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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其会的大小帮派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创伤或者冲击,大都不得不重新整顿。所有的喧嚣都在片刻间回归寂静,武林开始了暗流汹涌的新一轮排位与制衡。当多年后争执再度浮出水面时,为的已经不是原来的理由。
由于知晓内情的人大多殁于此役,生还者也闭口不提,玄天秘笈自此终于为人们渐渐遗忘。与近在眼前的鲜血与危机相比,那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秘笈显得过于遥远。
不过所有这些,对当时的我而言,都毫无意义。
我只觉得自己在漆黑而广大的牢笼里踯躅了很久,却找不到门窗,甚至连一丝缝隙也摸不到。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恢复意识时发现,已经身在唐家堡。
唐斐守在床前。
一幕幕回忆在脑海里缓慢地流动,恍如隔世。我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地告诉他:“滚。”
唐斐脸上难得一见的柔和线条立时凝固了。
我合上眼睛,不再看他,深沉的黑暗很快又包围过来。
朦胧中,左益州最后对左回风说的那句话在脑海里反复地回旋,一遍又一遍:“这是你选的路,既然做得出来就不用再叫我爹,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左回风听了,什么也没有说,我想他知道不可挽回。
我和唐斐也一样。
我求过他,然而唐斐做了自己想要的选择。所以在峨嵋山腾起了燎天烈焰滚滚黑烟的那一刻,我失去了唐斐,正如唐斐失去了我。
我不知道唐斐是否也明白这一点。他似乎很忙,没有一直守着我。可是每次醒来后不久。我总能看到他匆忙地推门而入,直接坐到床边对我低头审视,目光里除了淡淡的关切和希冀之外,有时居然带着某种不易觉察的满足。我不得不一次次地对他说“滚”。
这个字还算有效,总能令唐斐的表情瞬间黯下来,变得冷漠自持。
可是他仍然固执地出现在我面前,从不间断,每次还要把脉很久,我没有力气拒绝。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神智始终不很清晰,只是隐约觉得不知从何时起,他眼里的满足褪去了,脸色一次比一次焦灼。
有几次我听见他在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声音很低,不象在问我,倒象是喃喃自语。
我没有好起来。
之前用来压制病势的处方是前人传下来的,能够激发身体潜能,服用后可以保持一段时间内病痛全消。然而这种做法逆天道而行,化本元为气血,无异于饮鸠止渴。待到服药无效之日,即是元气耗竭之时,药石罔医,唯死而已。
我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也快了。
渐渐发觉,随着日夜更迭,能保持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了。
一时冷一时热,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昏沉中仿佛有尖锐的利器在里面到处搅动撕扯,一刻也不肯平息。
我中过毒,受过伤,可是和现在相比,那些疼痛原来算不了什么。
在恍惚中意识到,死亡离我很近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
偶尔恢复一点知觉,就会听见杂乱的脚步在床边来来去去,会感觉到汤药苦涩的气味。温热的手巾在脸上轻轻擦拭,还有人在耳边不住地叫我。
可是我只想睡下去,不再醒来。
混沌而深远的黑暗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对我说:你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发生。
我知道。所以即使醒了也于事无补,什么用也没有。
我在令人麻木的黑暗中不住下沉,直到最深处。那里寂静虚无,那里有左回风。
没有仇恨,没有恩怨,只有他而已。
他对我微笑,一如金顶上最后一瞥间看到的淡淡笑意。
世上的纷纷扰扰都是过眼云烟,转瞬就会消逝,留下来的是他给我的感情。
只有这份感情是真真实实的,因为他用尽了自己的一切来要我了解、接受。
我没有给过他任何东西,也不曾为他做任何事情,除了一次一次的伤害。我总是认为他不会有事,什么都可以承担。
其实左回风,你说过做过的一切,唐秋都铭记在心,不曾忽略,不曾忘怀。
所以至少告诉我,你在生生死死的哪一端?
无论哪里,我都去找你。
晕晕沉沉中无法计算时间,也记不起见过多少次唐斐焦灼的表情。直到有一天,我睁开眼睛,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清醒过来了,一直在体内冲撞的疼痛也缓和下来,变成了微弱的钝痛。
似乎正是黄昏时分,屋里洒满了桔黄色的淡淡光晕。
唐斐伏在床边睡着了,眉头锁得紧紧的,还拉着我的一只手。
他好像瘦了不少,脸色憔悴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全身上下毫无力气,连半根手指也抬不起来。我费力地略略偏过脸,离他远一点。
只是细微得几乎无声的动作,唐斐却猛地抬起头,就像根本没睡着一样。
视线相交间,他目光里满是几近失控的狂喜,拉住我的手竟不住发抖:“悠,你真的醒了?”
我醒过来,对他来讲是这么高兴的事吗?可惜而今我愿意对他说的,只剩下一个字。
“滚。”
唐斐眼睛里的光芒消失了,他看着我,似乎有些愤怒,又有几分不可置信:“悠,你……”
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进来一个拎着药箱形容枯槁的陌生老者,面无表情,下颌留着整齐的山羊胡,毫不客气地示意唐斐让开:“能醒来就算捡回一条命,别再添乱,就算唐门也找不出第二枝九转灵芝了罢?”
我不禁微感意外,九转灵芝是药中圣品,相传有起死回生之效,门中视为重宝,连唐越当年病重都没有拿出来,如今居然用在了我身上。还有,唐门素来不请外人看诊,这一位来头必定不小。
不过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寂静的房间里,一时间只听到唐斐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在床头坐了片刻,终于慢慢松手起身,走出门去。
从动静判断,被晾在一边的老者正在有条不紊地行动,踱过来,放下药箱,坐下,冰冷干瘦的手指搭上脉门。跟着掀开被子放到一边,将我整个人稳稳地翻过身来。
我随他摆布,动不了也不想说话。
就在意识逐渐飘远的同时,头顶的百会穴毫无预警地传来一阵酸麻,身体本能地一颤,不等反应过来,强间、脑户、风府、大椎几处穴位接连中针,跟着酸麻起来。此人出手如风,转眼间,督脉三十处大穴无一得免,运劲深浅收放俱各不同,郁积在胸口的浊气立时松动了许多。
隔衣认穴还能如此精准利落,手法确有不凡之处。
我静静地听着他收拾起金针离去,门口随即有人低声道:“钟老先生,请这边走。”口气颇为恭敬。
钟老先生,心里不受控制地震动了一下,难道是“南钟北王”中的医圣钟冕?左益州请他到蜀中不是为了替左回风解毒的吗,为什么反而到了唐门?
应该找机会问一问,他说不定有左回风的消息……
第三十五章 我心匪石
左家终于还是传来了消息,虽然远不是我期盼的那种。我苦笑了一下,把纸条丢进火盆,看着“忍”字迅速化成了灰烬。
舞柳如今必定不好过,然而,这个字很明确地表达了她的态度。
她不放弃。
舞柳,我也没有放弃,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
左回风曾经对我说,人一旦死去就一了百了,再也不可能重新来过,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所以在内心深处,我其实不相信他会葬身火海,到现在也不相信。他那么用心地想化解仇怨,怎么会允许自己功亏一篑,让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乌有。
丘妙风说什么都和我无关,她又不曾亲眼看见什么。
钟冕不知何时开门出去了,或许是想让我独自静一静。
我拉过外衣披在身上,费力地下了床,扶着椅子挪到窗前。
轻轻推开半页纸窗,三月了,迎面而来的清寒的风里,已经带上了湿润细微的暖意。小小的院子外面是通往药圃的路,不时有往来的脚步渐近渐远。
烟水色的穹苍下,寂静的山麓中,连绵的红色与灰色屋宇显得如此安详。
这里是唐家堡没错,然而那个我漂泊在外时每天都在思念的家,再也无可寻觅。
我在这里得到许多,而后失去更多。
此时此刻,困守在曾经住过十多年的房间里,我只知道早年的回忆业已褪去鲜明的色彩,连追忆往昔的惆怅也被碾碎过好几次,变得无关紧要。
小院的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被推开了,唐斐走了进来。
水墨色的衣衫,淡定的神情,熟悉又陌生的容貌。
他见我站在窗前,眼神一闪:“你不能吹风,回床上去。”
我不去理会,只当他不存在,心里却慢慢升起一股近乎麻木的厌倦。这些日子,唐斐每天都会过来。我对他视若无物,他起初还会忿忿地拂袖而去,现在却仿佛习惯了,纠缠的时间越拖越久。
时间长了,我也开始明白他目光里的含义。
只是略略恍神的功夫,门开了,唐斐的动作很快,我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都被抱起来,放回床上。跟着身下微沉,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漠然望着上方的床幔,不言不动。每次起冲突都会吃亏,等到他觉得无趣,自然会走的。
过了一会儿,耳边听到他极轻地叹了口气,不但没有退开,反而贴了过来,直到把头埋到我的肩上。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拥抱,其中混着某种奇异而渴切的意味。靠得太紧了,体温和呼吸都要混在一起般地密密贴合。有生以来,能够离我这样近的只有左回风而已。我咬紧嘴唇,用力挣了几下却毫无用处:“你滚开!”
我的声音里满是厌恶,唐斐必定察觉了,因为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却仍然不肯松手。
瞬间,近乎狂乱的怒火伴随着屈辱的感觉直冲到头顶。
何必要忍,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我竭力挣扎起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