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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铎儿,快走吧,不然等一会儿你爹发现,就走不了了!」
抹去了眼泪,苏耿氏担心着他们母子出来得太久,迟早会引起别人怀疑。
「娘您也多保重!」
在苏家母子的依依惜别中,小船轻悄地荡出了船坞,顺流而下,扬帆驶向未卜的前程。
◇ ◇ ◇ ◇ ◇
「咚——」
一声水花四溅的巨响,巨石投入湖心,散去了那一轮惑人心神的月影。
砸碎了水中月的南宫剑兀自怨愤末平。
从绿柳庄策马狂驰出来后,他心中只余一片槌心肝的痛。
原来,最深的伤痛幷不是来自对手或是敌人,而是来自最亲密的情人。
被背叛的感觉让他辨不明眼前方向,狂冲到马儿脱力,人也无力后,才发现自己赫然又到了龙王庙前,那个与他情定的地方。
静静的水波,波澜不兴;淡淡的明月,寥寂无语。不知是今晚心情有异还是景色有异,总觉得这个地方全然陌生。
没有那个晚上的烟火,没有那个晚上的人群,这里只是静静的一片死寂,寂静到仿佛那种车水马龙、烟花满大的盛况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一般——还是那原来就是个梦?
都是骗人的!
而,他最痛恨的,就是故意的欺瞒。
那晚的烟火,想是终自己一生也难忘的了。
那天的自己以为,不一样的烟火,只因身边有他,可是这一切却如镜花、如水月一般似幻还贞,却空飘飘落不到实处。
虚而不实,虚情假意。
他对他的欺骗,这个事实远比他是仇人的儿子来得震撼。
他一直以为那个懒懒的人儿有着最无心计的天真,虽然偶尔会显出一丁丁点儿大智若愚的机灵,但那为他所钟爱的懒惰却成了最好的保护色。这样的一个人,可是那会画人皮的恶鬼?美妍多情的表面一揭开来,底下又是怎生得一个皮相?
骗了他近三个月,那个人是不是在背后时时偷笑?
最柔情蜜意的记忆,现在成了最刻骨铭心的疼痛。
在认识的第一天他自动报上了名号时,他就应该知晓了他的身份,却还故意地假报名字将他耍得团团转。
难怪他宁可使出色诱的手段也不让自己离开,想来是觉得把毫不知情的仇人之子玩弄在掌心的快意让他难以割舍。可怜无知的自己,竟然页的相信了那样的他,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无条件地宠着他、溺着他,像个傻瓜一样对着月亮向另一个男人发誓:「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白晃晃的月亮条然变得刺目起来,在水中荡漾开的像是一个嘲笑的影子。
南宫剑无意识地举起石头砸散水中的月影,一波一波的水纹荡漾开后又重聚时再砸,直到自己的双臂没有力气举起任何一片石屑。
一连七天,南宫剑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在水边呆坐着。
饿了就到旁边寺院里的玉米地去掰几根杆子胡乱咽下,渴了就地掬捧一把冷水灌到喉咙里……大多数的时间,只是静静地躺在水边,看水流、水逝,每次都瞪到那可恶的月亮终于沉下了天际,才能倦到了极点地台上眼睛。
奇怪的是,天空里不见了的那一轮月亮,却又会在他的梦中出现,惊悸的痛日夜煎熬着,习惯后成了麻木,终于有一天,那轮月亮不再出现在他的梦中,醒来时胸腔却也跟着变得空空荡荡的,好象已经失了心。
这样也好。
没了心,就不会……痛!
【第八章】
月圆月缺,时光总是易把人拋闪。
数月后,福州。
「师弟,我们就进去玩玩嘛!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十三天了,还没等到七师弟,我很无聊耶!」
福建满绣楼的门前,一个脸圆圆笑起来很可亲的男子正拼命地拉挽住另一个男子的脚步,行动比楼前拉客的龟公积极多了,可是被他拉住的男子,却正眼也不想瞧那偎红依翠的烟花场所一眼,仍是冷着脸打算直接忽视粘皮糖的请求。
「我命好苦啊!人家怎么说也算是两个月前在苏州小小『救』过你一次,看你不开心就陪着你四处游荡,这点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肯满足我……」
眼珠子一转,那圆脸男子变脸的速度让任何号称翻脸如翻书的女人羞愧。幷且很小人地在话语中挟恩求报。
被他拖得迟疑地停下脚步的瘦长男子,南宫剑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会遇上自己这个生性顽皮的三师兄纯属偶然。
两个月前,他在苏州因故心碎神伤,呆呆地在野地里不眠不休了七天的结果,一向身体强健的他竟然一病如山倒。
幸得当时也正好在苏州游历的师兄循着同门的信号前来相助,不然他也许就要葬身在乱坟岗了。
他这三师兄秦俭虽然排行第三,可是武功却是众多师兄弟中最强的一个,一年前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和大师兄吵翻,没事就不愿意回南海,总在江湖上四处游荡,凭他那一张可亲可近的笑脸招摇撞骗,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这么碰巧地到了苏州,幷找到了在水边奄奄一息的小师弟南宫剑。救了人的同时,当然也就顺便将他缠上了,反正他一个人玩得了横竖无聊,找个人陪他玩就最好了!
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着,秦俭唯一的好处就在节约,要他自己花钱去喝花酒、玩姑娘是死活都不肯的,可是……既然身边有个冤大头的师弟,多难得他又有恩于他,不让他将这「恩情」最大限度地回报回来,他怎么会觉得抵?
「我给你钱,你自己去好不好……」
南宫剑为难地望着索性耍赖使泼的师兄,他下意识地想回避任何可能触发他记忆的东西。
「不要,一个人不好玩!呜……」
别人不喜欢做的事,他就越喜欢强迫别人做啦!
本来幷不是太坚持的秦俭见他犹豫了半天还是不肯答应后,连装哭这种下三滥都使出来了,一个大男人当街撕衣打滚的样子实在有够难看的。
唯一能在三师兄使起性子来克制住他的大师兄又不在……
南宫剑无声地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迈向张嘴吞噬他荷包的销金窟。
「救命!」
就在他在门口又犹豫起来将行未行,突然从里面冲出来的一个二八佳人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本是瑟然发抖的娇躯拼命地往他身后躲,但看见南宫剑一忙之下举手间就将跟着闯出来的两个人打倒,立刻就挺起了胸膛,看了他一眼后突然挽起南宫剑的手大声向里面的人说道:「今天买得我梳弄的是这位公子,他现在来找我了,你们还不让开?」
秦俭羡慕的眼光立刻望向莫名其妙就能得到佳人青睐的小师弟——别看这师弟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泡起妞来比他这师兄强多了!
「这位姑娘……」
一头雾水的南宫剑力图在一片混乱中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请随我来。」
紧紧地拉着他,好象生怕他跑了的姑娘拖着他就想向里走。
「燕燕,人是你选的,可是起码也得先入娘的眼呀……」
一只玉指尖尖、指尖涂着鲜红豆蔻的手斜刺里伸出来,鸨母保养得宜的脸堆着笑,但难保下一秒会不会就翻成锅底灰。
姐儿爱俏,老鸨自然得爱钞了!难得今大是她们满庭芳花魁破瓜之日。燕燕自十三岁入娼籍以来,这三年可谓是名声鹊起,在福州争出了天大的艶名,一曲红绡不知数,陪个酒席也得有十两的缠头。她这做娘的宠着爱着,一直舍不得像对付其她姑娘那样早早就让人将这嫩苞芽给摘了。
可是今天已经是她年满十六岁的生日了。十六岁,在娼籍若还是个清倌人可是会遭人耻笑的,念在这女儿一向聪明伶俐,乖巧可人,鸨母花解语放出话来说是今儿个上门的恩客可由燕燕姑娘自行挑选,先入了她的眼,才有可能买得她梳弄的初夜。
这一消息惊爆了出去,几乎没把全福建的狂蜂浪蝶儿全给招上门了。
也不知是谁先传出燕燕姑娘爱才,所以有一些无钱的穷酸儒丁也仗着自己满腹的诗文上门求花魁一顾,端的热闹非凡。
也正是因为这里出乎寻常的热闹,吸引来了酷爱热闹的秦俭,顺便捎带来了眼前这位明显被别人看成了大肥肉的南宫剑。
「我……」
南宫剑还没说话,存心陷害人的秦俭这次居然很大方地就往鹊母手里塞了一大块碧玉,那玉玉质极佳,碧光流转,一看就价值菲浅,幷且显得比只会抬出大票黄白俗物的其它恩客有气派多了。
「那是大师兄的……」匆忙中扫了一眼,南宫剑认得那分明是大师兄的家传宝玉,不知道这神通广大的三师兄什么时候偷了出来,竟然就这样转赠给妓女!
「啊呵呵呵!大家让一让了……今天晚上我们燕燕姑娘可是名花有主儿了!」
识货的鹊母立刻就笑得更开怀了,赶紧吆喝着指挥挤满在偏厅的人群疏散——先前在这儿搭了个绣台,斗才(财)出招宠来着。
还有几个不太服气的客人也被其它的姐儿们拉着哄着一阵风撮去了,喧嚷的场面远南宫剑这才能好好地打量突然间就硬赖到自己怀里的花魁姑娘。
这姑娘其实长得很美。
虽然身在乐籍,但是却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高贵。
适才的喧闹拉扯中轻色纱衣虽然被撕破了边角,但她在狼狙中仍如娇花照水般楚楚吹弹得破的面颊似花娇艶,脓纤合度的身躯柔若水云,的确是个值得让男人挤破头回头一顾的佳人。
「女儿们,还不快去重整酒席,来见过新姐夫?」
经验老到的鸨母双掌一拍,招呼其它的姑娘们忙碌起来,扶脂残粉褪的燕燕下去重整容妆,然后备上几味可口小菜请南宫剑与秦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