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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柏谦看着她,以往温和的眼神已变得犀利,辛蕙早就知道他是个厉害的人物了,以往他只是伪装的好,现在的他不屑于装了,在他的这种目光之下,辛蕙觉得自己是透明的。
可她还是得说,既然他不提,只能她来说。
“那套设备……”她提了个开头。
果真他面无表情地接了下去,“我会卖给他。”
“谢谢谦哥……价钱呢?”
“你觉得多少钱合适?”他嘴角微微挑了一下,辛蕙的脸霎时涨得通红,她看出来了,那是嘲讽的笑容。
看她半晌不说话,他摸出了一根烟。
“让他五百万把设备拉回去吧。”他眼神黯了黯,“别的钱我估计他也拿不出来。至于你说的他们家城里还有一套房子,他要是愿意卖了的话也行,没人会嫌钱多。”他停一下,嘴角又讥讽地一挑,“不想卖也行,我不会追着他要。”
辛蕙觉得无地自容,可是这种情况之下,她还能说些什么,这不就是她要的结果吗?她僵硬地摆一个笑容,让自己说出一句,“谢谢谦哥。”
看见她这个笑容,他似乎怔了一下,然后忽然像是意兴阑珊,再出口的话就没有了讥讽的味道。
“这个价钱我没亏待你,那套设备至少值一千万。那天我就给你说过,它只用了三年,还是八成新的,当初关掉这个工厂,是因为我认为一个一百来人的工厂,年盈利却只有一两百万是一种浪费,而且还占着那么大的厂房,所以我把这家小厂砍掉了。但对顾承亮来说,这是好事,无形中少了竞争压力,而且设备更新了以后,也有了竞争力,他很快就能摆脱困境。”
她还是羞愧难当,“谢谢谦哥。”
他自嘲地一笑,说:“这个价钱,我也算对得起你了吧?”
她点着头,这次是连谢谢都说不出来了。而他像是忽然对面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转过身体,点着了香烟。
两人半天都没说话,许久,他才说:“结婚的时候给我送个请柬,我会让人带份礼物给你。”
她嗯一声,又点点头,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带份礼物给她,而不是给他们。
然后他招手叫服务员买单,服务员拿着账单和钱离开以后,她又叫他一声,“谦哥。”
他转过脸看向她,一瞬间的目光竟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猛地咽了下去。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可她还是倔强地让自己迎视他的目光。
她的手已掐疼了自己,但她还是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你能不能主动给顾承亮透个风,告诉他你愿意把设备卖给他?”
她终于惹怒了他,她看见了他骤然升起的怒气。他死死地盯着她,半天才又一次露出讥讽的笑容,“你在怕什么?怕他知道是你求了我,我才答应的,是吗?”
她脸色变得苍白,死命地咬住嘴唇。他终于忍受不了她,站起身,拂袖而去,“我会成全你。”她像泥塑木雕一样地坐着,直到许久之后,一个服务员走过来,“小姐,你还需要什么?”
第十九章
辛蕙莫名其妙感冒了,大夏天,她连连打着喷嚏。
桂妮妮幸灾乐祸:“该!谁让你这么逍遥,突然跑出去旅游?”她对自己每天必须准点上班怨念很深,这会儿躺在沙发上,翻着辛蕙手机里拍的照片,“这山,这水,啧啧,哪天我也学你,也辞职,然后也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辛蕙正大口大口地喝着开水。小感冒,不发烧,吃不吃药都一样,她就使劲地喝水,天热,她喝得浑身都冒汗。桂妮妮看看看着,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咦,你去的地方,怎么都看不见游客?”
辛蕙听见这话就一愣,过两秒才说:“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人很少。”
桂妮妮还是觉得不对,“那也不该一个游客都没有啊……诶,这张照片好像是在车里拍的,这不是旅游大巴吧……”
她搁下水杯,一把把手机抢了过来,“看够了吧,我要睡觉去了,头疼。”桂妮妮说:“你真的不吃药?”她摇摇头,重新端起水杯,回了自己的房间。
怕感冒加重,她没敢开空调。身上还在出汗,开着窗又闷热,她只能把台扇调到低档远远地吹着。想来想去,就是在粤菜馆吃饭的时候吹空调吹坏了,虞柏谦当时还提醒过她,别坐在空调下风口,她不听他的。当时她心里有事,只想着怎么和他谈话。
她是真的把他惹怒了,竟那样佛手而去。可他毕竟是绅士派头十足的男人,后来还是叫周申来接她。周申一直把她送到家,礼貌地与她告辞,一路上绝口不提虞柏谦,她也不问。好像他们之间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几天之后,她的感冒自愈了,然后她也得到顾承亮买到了那套设备的消息。顾承亮自己都不敢相信,喜出望外地给她打电话,他大约是高兴过头了,竟忘记了她也应该陪着他喜出望外,兴冲冲地说了好一阵,才发觉她这边很安静。
“辛蕙,你不高兴吗?”他问。
她说:“我当然替你高兴,这下你不用抵押贷款了。”
他说:“是啊。”言辞里是掩不住的兴奋。
匆匆说了几句,他就搁了电话,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设备要拉回来,老设备要处理,工人要重新上岗培训一下,还要全国各地的去联系客户,一些以前丢失的客户要重新争取回来。
这一忙他就没了信息。
沈宏光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立刻在QQ上敲了她,“你怎么说服谦哥的?”他好奇地打听。
“我没说服他。”她说,“我只告诉他顾承亮爱的是我,不是他妹妹。”
“谦哥就这样答应把设备卖给承亮了?”沈宏光觉得不可思议。
她只能不断地扯谎,“他没答应我,大概是他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要是你,你会愿意让自己的妹妹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么?作为一个哥哥,你会赞同吗?”
沈宏光将信将疑,“可是谦哥以前也知道,那时候他为什么不反对?”
她只能说:“我怎么知道?”然后就结束了这样一场谈话。
她想起小时候,过生日的时候父母给她买了一个大蛋糕,怕她吃多了肠胃不舒服,老妈就把蛋糕藏在了冰箱里。她到处找,最后发现蛋糕被老妈转移到了一个密封的塑料饭盒里,她偷着把蛋糕吃了一大半,老妈下班回来以后发现了,问她,“是不是你吃的?”她不承认。“那蛋糕到哪去了?”她说:“我怎么知道?”
从这天开始,她不停地开始做噩梦。每个噩梦里,都是顾承亮难以置信的眼神。他责问她,用伤心欲绝的眼神看着她;他让她说那不是真的,她否认不了,他的眼神立刻变得厌弃,她试图去牵他的手,他像被不干净的东西沾到了似的,一把甩开了她。
梦由心生。
她开始担心。而顾承亮因为忙,一直没给她打电话。她给他留言几次,他也没有回复。也许是因为心虚,她也始终没给顾承亮打电话。
大概是因为感冒,再加上睡眠不好,只半个多月,她就瘦了不少。桂妮妮被她刺激得不行,每天晚上开始出去跑步。这天晚上八点多,她又一身运动短装,全副武装地出了门。九点多,她跑步回来,一进门,见辛蕙的房门开着,她正在埋头上网,就诧异地问:“顾承亮呢?”
辛蕙一惊,抬起头,“你在哪看见他了?”
桂妮妮也疑惑了,“啊,难道是我看错了?我下去跑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小区那边的路上有个人,很像他啊。”
辛蕙就呆了几秒,“你看清楚没?是不是真的是他?”
桂妮妮也像是糊涂了,“路灯底下,难道我看错了?不过顾承亮原来一起吃饭唱歌我见过很多次,那个人真的很像他。”
辛蕙就觉得脑子嗡嗡地响,拿起电话打顾承亮的手机,竟然打不通。她问清楚了桂妮妮在那条路上看见的他,转身就要出门。桂妮妮在她身后喊,“喂,可能是我看错了,要真是他的话,他怎么会不上来?”
辛蕙就觉得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那儿,她奔到电梯跟着按着下行键,桂妮妮追了过来,“哎,肯定是我看错了,那个人不是他。”电梯已到了,门一开,辛蕙就走了进去,桂妮妮对着正在合上的电梯门说:“要真是他的话,你现在去也找不到他了。”
她像没听见似的,下了楼就跑了起来。小区里晚上有遛狗的人,她一跑,一条金毛就追了过来,她平时很怕这些大型犬,但这时候竟然也不怕了。金毛一直追着她跑,主人在身后连喊几声,才把追在她脚边的金毛叫了回去。
她一边跑着,一边就觉得这很像是一个梦境。也许是昨天,也许是前天,她才做过这样的梦。在梦里,她也在这样的夜晚跑着,夜色蒙蒙,浓重的湿气,她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她也在这样追着离去的顾承亮。
她跑到桂妮妮说的那条路上。橘色的路灯,照得四周都很清晰,她沿着那条路跑了个来回,没有几个路人,更不用说顾承亮了。
她回到家里,有点失魂落魄。桂妮妮已洗过了澡,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她。一见她进来,就说:“白跑了一趟吧,我早就说了,是我看错了。”
她有点脱力,走到桂妮妮身边,坐下就说:“妮妮,我觉得顾承亮要跟我分手了。”
桂妮妮正在喝水,听见这话,差点呛住,“你用不着这样草木皆兵吧,是我眼花,看错了人,我给你道歉,行了吧?”她还是自言自语,“我觉得他要跟我分手了。”
桂妮妮这时候察觉她有点不正常,“怎么会?你不是说他买到便宜设备了吗,那怎么会分手?他们家工厂的问题解决了,你们的难题不是解决了一大半么?”
她不能把自己做了什么告诉桂妮妮,也不能把自己的噩梦说给她听,只能说:“你不懂,”
桂妮妮被她气着了,说:“你们俩那点事,我有什么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