上面记录着不该记录的东西。”他的声音是一种麻木的平静,“我没想到姐会看到它,没想到姐早就知道了一切,我居然当着她的面,做着对不起她的事,我犯了多少不可饶恕的错……”他垂下了头,痛悔又象毒蛇一样缠紧了他。
“不,大哥,”我拼命地摇着头,拼命地想说服他,“你不要这么想,你看看大嫂的信吧,她根本没有怪你,她……”
“我不会看的,我根本就不敢看。”他伸手捂住了脸,靠在一棵树上,“我知道她会写些什么,知道她不会怪我,可是我……我逃不过良心的谴责。”他放开了手,看着我,眼里无尽的痛苦与愧疚,“你知道吗?从姐去世的那一刻起,我就戴上了一副无形的镣铐,只要一看到你,就算只是想到你,姐的脸就会在我眼前浮现,不管她是微笑的,还是幽怨的,都时时刻刻地谴责着我,惩罚着我……”
我浑身无法克制地发起抖来,越来越深的恐惧擢紧了我的心,日记本终于拿不稳了,“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好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