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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所有人醒来,拿刀、拿剑、拿兵器,给我——”话还没吼完,大门轰然震动,连声巨响让他头晕脑胀,只能张大嘴喘气,无法再吩咐手下应敌。宽大的门扉上出现无数道细密得如同蛛网的闪亮细痕,随着龟裂声的逐渐增大,细痕加宽,整座大门就像冰河开裂,崩碎开来,一个高大的男人踏过纷飞的碎尘,徐徐踏入屋内。
门外乱成一团,杀伐声响彻云霄,四周都是人,个个看来都是横眉竖眼,满脸凶恶,手里拿着各种兵器,看起来绝非善类。
“竟敢绑架我的媳妇儿?也不打听打听,本大娘是什么人。”尹燕叫嚣着,挥动手中的红穗剑,杀得这些王八羔子鸡飞狗跳。
她动员以往的手下土匪来救银银,还放出压箱多年的烟花信号弹,把声势搞得格外盛大。
“娘子,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南宫翼跟在一旁,拼命劝阻,防止娘子大开杀戒。
南宫翼的劝阻没收到效果,众人还是照旧当他不存在,全像是刚被放出闸的野兽,兴奋的咆哮叫嚣,追着黄家的家丁乱打乱踹。
看这情形,哪是来救人,他们根本就是把握机会,准备来大闹一场。
黄谦的手下虽然也不乏刀下讨生活的歹徒,但是业余的恶人遇上专业的恶人,毕竟没有半点胜算。他们吓得瑟瑟发抖,丢下刀剑,趴在地上求饶,反倒比较像被盗匪围攻的可怜百姓。
在一片混乱中,南宫远缓慢的走来,平日的温和,这会儿已经荡然无存。
文雅的面具之后,其实隐藏着一股暴虐的霸气。如今,英俊冷漠的双眼射出凶厉精光,黑白分明的瞳孔内进出一道道血丝,他背后的天空,爆出一朵朵璀璨的烟花,映得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可怕。
“她在哪里?”
“啊?”
他眯起黑眸,挥手出刀,刀光凌厉诡异,寒风四射。
这冷彻绝伦的一刀,劈到黄谦的脑袋上方,脑门中央的头发全被刀锋切裂,甚至就连头皮也被划出一道裂缝,鲜血从那条缝悄悄冒出来,跟他的冷汗混在一块儿。
事到如今,黄谦一心只想着要活命,哪里还有胆子问什么釉彩的事?
“呃,她、她在客房里,我带你过去——”他手脚并用,迅速往客房爬去,在心里感谢自个儿没对那小女人太恶劣。
客房的门一被推开,南宫远就认出那个缩在软榻角落的小小身影。
银银睁着一双小浣熊似的眼睛,双眼无神,脸色苍白,看来憔悴无比。在看见他的瞬间,那张小脸蓦地一亮,娇小的身子跳下软榻,用最快的速度冲过来。
“你终于来了!”她呼喊着,奔进丈夫的怀里,像八爪章鱼般紧紧的缠住他。
南宫远皱起眉头,端起银银的脸儿,仔细审视。
“他们对你不好?”
黄谦瘫在地上,拼命的摇头,快要哭出来了。
“不,他们对我很好,是我自个儿睡不好。”她窝在他胸膛上,因为闻嗅到熟悉的气息,无限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大伙儿正为了救她的事在忙,她要是跑去安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是,只是,只是——一抱着南宫远,她就觉得好安心,一觉得安心,那些磕睡虫就以雷霆万钧的气势;迅速攻占她的脑袋。
哈嗯!她打了个呵欠,眼皮愈来愈重——
“为什么睡不好。”南宫远的口气很温柔,扫向黄谦的眼神,却比刀剑还要锐利。
这下子,黄谦眼里的泪真的挤出来了。他在心里呼喊着,暗骂银银说谎。呜呜,她哪有睡不好啊,她一直都窝在床上睡啊!
“因为我想你。”她小小声、小小声的说道,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暗暗发誓,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把她从这儿拉开。“远,我们回家吧——”入睡之前,她用最小的声音,靠在他胸膛上,在那个最靠近他心口的位置低语。
她确定了!没有南宫远,她是真的睡不好。
从黄谦那儿被救回来后,银银陷入沉睡,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才起来。
一觉醒来,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她并没有看见,南宫远是怎么对付那些人的。不过,想也知道,惹恼了南宫家跟钱家,肯定是吃不完兜着走的。
她虽然气愤黄谦残害幼童的行径,但是一想起他要面对的悲惨下场,她几乎有一点点同情了。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时,某天晌午,南宫家前突然出现了一支排场十足的马队,一箱箱的货品很有效率的被抬上了车。
好奇的人在外围观,仔细一问,才晓得这支车队是京城钱家大小姐的人马。
来回数趟之后,备好了货品和车马,钱家的人整齐划一的站在车队旁,就等着主子上车。
望进南宫家大汀,只见一条长长的红毯从马车旁延伸至大厅,厅堂里,南宫老夫人和钱金金正在话别,可几个南宫家的仆人却频频往后院厢房探看。
“喂,少夫人真的要走吗?”
“不知道,我看大概是真的。”管家沮丧的说道,想起先前在春水巷里,夫妻两人吵得挺大声的,少夫人似乎是真的气坏了。
一个丫鬟走出来,也加入议论的行列,提供她所知的消息。“唉,你们不知道,我刚出来时,才看见少夫人在收拾包袱呢!”
窃窃私语的仆人,在厢房门外等着,忍不住交头接耳。
才刚从前厅正要回房的南宫远眯起双眸,心头一跳,加快了脚步,无视于忙着福身行礼的仆人,匆匆推门进屋。
收拾包袱?她还是要走?!
只见厢房之内,银银正撩开纱帐走了出来,手上真的拎了个不小的包袱。一瞧见他,她脸上波澜不兴,只是自顾自的走到桌边,将包袱放到桌上,倒了杯热茶喝。
南宫远想开口,喉头却一阵紧缩。
缓缓走到桌边,他两眼直盯着她,然后慢慢的坐了下来。
银银看了他一眼,挑眉问道:“要喝茶吗?”
他没有回答,动也不动的直盯着她。
银银当他是要喝,倒了杯热茶递给他,他握着瓷杯,一瞬间,有些松了口气。
也许她不气了、也许她不走——
这想法才闪过,谁晓得银银倒完茶之后,竟然当着他的面,重新拎起了大包袱,踩着莲花小碎步,就这样走了出去。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纤弱背影,他只能僵硬的坐在那里,紧握着那杯热茶。
她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一次也没有,就这样走出了他的生命……
他无法动弹,甚至没有办法思考,无止尽的虚无,啃蚀着弛的脑袋、他的胸口。
日头逐渐移动,从斜照到日正当中,然后再度从反方向的窗口射进屋内。他手中的那杯茶,从冉冉冒着白烟,到如一潭平静的冷泉。
南宫远仍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原位,无视时间的流逝,直是瞪着庭院尽头的那扇月洞门。
然后,夕阳西下,黄昏将庭院里的一切染成橘黄,一阵暖风忽然间,一条身影重新出现在月洞门前。
他瞪着那纤细的小女人,怀疑自己是思念过度,才会看到幻影。但是那女人愈走愈近,走过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低头避过随风摇曳的青竹,柳腰款款的走了过来,然后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盈盈跨过门槛,经过他的身边,脱下了绣着鸳鸯的绣花鞋,然后爬上了床,拍拍枕头,又打了个小呵欠,才钻进被窝里睡。
南宫远一眨也不眨的瞪着她,从她进门到上床,他僵硬的视线和身体随着她的经过而移动,手里还握着那杯凉掉的茶。
然后,他终于注意到她那只大包袱不见了,而且她正躺在他的床上——睡觉!
他搞不清楚这到底是真的还假的,然后她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似乎找不到舒服的姿势,跟着下一瞬,她爬坐起来,睡眼惺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你要不要上来睡觉?我会冷。”没有他的体温,她觉得难睡。
南宫远注视着,缓缓将那杯握在手中的茶饮尽。茶早已凉了,有些苦,但也有些甘。
他将瓷杯放回桌上,跟着很缓慢僵硬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慢慢脱了长靴、脱了外衣,再缓缓的躺上了床,抱住她。
她的身子,小小的、暖暖的、香香的。直到抱着怀中的小女人,感觉到她的味道、她真实的触感,南宫远才松了口气。
她乖乖的待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很满足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呢喃着。
“唔,真好——”
夕阳余辉隐没,黑夜降临。他紧紧抱着她,一直到很久之后才有办法说话。
“银银?”
“嗯!”她闭着眼,喃喃应声。
“那包袱里是什么?”他轻抚着她柔顺的秀发,哑声问道。
“是大姐先前要我搜罗的盐商资料。”她睡意浓重的咕哝。
“那么,你不走了?”他问。
一阵沉默。
南宫远心一紧,低下头去,拍拍她的小脸。“银银?”
“嗯?啊?”她睁开惺忪的美目,茫然的看着他。
“你不走了?”他隐藏心中的忐忑,执意要她的承诺。
“嗯,不走了。”银银点点头,又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不气了?”他抚着她的小脸,喉头紧缩着。
“嗯。”银银小脸倚偎着他温暖的掌心,轻声回答。“我是气愤你诡计多端,跟大姐联合起来欺骗我。”她仰起小脑袋,望着那张俊脸,认命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我却不后悔嫁给你。”
他胸口一暖,这才真真正正的放下心中那块沉重的大石。
“远?”她忍不住再度打呵欠。
“嗯?”
“我可以睡了吗?”
他嘴角微微一扬,将这个小女人揽进怀中,拍拍她的头。
“嗯,睡吧。”
银银回抱着南宫远,闭上眼,深深吸了口他好闻的味道,然后进入熟悉的梦乡——
大运河之上,凉风徐徐,钱家的船队朝着北方前进。
旭日挥着燕翎扇,坐在船头欣赏两岸风光,丫鬟们捧上冰镇莲子汤,再送上冰凉的手绢,让他消