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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燥热的中午,忙了半天的人们都暂时地休息了。
“这天儿真好,很毒辣,麦子一打下来,立即就能干了,不用担心下雨了。”吕树人望着天说。
“爹,这五月天,谁能保准,这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雪莲插嘴说。
“看今儿倒没有啥,天上除了一个太阳,啥也没有。”
太阳毒辣地照射着场地里的麦子,麦子被晒干了,发出“啪啪”的响声,有的都炸开了。
“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最先发现起火的人敲打着脸盆,满街跑,喊着睡觉的人们。
“谁家失火了?这么大热天,啥也干乎乎的,一点活星子,就能着了。”吕树人也听到了。他仔细地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是场里,是场里!
这个时候,从场里的上空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吕树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跑到了场里。他赶到的时候,场周围已经围了很多人,大家一脸的沮丧和无奈,有的妇女实在忍受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这可是一年的收成啊!
“没有人救吗?”吕树人问周围的人。
“咋个救法?你不要命了?”周围的人也显得既着急也无奈。
“你也没有看到那边的人吗?大盆小盆的,泼的水一点用都没有。”
“那…那来年吃啥啊?总不能吃草吧?”
“再说吧,谁也难说上个啥,各奔活路吧!”
“咋就失火了?”
“听说是电线失火的。”
“那埋垛垛得也太高了,都挨着电线了。这几年,电线被风吹日晒的,早烂了,一直跑电,谁也不管。”
这时候,火已经向他们这一边烧了过来,那火好象有一股冲动劲儿似的,烧得很大,也很快。
吕树人看时,自己家的麦子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大约是五米远。他想要去抢救,但是,有人拉住了他。这个时候,周红也出现了。他瞟了吕树人一眼,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周红的嘴边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看到吕树人真的着急了,他也不着急,他觉得,他的麦堆和吕家连在一起,如果吕树人要救的话,他家的肯定也有救了,因为他家的显然要更靠边一些。他看着吕树人疯狂地往麦堆的周围倒水,他倒有些高兴。
然而,他们俩都被迷惑了:火似乎并没有按照他们设计的线路走,而是直接点燃了吕家麦堆顶上的部分,吕树人看着,嘴里不停地说着:“完了,完了,完了……”
周红一看,也慌了,一把夺过吕树人的水桶,使劲往上泼,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周红,咋才来啊?要是早来的话,咱们的或许还有救。”
“我…我…我睡着了。”周红红着个脸,暗下看了看周围的人,发现都没有看他,他这才安心了。
“快要烤死了,叔,咱们撤吧?”周红捂着滚烫的脸,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要是能下场大雨,该多好啊!”吕树人看着毒辣的太阳,幻想起来。
大火烧了将近三个小时。这个时候,村里人都听到了刺耳的警报声。大家还以为是公安来了。没有想到的是,是县里来的消防车,整整八辆!村里的人们反倒顾不上看麦子了,都围过来看从来没有看过的情景:那些官兵迅速地抽出了水管,对着燃烧的麦堆一阵狂浇,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火才最终被扑灭了。
原来,村里是没有电话的,先是有人跑到十三里外的乡里,才打了个电话给县里。
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堆一对黑色的灰堆。人们都看着出神,发愣,后来陆续地走了。
再后来,国家的救济下来了,每家分了五百块,这就是他们一年的生活费了。
而周红不怨恨自己,却怨上了吕树人,认为是吕家的麦堆挨着他家的太近,甚至连着;而吕树人又不赶紧救火,还愣看了半天,才知道救火了。想着,想着,他倒怨恨起吕树人了。
最倒霉的似乎是村里一个叫王周用的人。此人身高一米八,似乎长得太高了,腰稍微有些弯,走路的步子却很大,而且是八字形的,又喜欢抽烟,玩扑克,下象棋,下象棋很神的,据说有一次,只动了一个“马”就把对方自己给憋死了!而且是整夜整夜地玩,老婆也管教不了,他把带孩子的活儿拦在自己怀里,带着孩子玩扑克。此外,似乎没有其他的爱好。赌博吗?他没有钱,也不敢参与。也没有啥手艺,地也懒得去,常年在家里晃悠。他老婆早年的时候,是不愿意嫁给他的,后来是家里硬逼着才结了婚。因为这个,神经受了点刺激,经常是自言自语的,夫妻两个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然而在村里,倒是可以凑合着过,谁也不会提到离婚的事。这次,他抓的号是最后的一个号,这个号对应的地是村里的下河滩,那里常年水多,庄稼种上了,都探不出头来!又是杂草丛生的地方。经这么一吓,他腿都觉得发软,战栗不已。虽然每天吊儿郎当的,但是,想到一家子要吃饭,他还是忍不住伤心。
雪莲看着,也觉得难过,没有仔细思量,就决定把自家的地和周用家的地给调换了。周用自然很感激,村里的很多人却觉得雪莲很傻,回去也难以向父亲交代。
中午回去的时候,见到了父亲,谁知道哪个多嘴的早已经告诉了吕树人,吕树人见到了雪莲,想张口就骂,想脱了鞋砸她,然而还是忍住了。
“你过来,你咋就跟别人换了呢?”
“爹,我…我见他很可怜的……”
“他可怜?你爹就不可怜了?啊?况且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又不好好的经营地,地里长的都是草,你还顾得上可怜他?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雪莲已经意识到父亲要发脾气了,只能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不插嘴。吕树人骂了半天,觉得也没有用了,已经是备案了。只好等到改天去看看那破地去,看有没有办法收拾一下。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吕树人还是没有回来。雪莲有点着急了,到处找去,把他好串门的家数都找遍了,依旧是没有。她突然想到了地的事情,
“爹他一定是去看地去了,看了地,一定是一肚子的火气,不想回来。”她想着,慌忙去喊了几个邻居做伴,拿了个手电,照着路,一路的找了过去。
吕树人果然在那里,一个人躲到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下,吸着烟。他看着地被很深的冰冷的水覆盖着,冬小麦都被泡死在里面了,想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或者夏天的时候,这里长满了疯狂生长的野草,还有在地底下根部连成一片的水草,无数的青蛙藏在这里,还有水蛇,蛤蟆,好象只要你一下去,就能马上把你吃了一样。尤其一到太阳落山,就叫个不听,“咕呱”的,传得老远老远的。想到这里,吕树人越发的觉得揪心,又想起了雪莲,不觉得心里一股恶气从心底隐约地升腾起来。他想试探着再找找王周用,把地调换过来,但是已经是白纸黑字记录在案了。而且他知道王周用的为人,那人,虽然穷得可怜,但是也懒得要命,又不讲理,况且给人家的东西,他就更有理由回绝了。他止不住地叹气。
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很多人在喊他,但是,他依旧不做声。最先找到他的那个人是邻居霍老头,霍老头见他听见了也不做声,不免得有些生气,上前就说:
“老吕,你明明听见了,咋也不回个话呢?天这么晚了,你也不回去,一个人不害怕吗?”
“害怕?俺还害怕被狼吃了?地都丢了,哪有心思回去啊?”他有些哽咽了,
“霍老叔,你说,农民一辈子不就图有块好地种,有粮食吃吗?别的咱还图个啥?给咱金蛋咱也不要,就要块好地,能风调雨顺地收获它几口袋粮食,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是,那是,谁不想要块好地?如今这孩子不懂事,私自把地给调换了,你也不要再怪她了,她也是一片好心吗,可是,好心也要看给谁啊不是?”
“唉,闺女啊,你咋偏偏看王周用可怜?你没有跟他处过事,他是最不讲理的人,也不跟你说多少话,可是做出来的事却是没有人敢恭维的。”
听了这些话,雪莲也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太武断了,太莽撞了,今天惹得父亲生气,她心里也很惭愧。
“往日里她也没有在家,也不了解王周用的为人,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她这一次吧。”
吕树人不做声了,霍老头看了看,知道气已经消下去了,就接着说:
“算了,老吕,也别生气了,看把你闺女吓的,俺可跟你说啊,你把闺女给吓着了,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快回去吧。”
这时候,其他人也过来了,都纷纷地劝说他:
“叔,这地咋了,你说它坏,它就坏;你说它好,它就好。好好的修修,还是块好地,又不用经常来浇水……”
“是,是,是,小花说的对,你把地身垫高点,找个地方排水,也满不错的吗,以前呐,那些人都怕费劲,所以没有修,你好好的修修,没准比他们的都好!”
“天也冷,你说你还能在这里呆着,不怕冷啊!”
吕树人回过神来了,一时也没有挪动脚步,呆了好久,觉得天也实在的冷,又让这么多的人陪着,也觉得过意不去,才拍拍屁股上的土,喊了声“走”,于是,这才随大家回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了,喊醒了雪莲,借了个排子车,修地去了。他先是拉了很多土,把地身垫得老高,又把旁边的渠道挖深了点,挖宽了点,防止排水不及时。这样的工程结束了,他看着修好的地,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
“给他调换了就调换了吧,俺也不去计较了,说不定啊,咱这地比他们的都好!”吕树人满怀希望地说。雪莲在旁边也忙附和着,说父亲说的有道理。
这一场风波才算结束了。
通往河南的大桥坏了,所以,过往的车辆就选择沿着凹凸不平的土路上,一直行驶到河边,小心地从河里穿过整个河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